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玮的母亲立刻掐了下儿子的胳膊:“我给你说,不要想了。这个丫头,你压不住的。”

    曹玮立刻暴怒起来,冲着母亲低吼:“我为什么要压她?!”

    他想起了那次许多找他谈话时说的那些话,那首她抄在板报上的《远和近》。他想,她是对的。他跟她不在同一个世界。他的人生,她的确不可能有任何兴趣去参与。

    许多下车前按照陈曦的要求给他发了条短信:到外婆家了。

    陈曦立刻紧张起来,总担心他家多多会在李家受欺负。这是什么样奇葩的人家啊。他家多多人善良性子又软和,肯定会受欺负的。

    许多当时听陈曦这么形容自己时,感觉好心虚啊。呵呵,少年,请保持这美丽的误会吧。

    许多发短信跟他保证,肯定不会被欺负。要是有谁敢给她脸子看,她立刻就抬腿走人。

    关她屁事,丢人又丢不到她头上。倘若你不在意这个群体了,他们即使集体朝你发难,你也可以视而不见。

    许多现在的心态就跟上班一样。工作嚒,不喜欢也要应付过去。既然没勇气承担辞职的连锁反应,那么忍忍吧。想想世界上还有这么多美人美食,可以抚慰自己受伤的心灵。她觉得真心没有什么是无法忍受下去的。

    李家已经聚集了不少客人。这些人来不仅是拜年,还要给外公办七十大寿。

    许多记得今年应该不是外公的七十整寿。不过这里头的讲究她不知道也懒得去在意。高高兴兴当好客人就行。外孙女儿,外人嚒,最好不要掺和人家的事。

    许家三姐弟一进门就去找两位老人问好拜年收压岁钱。既然爹妈都提着拜年的礼物跟寿礼上的门,他们收压岁钱理所当然。

    许妈其实是想提前过来操持父亲的寿宴的。结果许宁一句话丢下:“人家喊你去了吗?没喊你你跑去干嘛。官多法乱,到时候反而耽搁事情。”

    许妈这才讪讪地放弃了这个打算。现在三个孩子,就剩下小儿子还肯待在她身边了,她愈发不敢惹他不高兴。

    许多在心中腹诽,许宁小朋友,千万别高估咱外祖一家的操行。

    上辈子有一年,他们姐弟都工作了。大年初一上午,外婆就打电话喊女儿回家烧饭,理由是家里来客人了。

    当时电话是许多接的。她没好气回了句:“你那边有客人,我们家就没客人了嚒。”

    结果肯定是她讨骂啊。她心疼她妈奔波辛苦,结果她妈骂她不晓得尊重长辈。

    许多在外祖家就遵循一个“多听多看,少说少做”的原则,认真扮演好作为客人的角色。

    给外公外婆拜年的时候,舅舅也在边上。一见三姐弟,他特别热情地喊三人,还要摸三姐弟的头。许多跟许婧都避让了开。真讨厌,她们早上可是花了半个小时才打理好的头发。

    许宁猝不及防,被摸中了脑袋,立刻微微蹙眉。三人敷衍地笑了笑,喊了声“舅舅”,就上楼看电视去了。

    舅舅微感尴尬,却立刻反应过来,哈哈笑:“哎呀,小孩子就喜欢玩到一起。他们兄弟姐妹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深。一来就上去找我们家媛媛跟强强去了。”

    许宁猛地拉下了脸,回头笑了笑:“舅舅,你们学会打字了没有?是不是李媛教的啊?”

    他声音清亮,又扬着嗓子站在几级高的楼梯上说的,一整间屋子的客人都听的清清楚楚,霎时间安静了下来。

    李成嗓子发干,朝外甥讪笑:“你这孩子说什么呢。什么打字不打字的。”

    许宁挑眉,抿了下嘴唇,微微一笑:“没什么,就是我妈电脑是我姐教会的。想必,舅舅家也一样吧。”

    托玲姨跟丹姨的福,现在李家关系紧密点儿的亲戚无人不知晓那件事的细节。除了几个愣头愣脑拎不清状况的以外,见过点儿世面的人都露出了玩味的笑。

    偏生李成借着老父亲七十大寿的机会请来的这些客人,都是他认为对自己事业有裨益的。能混得好的,又有几个是拎不清的呢。

    许宁没有放过自己这个虚伪的舅舅,继续微笑:“我确实要上楼,好好跟李媛探讨一下如何打字的问题。”

