阳春三月的时候,秦王陪着年修齐一起,踏上了返乡的道路。
    秦王的奢华大船扬帆穿梭于大江中,年修齐站在甲板上,感受着微凉的江风拂面,惬意不已。
    秦王站在他的身边,一起向着远处眺望。但见一条朴素的渔船从对面驶来。年修齐看着那条船十分眼熟,两条船的距离越来越近,他终于想起来了,那条船不正是去年的时候他赶赴京城所乘的那一条。
    “停,停一停。”年修齐忙叫道。
    秦王不解其意,还是传令下去,将船速放慢下来。
    “殿下,快,给我五两银子。”年修齐伸手向秦王急道。
    “……”秦王默默无语地拿出银子放在他的手上。
    “船家,船家!”年修齐冲着那条船使劲招手。对面渔船上的船夫初时还有些畏惧,那大船看上去非富即贵,谁知道他们是不是闲得发慌要找他的麻烦。船家想要远远地躲开,但看对方的大船坚固庞大,风帆更是十分灵活,要是追起来,他根本逃脱不了。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将渔船靠了过去。
    “大人,有何吩咐?”船家小心翼翼地应道。
    年修齐站在甲板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挥手道:“船家,是我啊,你还记得我吗?”
    船家满脸疑惑地看着他,嘴里却道:“公子看上去十分面善……”
    年修齐知道他不记得自己了,也不再多说什么,将手里的银子掂了掂,朝着渔船扔了过去。
    “这是我欠船家的四两银子,还有一两算作这一年的利息了。”年修齐笑道,“多谢船家渡我过江。”
    船夫一脸惊讶地看着从天而降的五两银子落在甲板上,一脸的茫然。对面的大船已经重新动了起来,慢慢地向前驶去。
    大船顺江而下,一日可行数百里,又比陆路要安逸平稳得多。因此直到在家乡附近的码头登岸的时候,年修齐还觉得意犹未尽。
    年修齐一个大步跨上桥头,十分有东道主的自觉,回头殷勤地去扶秦王殿下。秦王搭着年修齐的手走下船来。
    “殿下,已经中午了。”年修齐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日头,“要不要先在船上吃完饭再过去?爹娘他们还不知道殿下要来,备下的饭菜必然比不上船上精致,我怕殿下吃不惯。”
    “不用了。”秦王笑道,“就是不知道才好。本王是来拜见长辈的,哪有那么多矫情。”
    年修齐又抬头看了看天。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的吗?秦王殿下居然不矫情啦!
    “咳咳。”年修齐拉着秦王的手往前走去,“既然殿下这样说了,那我们回家吧。”
    码头边已经备下两匹马,年修齐和秦王乘了这么久的船,虽然安稳却也憋闷,因此舍弃马车不乘,一人一匹高头大马,向着城里驰去。小世子睡眼惺松地被士丁抱下船来,放到马车上,亲自赶着马车向城里驶去。
    年修齐带着秦王来到一处朴素的小院外,他率先跳下马来,将绳子扔给秦王,上前推开院门,扬声叫道:“爹,娘,我回来了!”
    “谁?是谁啊?”一个中年妇人从屋里走了出来。
    “娘,孩儿回来了!”年修齐飞扑过去,一把抱住自己的母亲,高兴地叫道。
    “修齐,修齐回来了。”年母高兴地抱住儿子,“我的儿啊,你终于回来了,娘可想死你了。”
    秦王将马拴在院外的大树上,也走到院门边,微笑地看着两人。
    “老爷,老爷,快点出来,别伺候你那几朵花了!儿子回来了!”年母扬声向院子后面喊道。
    年修齐趁着母亲去找父亲,走回秦王身边,笑眯眯地把秦王拉到屋里。
    他在屋里找了一圈,几个茶碗都略显残旧,不好意思拿给秦王用,便从怀里掏出一只用丝帛包着的上好的茶碗来,放到桌上。
    “还好我早有准备。”年修齐笑道,拎起茶壶便倒了两杯水。
    “殿下喝茶。”年修齐乖巧地把茶碗捧到秦王面前。
    秦王笑了笑,探手端过年修齐给他自己倒的那杯茶水,却将年修齐准备的那只茶碗推到他的嘴边。
    “这是修齐从小用过的杯子,本王自然要品尝一番。”秦王把杯子放到鼻端闻了闻,笑道,“有修齐的味道。”
    年修齐脸色一红,低头呐呐,秦王双目含笑地望着他,将那杯不怎么有滋味的茶水一饮而尽。
    年修齐害羞完了,秦王也喝完了,将杯子放到桌上,双手抱住软糯的小书生。
    “啊对了。”年修齐突然叫道,“我刚忘了说了,那是我爹的杯子。我刚才随手就拿了。”
    秦王殿下的脸色刷地就黑了。
    正当此时,年母陪着年父从屋外走了进来,一进门就看到两个人诡异的姿势。两老相视一眼,年父上前道:“修齐啊,回来了,一年了,也不说托人送封书信回来,让你娘一直为你担心。”
    年修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抓了抓脸颊:“对不起啊,爹,这一年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我一定会讲给您听的。对了,夫子现在在家吧?我去把他找来,我们一起吃个饭。”
    年母还在打量着那个一身贵气的男人,最重要的是,这个男人的一只手还在自己儿子的腰上搭着。
    “修齐,你的这位朋友是?”
