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父笑容可掬地走到儿子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愿以偿看到了这小子绷直了的身体。他一副温和亲切的好爸爸模样,笑眯眯道:“怎么样,今晚在你爷爷那边,有没有陪他下棋啊。”

    陈曦一听,就知道他爹不怀好意。他不动声色地挪动着肩膀,企图从对方的魔爪下逃脱。父子俩斗智斗勇了足有好几分钟,陈曦成功地凭借比他爹高出的那几厘米逃出生天。

    陈父看着儿子逃之夭夭的背影,冷笑道:“你跑啊,我看你背上还要不要上药。”

    陈曦瞅了亲爹一眼,表示世上只有妈妈好,他要去找妈妈帮忙上药。

    陈父嫌弃地看着这臭小子,讽刺道:“哟,这多大的小伙子了,也好意思在你妈面前光屁股。”

    “我妈说了,就是七老八十,封阁拜相,我也是从她肚子里头出来的。”陈曦突然提高了嗓音,“妈,你说是不是啊?”

    陈父直接过去揪这臭小子的耳朵,警告道:“反了你的天了。你还要去吓唬你妈啊。”

    陈母听到外头响动,探出脑袋来,一面拍着脸上的精华液,一面好奇地问:“你们爷儿俩折腾什么呢?”

    两父子异口同声:“没事没事,哎,该贴那个黑藻面膜了。”

    陈母立刻跑回房间贴面膜去。

    陈父警告地瞪了儿子一眼,把人拎回房间。合上房门,他就冷笑:“哟,知道疼了啊。胆子不小,还晓得去找你爷爷当靠山。怎么样,这靠山不好找吧。”

    陈曦悻悻地龇牙咧嘴,背后的伤还在火急火燎的疼呢。

    陈父继续毫不留情地嘲笑儿子:“看把你给癫狂的,多大的人,满世界嚷着想订婚,也不看看自己到法定婚龄了没有。”

    陈曦不服气道:“哎,那你怎么不说你老婆。连龙凤呈祥的金镯子都去店里下了订单。”

    “我老婆那是看你小孩子玩过家家,一片慈母之心,配合着逗你玩呢。再说,不过一个镯子而已,长辈送小辈礼物,还不作兴了?”

    陈曦猛然反应过来,不确信地问他爸:“合着,爸,你就从头到尾没打算给我订婚?”

    陈父不以为意:“你们要是真想订婚,也没什么。不过就是把亲戚朋友们都叫一起吃顿饭,联络联络感情。反正你是男的,订婚完了退婚,也没什么影响。了不起就是多多吃点儿亏,被人指指点点一番罢了。看什么看,多多是你女朋友,她跟咱家的关系基础是决定在你身上。你自己不晓得心疼人,还指望其他人替你照顾不成。”

    陈曦把事情从头到尾捋了一遍。他沮丧地发现,忙了半天,也就是他自己剃头担子一头热,白兴奋了一遭。一群长辈在边上不动声色,也不知道看了多少笑话去。他悻悻道:“爸你太不够意思了,就这么忽悠我玩。”

    陈父冷笑:“说得好像装模作样,故意让我们顶在前面的人不是你一样。你小子,还不是官呢,就只许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了。只能你故意装成要订婚的样子支使的我们团团转,不兴我们在边上看沐猴而冠?!”

    最后一句话已经明显重了。

    陈父一点儿也没心疼儿子背上的伤的意思,抹药的手极重,疼的陈曦都熬不住“哎哟”。

    他毫不客气地数落这个趴下来,两米多长的床都要顶天立地的儿子:“前头我一直由着你癫狂,看你狂妄到什么时候。好在你小子还不是蠢得没边儿,知道找警方帮忙。彭局长也是多多提醒你找来的吧。人家一个女孩子,年纪比你小,却比你有成算多了。

    别不服气,我告诉你。

    你从小就聪明,人人都夸你,除了那一次车祸外,没受过什么挫折。嘴上说的谦虚,实际上骄傲已经刻到骨子里头,掂不清自己的斤两。

    我知道你们是打破成规,不把规矩放在眼中的一代,觉得老一辈都是老土。但我要警告你,陈曦,不以规矩不成方圆。你以为你能糊弄住所有人,却不知大家心知肚明,就当是看小孩子耍把戏。可以了,这事儿到此为止。你要是真觉得高中太闲,到公司里打工都行,其他的事情,你的手还伸不到那么长。”

    陈曦有些沮丧,闷声道:“我知道了,爸爸。昨晚彭叔隐晦地点过我了,今天多多也说了我。晚上爷爷还抽了我一顿,你再说一趟,怎么着我都忘不掉。”

    陈父有些惊讶,挑了挑眉毛,意外道:“多多还说过你?”