    许多始终沉默着站在自己弟弟身后。这就是传统社会默认的格局,家中对外发声,应当是男人的事。既然她是个小丫头片子,那么就好好当自己的小丫头片子好了。

    许婧伸手握住自己妹妹的手。她挺高兴的,看来妹妹身体里头的寒气是真的排了,现在手比以前暖和多了。

    李成愣了片刻,讪笑着没有再接腔,而是给客人们散烟去了。

    这儿子对亲爹真是真爱啊!看,给亲爹办七十大寿,又让这么多客人当着他一闻烟味就咳嗽的老父面前抽烟,生怕过生日太安静了不喜庆。

    老父亲不咳得地动山摇怎么证明自己肺气十足,掷地有声啊。

    这亲爹对亲儿子也是真爱啊!明明知道自己不能闻烟味。只要可以贡献出自己解除儿子的难堪,必须得发挥余光余热啊。

    真好!请努力地继续相亲相爱下去吧。

    许妈端着新炸好的春卷出来给客人们当零嘴儿。一见这些人接过烟要点起来,连忙上前扶住父亲:“爸爸,我送你回房间吧,外面冷。”

    外公还要硬撑着,一个劲儿强调:“不冷不冷,李成给我买的羊皮袄子,暖和着呢。”

    许妈急了:“爸爸,你不能闻烟味你又不是不知道!”

    许多深切地觉得,她妈真心非常厉害,专业级别的神补刀。

    外公脸子立刻挂了下来:“哪个讲的,咳咳咳咳……”

    许多都无语了,这真是用绳命去诠释真爱。

    许婧于心不忍,医护人员的职业道德让她本能地冲下去,给外公做拍背排痰。又喊外婆问雾化剂在哪儿,给他喷了,才将他的咳喘给缓下来。

    堂屋里的客人先是惊惶不已,等老人缓下来。其中一位年纪比较大的长辈就开口训斥李成:“你爹不能闻烟味,你不晓得。”

    李成有点尴尬:“我爸总是怕我在外面耽误工作,这些事情都不讲的。”

    长辈没有就此揭过,而是冷笑:“对啊,你李老板,大老板,不得了了。你姐姐嫁出去这么多年,都清清楚楚。乖乖,养儿防老,这儿子就是这样养爹妈的。”

    这话已经相当重了。李成却不能驳斥,任何不敢露出任何不满的神色。这位是小舅爷的亲哥哥,地位超然。他不敢得罪。

    许宁跟着许妈一道将外公扶到床上,背后靠着床叠好的厚被子,腿上也盖了条厚被子。

    外公还可怜巴巴地拉着许宁的手:“宁宁啊,不要恨你舅舅啊。是爷爷不好,没给他挑到好老婆。”

    许多只在房门口看了看,听到这句话,庆幸自己亏得没跟进去。不然倘若换成她,她肯定会忍不住当着老人的面笑出声来。

    这要是老人气出个好歹,不管始作俑者是谁,她都逃不开被说的命。

    即使是苍蝇嗡嗡叫,一直在耳边飞,也很烦人的好不好。关键是,她还不能拍死这些苍蝇,让整个世界都恢复安静。

    许家三姐弟最终还是上了楼。因为无论堂屋、厨房还是外公躺着的那间房,他们都不想呆。

    楼上是两间大房间。靠近楼梯口的这间,以前是李媛的卧室。现在里面的大桌子摆满了过年备好的大菜。什么毛豆米烧鸡,什么百叶结烧肉,每样菜都是一大脸盆,要吃的时候直接舀一碗热一热。

    里面的房间,原本是李成夫妻的卧室。

    许多记得小时候自己也在里面睡过觉,几个小孩子,有人睡床上有人睡地上。那个已经坏了的老冰箱还摆在墙角当储物箱,它就是当年李成夫妻硬将李强把棉衣塞进冰箱里头玩这桩事,栽到许多身上的主角。

    许家三姐弟都没有进里间,而是准备在外间躲上一下午。

    结果他们待了没一会儿,舅妈就上来端菜下去热。以前外公家办宴席,舅妈都是跟只花蝴蝶一样在席间穿梭不停。今年,她主打贤惠牌,好好在厨房里展示自己的贤良淑德。

    三姐弟都是漠然地看她一眼,对于她若无其事地热情招呼笑容视而不见。

    等到她端着两碗菜下去以后,许宁不耐烦地闭了下眼睛,抱怨道:“连个能待会儿的地方都没有。”

    许多率先往里间走,笑着招呼姐姐跟弟弟:“为什么不能待,心虚的又不是我们。”

    李媛跟李强正在看电视。其实他们也不想看电视,准确点儿讲,他们根本不想回乡过年。感觉所有人都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的。

    李媛更憋屈,一早回来时,在村口下车。有个远房亲戚指着她跟身边人说:“蛮好看的小姑娘,这心啊!”