    “啊,他啊。”年修齐忙把秦王拉了起来,推到二老面前,“他就是秦王殿下。”说完还怕二老不能理解似的,又加了一句,“我以前读书的时候一直念着的那个。”
    当地一声,年父手里拿着的小铲子掉在了地上。屋里陷入一片死寂。
    “伯父,伯母。”秦王露出春风拂面的笑容,十分有礼貌地拱手行礼。
    年父瞬间像被蝎子遮到了似的猛地向后跳了一步,不料撞到了身后的桌椅,一阵手忙脚乱。
    “老爷!你没事吧老爷。”年母忙上前搀扶。
    年父拉着年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秦……秦……秦王殿下!不知殿下造访寒舍,未……未曾远迎,实在失礼,失礼!”年父少时读过几年书,这些年来一直做花匠,更不懂得礼数,只知道拉着年母一起叩首。
    “爹,娘,你们起来啊。”年修齐忙上前搀扶,“不要紧的,殿下人很好的。”
    “小子放肆。”年父颤着手指着年修齐,“这这……这可是秦王殿下,你怎么能这么不知礼数?!”说着一把手拉过儿子就要他跪下。
    年修齐心里嘀咕,秦王殿下怎么了,秦王殿下对你儿子做过更不知礼数的事呢。
    秦王忙拉住年修齐,又俯身去扶年父和年母:“二老请起。修齐是本王的……”他看了年修齐一眼。
    年修齐抿了抿唇,秦王转头继续道:“修齐是本王的知已,本王待他不同别人,二老是修齐的高堂,也是本王的长辈。快快请起。”
    年修齐在心底给自家殿下点了三十二个赞。多么温文有礼能说会道的治愈系青年!
    年父年母拘谨地站起身来,在秦王的推让下坐了下来。年修齐扑到秦王身上道:“殿下,跟我一起去找夫子吧!”
    年父一看自己儿子的德性,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看到秦王对自己儿子微微一笑,简直堪称宠溺,点头道:“好。”
    年父又吓得坐直回去。
    “老爷,你没事吧。”年母拍了拍自家老爷的胸口,一脸担忧地道。
    年父抚着斑白胡须,惊魂甫定,看着秦王跟在自己儿子身后走出门去,心里更是升起一丝狐疑。
    年母也看向外面,转头道:“老爷,你担心什么嘛。儿子跟秦王殿下关系好,不是很好吗?前两天修齐托人带信回来,说错过了考试,你还生他的气,如今秦王都拿他当知已,这是多大的福气,你这老头子还自找不自在。”
    “知已,知已……”年父念叼着,“你妇人懂什么。伴君如伴虎啊,何况秦王还是出了名的阴晴不定。修齐对他这么不知礼数,万一日后惹恼了他,岂不是性命不保!”
    “啊?!那,那怎么办!”年母一下子也着急起来。但两人都是老实巴交的百姓,能有什么办法?只能相顾无言。
    秦王和年修齐刚刚走到院外,便迎面碰上一群人向他们走来。
    年修齐定睛一看,走在那群人最前面的可不就是他一直敬重的夫子?其他几人自然就是他昔日的同窗了。
    “夫子,我正要去请您呢。”年修齐忙迎上前道。
    夫子捋着胡须呵呵笑道:“修齐啊,老夫听说你衣锦还乡,怎能不过来蹭蹭光,打打秋风。”
    “学生惭愧,因为发生一些意外没有赶上这一次的大比,只能三年之后再努力了。夫子不嫌弃学生丢了夫子的脸面就好。”年修齐挽着夫子笑道,将夫子带到秦王的面前。
    秦王站在原地,等着年修齐和他的老师同学们走到近前。
    “夫子,我给您介绍一下,这就是秦王殿下。”年修齐指着秦王道。
    啪、啪、啪、锵,一连串声音响过,地上掉落一堆扇子书卷礼品和不明物体,小风吹过,现场又陷入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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