    陈曦将今天中午跟女友的对话说了,感慨道:“爸爸,现在我发现,人是没有绝对的优缺点的。所有的成长环境塑造出来的都是特点。我从小被鼓励着赞赏着长大。所以我自信,甚至说自负。多多胆子小,但同时,她的规则感也非常强。以前我觉得她这样,可怜又可爱。现在想想,一个人始终维持着原则,也是非常可敬的。”

    尤其是,多多明知道她的这些话可能会让他不快的情况下,还是鼓足勇气说了。在她单纯的脑袋里,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不能因为犯错的人是自己,所以就姑息了之。

    陈父点点头,笑道:“你这匹脱缰的野马,上了口嚼也好,不然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闯祸呢。”说着,他老怀甚慰地拍了拍儿子的背。

    陈曦疼的额上直冒冷汗,他抽着冷气表示,爹,你不会觉得安慰,真不用,别再拍了就行。

    陈父总管发泄完了满腔的父爱,心满意足地洗干净手,回房间上床睡觉。

    陈母敷完了面膜,拍着脸帮助残存的精华液吸收,好奇道:“你俩说什么呢。是不是讨论订婚当天曦曦穿什么衣服?我觉得多多穿那种传统的对襟小袄挺好看的。哎,要不要曦曦也穿长衫?”

    陈父拍拍老婆的背,柔声道:“先睡吧。等我找过人,给他们合了八字选好日子再说。”

    陈母点点头,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呵欠,无忧无虑地睡着了。

    陈父一看怀里人已经酣然入眠,哭笑不得。之前他老婆也不知道是看了什么电视剧还是小说,非得让他哄着她睡觉。可他这还没发挥呢,人都已经睡得天昏地暗,他还怎么哄啊。

    另一个房间里头,陈曦还疼得眼泪汪汪,完全睡不着觉。他爹下手那个狠劲儿,哪里是上药,分明二次伤害。就这样,他爹还有脸说:“亏得有你外公在,谁让我从来不打孩子呢”

    对此,陈曦表示,分明这二次伤害的杀伤力更大。

    他委屈兮兮地趴在床上,心道要是他家多多,肯定轻手轻脚,哪里舍得弄疼他。他合上眼睛,想象女友的小手抚摸着他背上的伤痕,一股酥酥麻麻的舒爽便油然而生。正想入非非的时候,手机响了,一看是女友的短信,他赶紧回拨过去。之前他就怕小女友在她妈面前不方便,一直没敢打电话。

    许多接了电话,就听见她家的小男友的撒娇声,什么背上疼,他爸不仅骂了他,还又加重了他背上的伤。许多听着前面半句还心道,骂你活该。可听到后面的话,她就又心疼起来。哪里能这样呢,好好说他就行了,非得造成肉体上的伤害嚒。

    陈曦嘟囔着抱怨,背上疼的厉害,他都睡不着。

    许多焦急,昨晚陈曦也着了道,今天大家脑袋都昏昏沉沉的,就指望着今晚好好休息,赶紧把精神头养回来了。她对着电话筒吹气,哄他:“痛痛飞,痛痛飞,不痛不痛了,呼呼。”

    陈曦只觉得耳道里一阵酥麻,忍不住心猿意马,压低了声音使坏:“还是疼哎,我要求摸摸。”

    许多正直地表示,不能摸,背上的伤要是被碰到了会疼得更加厉害。

    陈曦磨蹭了一下身体,喘着粗气,轻声道:“不摸后面,摸前面。”

    许多这下子哪里还反应不过来。她羞恼不已,都被打成这样了,居然还浇不灭他那点儿歪心思。她啐道:“不要胡思乱想,好好养伤。”

    陈曦撒着娇,哀求:“多多,疼,背后疼,前面也疼。”

    许多咬牙切齿,愤恨道:“自己去念清心咒,念满一百零八遍。”

    陈曦不死心:“念完了也没用,那该怎么办?”

    “接着念?”

    “还是没用呢?”