    这位远房亲戚的女儿在二中上学。

    是的,现在就连二中都晓得了许多上不成师大附中的内幕。大家都是同学传同学,同学套同学。在添油加醋的过程中,李媛已经呈现出无恶不赦的魔鬼形态。

    她好几次从睡梦中哭醒,不是的,不怪我!怪就怪娘娘那个没脑子的女人。让一个小孩拎着巨额现金过街穿巷,你还大声嚷嚷,生怕别人不知道。出了事,这怪得了谁?!

    李琴跟李媛不愧是亲姑侄,想法高度一致,反正绝对不会是自己的过错就是。可惜的是,李媛分得清亲疏远近,不会将她姑妈当成亲妈爱。

    许家三姐弟走进大卧室,朝这对姐弟点了点头,找了沙发坐下,并不上前交谈。

    李媛狠了狠心。她一向是个能屈能伸的姑娘,拿得起放得下,绝对不存在心虚不好意思这种事。

    李媛微笑着走向三姐弟,亲切地招呼他们:“婧婧姐、多多、宁宁,你们来啦。”

    许宁立刻报以微笑:“是啊,我们来了,想跟你讨论一下打字技术的问题。”

    李媛笑了下,捂住嘴巴:“哎呀,我打字可不行。不能跟你们这两个外校高材生比。对了,多多,咱们要当校友了。我要去师大附中了。”

    许多诧异地瞥了她一眼,淡笑道:“不好意思,你搞错了,我上的是外校。师大附中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心知肚明嚒。”

    李媛的脸色一下子变的雪白。她刚才神差鬼使就说出了那句话,她怎么会出现这种口误呢。

    是的,她当时不过是想让许多跟自己一个学校而已。对啊,许多从小到大都呆呆的,自己是怕她一个人去其他学校受欺负。自己不过是想跟她一个学校好照顾她。

    谎言重复成千上万遍就能成功自我洗脑。李媛已经在成功的道路上行走了一半,却被兜头打了一巴掌。

    许多依然微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你是不是睡眠不好啊?另外,需要说一下。师大附中与师大附中分校是两个概念。江冠南未必会认你这个校友。”

    第221章 时刻准备着

    许多以前有个同事的表姐是悉尼大学毕业的。有次大家一起吃饭,她抱怨自己碰到的极品。

    “那家伙,居然好意思跟我套近乎说是校友。一问之下,西悉尼大学毕业的。拜托,差很远好不好。”

    土鳖许多当时好想摸摸西悉尼大学的膝盖。

    李媛的脸一下子又红又白,她企图为自己辩解:“多多,你也不相信我嚒?真的不是我啊,我是无辜的。”

    许多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好声好气道:“我对你而言,是无关紧要的人。我相不相信根本不重要。你自己相信就好。”

    李媛感觉像是被当场打了一记耳光。这比许多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还让她难受。她忍不住尖叫:“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呢。”

    许多立刻惊慌失措地往楼下跑,站在楼梯口就大喊:“舅舅,你快过来。李媛突然间又喊又叫的,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许家三姐弟速度跑下了楼。

    许多捂着胸口,惊惶不定:“刚才她说要去师大附中了,快当我的校友了。我以为她忘了,就告诉她我没上成师大附中。结果她一下子就又吼又叫的,说什么不怪她。我又没说怪她啊。”

    他们在楼上的这段时间,表舅奶奶一家也来了。表舅妈看她小脸煞白的样子,赶紧过来抱住她的头安慰道:“多多不怕啊。”

    大卧室就靠着走廊,门没关。李媛刚才那一嗓子,坐在一楼走廊上嗑瓜子晒太阳的人都听到了。那声音的确渗人的慌。关键李媛平常就是个甜美可人轻声细语又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形象。如此一来,落差有点儿大。

    有个新来的亲戚家的孩子,看着大概是初中生,闻声冷笑:“这世道怪了,做了坏事反倒比谁都无辜了。”

    他家大人警告性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结果这孩子梗着头,怒气冲冲地将手中的瓜子一丢,吼道:“我说不来,你还偏硬拉着我来!在这种人家,跟这种人坐一桌吃饭,你们怎么就不嫌恶心啊!”

    许多心道,孩子,不要冲动,搞不好会挨揍的。

    她低估了这孩子在家中的影响力。他妈不仅没揍他,反而得过来哄他劝他,表示过完年一定给他更新电脑,他才消停。

    许多从江冠南口中得知,当初那段flash他已经给传上网了。用的是国外的ip地址,完全追踪不到来源。

    他贱兮兮地表示,好容易才做好的作品,一定要让更多人好好欣赏。

    学生有自己的交流渠道,人叠人,人推人。其实这件事的发酵影响层面已经远比暑假时广阔。

    发作的这孩子因为姓李,是李家的亲戚。被同学知道后嘲笑过,早就对李成一家人恨之入骨了。真恶心!居然跟这种人一个姓氏,还沾亲带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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