    “一直念下去。”许多极为冷酷地回道,“等到天亮了,你就该起床了。”

    陈曦沮丧地“呜嗷”了一声,趴在床上委委屈屈地哼哼唧唧。

    许多哭笑不得:“你别折腾了。你又不是小白白。”

    陈曦恬不知耻:“我宁愿当小白白,还能被你亲亲抱抱。”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声好气地哄劝:“行了,早点儿休息,好好养伤。等身上的伤养好了再说。”

    陈曦兴奋起来,要求保证福利。结果许多顾左右而言他,一直不肯说句准话。正要磨得她却不过快妥协的时候,手机提示电量不足,要充电了。可他备用的充电器,一个放在许多家,一个放在公寓,偏生自己家里头忘了放。

    他只来得及跟多多匆匆道别,手机就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了。陈曦沮丧地在床上打了个滚,不小心压到了背上的伤。疼的他“呜嗷”了一声,他这回真得眼泪汪汪地抱着枕头睡了。

    第401章 化解

    陈曦的外公下手相当重, 他足足休息了快一个礼拜才能上场打球。对外,他的说法是不小心踩到了香蕉皮,滑了一跤,尾椎骨受了点儿震荡。

    篮球队的情况也不妙。之前闹拉肚子的方淼跟彭元一直没回学校上课,他们家里头给的解释都是孩子病的厉害, 还得再休养两天。

    已经卸任师大附中篮球队经理职务的江冠南同学, 一放学就自觉主动地跑到外校这边来看话剧。外国语学校将《阴道独白》英文版搬上学校舞台, 在本市的学校圈子里头引起了不小的震动。有人指责外校伤风败俗, 怎么能让未成年的孩子接触这些。

    对此,校方的回应是,孩子总要知道自己是从哪里生出来的吧。学习人体科学知识,了解生命的起源孕育过程, 总胜过于怀孕了还以为自己是肚子上长肉了吧。

    从某种程度上说, 被某些人别有目的赞扬的所谓纯洁更多的是无知与愚蠢。真正的纯洁是做一个内心坚定的人, 不被浮云遮闭眼,真正成为自己。

    许多想到上辈子,她从未通过正规途径学习性知识。她工作以后, 跟学霸同事聊到这个话题,对方也没有。学霸姑娘关于此方面的知识来自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她父母结婚时,组织上给发的夫妻读本。然后还在上学前班, 已经掌握了数百个生字的学霸妹子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懵懵懂懂地看完了一整本小册子。

    许多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知道的了。大概是从各种歪门邪道反正与学习无关的书上学到的。她们都能够肯定,从未有师长告诉他们性是怎么回事。所以大家要么是被野猫从外面叼回家的,要么是垃圾堆里捡来的。嗯, 那个时候手机还是稀罕物,否则肯定都是集体充话费送的。

    江冠南坐在学校的礼堂里,看着演员们集体登场,一幕幕以独白的方式讲述不同女性的故事。其中除了话剧社的成员,还有他们的社团指导老师跟助理,来自艺术学院的教授跟学生。台下的观众大部分都是本校学生,还有一些是校工和其他学校慕名过来看的学生。

    原本戏剧社是想将观众范围扩大,面向更多的观众群。但是考虑到校园安全,学校没有批准校外人员进入。至于走出校园,那更是困难重重。他们的道路才刚启程,一路荆棘藩篱,待到披荆斩棘后,方可有繁花相送。

    话剧表演的一开始,台下的观众有些害羞。男生们埋着头,女生们则是捂着脸。好在社团体贴地只将灯光对向了台上的演员,给了大家躲藏反应的时间。

    许多读过这个剧本,她甚至可以背诵下来。她最深刻的印象是,她可以完全成为她自己。任何人,都不应该被毫无必要的自我规训折磨的痛苦又迷茫。

    江冠南的反应自然而坦荡。他还在“阴毛”那一幕中,对戏剧社社长扮演的出轨丈夫嗤之以鼻:“神经病,他老婆觉得不舒服,他还折磨人家。居然有脸说他老婆不肯剃掉阴毛是他出轨的罪魁祸首。那个心理医生也有毛病,这种男人留着有什么用,挽救个屁婚姻。让他把自己的毛剃光了试试,凉飕飕的,很恐怖的好不好。”

    龚晓先是对他刮目相看,能够真正尊重女性。感受的男人真不多。等到他后面心有戚戚焉地露出蛋疼模样,她就默默地转过了头,提醒道:“别说话,好好看戏。”

    江冠南立刻噤声了。龚晓心黑手很下脚迅猛,他他他好男不跟女斗。

    两个小时的话剧结束时,天都快要黑了。

    龚晓过来找许多,是想跟她商讨关于预防性侵害教育活动进课堂的构想。去年歌手红豆因为猥亵儿童罪被判入狱三年,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今年迈克尔·杰克逊又被控诉猥亵男童。儿童遭遇性侵的案件越发层出不穷,可很多孩子被侵犯时甚至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迈克尔是被污蔑的。”许多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直到这位天皇巨星猝死后,当年指控他的男孩才承认当时他是被自己的父亲诱导着提出了指控。事实上,迈克尔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不道德的事。

    龚晓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许多的反应会这么强烈。对于这个问题,她没跟许多争辩,而是表示非常抱歉,她不该拿一桩尚未定论的案子举例,这对迈克尔·杰克逊的确非常失礼。

    许多有些尴尬,她刚才情绪实在过于激动了。龚晓没有经历过后世,不知道此后的发展。现在舆论几乎一边倒认定了是迈克尔·杰克逊施暴。之所以他迟迟没有被绳之以法,是因为他财大气粗,拥趸甚多。

    她岔开话题,建议道:“要不,我们先跟子弟小学的校长商量,看能够先在那边试点。”

    一来,这些农民工的孩子,父母因为自身受教育程度、经济工作环境等等方面的原因,投注在他们身上的关注有限,他们容易成为被侵犯的对象。

    许多上辈子在医院实习时,就碰到过类似的案件。一起是留守儿童被同村人相继猥亵,十二岁的小姑娘就怀了孕,到她实习的医院打胎。警方介入后,抓走了几个人。剩下的村民居然有人指责说是这个小女孩不检点,为了十几块钱,自愿跟男人上床的。

    另外一起则是在他们医院附近菜场卖菜人家的小姑娘,年纪更小,还不到十岁。家里人也没送她上学,就在家帮忙卖菜并照顾弟弟妹妹。这个小姑娘被她爸爸的牌友猥亵了前后长达两年时间,后来因为染上了性病,到医院来治疗,才被细心的医生问出了端倪。医院报了警,警方介入,抓了犯罪嫌疑人。结果孩子的父母反而怪接诊的医生多管闲事,让他家丢了人,让他家女儿以后都没办法做人,还追打那位报警的医生。

    二来,子弟小学的校长,虽然没有非常高的文化水平,却是个实践派的教育家。他对孩子们的教育理念,秉承着两个基本原则,正直与实用。之前,他就组织过高年级的女学生们到外校来观看戏剧社特别为她们演出的中文版《阴道独白》。他当时笑着跟戏剧社社长说,这些都是女孩子,他一个大老爷儿们也不好跟她们说这些事,刚好,顺便教育了。

    “子弟小学的孩子们对我们都比较熟悉了,也比较信服我们。这样,我们过去讲述相关知识,受到的阻力相形之下比较小。否则,要是其他学校,人家未必会理睬我们。能做一点是一点,现在城市外来务工人员越来越多,农二代逐步成为非常重要却常常被忽视的群体。既然我们一直在子弟小学义务支教,干脆就把这个当做教学内容。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龚晓点点头,表示这礼拜学生会开会,大家再集体讨论一下。既然开始了,就得做到底。先从子弟小学起步,试点出一定的成绩后,再联络相关教育部门跟妇联,看能否在全市的中小学生中推广出去。

    江冠南兴致勃勃地询问,他们打算如何给小学生们示范相关运动。

    龚晓瞅了眼他叼在嘴里的水果黄瓜,温柔道:“就用黄瓜啊,还可以给他们模拟如何戴安全tao。”

    江冠南突然觉得自己牙齿咬的好疼。他可怜巴巴地看了眼龚晓,太凶残。为什么女孩子不能都跟许婧小姐姐一样温柔可亲呢。

    龚晓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那是因为这个世界太凶残,温室的花朵是活不下去的。当然,婧婧姐姐除外。因为我也想要保护她。”

    江冠南立刻拉着许多离远点儿,警惕地看龚晓:“说,你是不是也觊觎我家美女小姐姐。”

    龚晓抓住关键词,挑挑眼皮,似笑非笑:“哟,什么叫也啊,原来你知道那叫觊觎啊。”

    江冠南恬不知耻,表示什么觊觎啊,他明明是说美女小姐姐做的鲫鱼豆腐汤好喝。那个,许多啊,这礼拜别忘了跟小姐姐说一声啊。他想吃鲫鱼了。

    许多朝天空翻了个白眼。等龚晓走后,她问江冠南到底跑来有什么事。

    江冠南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他是通消息来的。他面上显出古怪的笑容,让许多猜孙强被抓进去以后又发生了什么。

    许多直接拒绝,她才不猜呢。姐对八卦完全没兴趣,少年你愿意说也好,想卖关子也罢,姐都不在乎。

    江冠南被她噎了个半死。这事情要不是事关机密,他委实找不到合适人选分享,他才懒得搭理越来越不可爱的许多呢。

    许多见他不说话,直接抬脚找她家小男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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