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盏热茶在手,刚才说的什么霎时间忘了个干净。
    夏川萂看了一眼玛瑙,玛瑙暗地里跟她挤挤眼睛,夏川萂心下直笑,暗道何苦来哉。
    跟她来说女戒,才小慧是怎么想的?
    夏川萂将这方鸳鸯手帕送还给才小慧,笑道:“姐姐要是绣个蒲公英绣个小鸭子我就收了,但鸳鸯实在不行。”
    才小慧讪讪笑了两声,道:“我就鸳鸯绣的好。”
    夏川萂打趣道:“定是姐姐总是绣鸳鸯,才能将这鸳鸯绣的活灵活现的。”就差没直说才小慧恨嫁了。
    才小慧脸蛋更红了几分,夏川萂见她羞怯,不想听她的小儿女心事,就道:“姐姐在这里好好玩,我告辞了。”
    说罢夏川萂就要起身离开,才小慧也顾不得羞怯了,端着茶盏急忙起身,满溢的热茶晃了出来,烫的她的手一个哆嗦,差点将手里的青瓷茶盏给摔出去。
    砗磲见状忙将茶盏接过来放在案几上,玛瑙也拿着帕子一面给她擦一面担心问道:“怎么样?有没有烫到?唉呀,有什么话慢慢说,做什么这样着急?”
    才小慧见夏川萂就要踏出门槛去了,心下着急,一手一个将两人推开,追上夏川萂急切道:“川川,你先别走,我有话要跟你说。”
    夏川萂奇怪,停下脚步问道:“姐姐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才小慧跑的气喘吁吁的,脸蛋殷红,却是一脸为难之色,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
    夏川萂笑道:“姐姐要是不好说出口,不如等回去想明白了再开跟我说?”
    才小慧跺了跺脚,干脆直接开口道:“你带我一起去洛京吧!”
    夏川萂被她这话惊了一下,就连跟上来的砗磲和玛瑙都觉着这话实在失礼。
    砗磲问才小慧道:“你这话可跟才公,跟你父母说过?”
    才小慧看了眼砗磲,虽然她面上表现的一直很克制,但从这一眼中,夏川萂看出了她心中的不耐烦。
    砗磲也对她翻个白眼,挡在夏川萂面前直接道:“你要是来咱们这里玩儿,咱们就客客气气的好好招待你,你要是来无理取闹的,我奉劝你你还是哪来回哪去吧。”
    砗磲向来是个不怕事的,她小时候都敢直接跟郑娘子对着干,现在一个区区才小慧算什么,都不够她一个回合的。
    才小慧听了砗磲这不客气的话气急,碍着夏川萂在场不好发作,只是闷着气隔着砗磲对夏川萂道:“川川,我知道你去洛京是有大事要做,我去了可以帮你的,真的,你信我。”
    夏川萂一直端着笑的脸色沉了下来,她从砗磲身后转出来,问才小慧道:“你怎么知道我去洛京有大事要做?”
    才小慧见到夏川萂阴沉的脸色陡然心下打了一个寒颤,出口的话不免怯懦了些,讷讷道:“我,我......听我祖父说的。”
    夏川萂“哦”了一声,凉凉道:“几事不密则成害,看来才公这人说话做事很随便啊,主家大事都能随口说给家人听,都说他老人家为人谨慎,原来竟都是虚言。玛瑙姐姐,让才公来见我,砗磲姐姐,看好她,不要让她乱走。”
    玛瑙立即去传话让人去叫才公去了,砗磲则是掐着才小慧的胳膊将她拉走,关到了鸡舍里。
    呵,当年夏川萂搭的那个小小鸡棚子早就变成一个砖瓦堆砌的鸡舍了,正好用来关人。
    才小慧简直要惊呆了,十分不理解话正说得好好的,怎么夏川萂就说翻脸就翻脸了?
    还将她关进这臭烘烘的鸡舍!
    才小慧反应过来不由大喊大叫道:“夏川,你竟然敢关我鸡舍,你快放我出去,你大胆,我好心来给你送帕子,你竟然关我鸡舍,你良心呢......”
    砗磲往鸡舍里扬了半盆米糠,正好扬到才小慧身上,鸡舍里的公鸡母鸡顿时扇着翅膀跳着去啄米糠,才小慧被鸡扑的“啊啊”跳脚,也忘了去骂夏川萂了。
    砗磲见夏川萂脸色不好,不由劝慰道:“定是她偷听的,未必是才公有问题。”
    夏川萂:“......我知道,只是,她为什么要跟去洛京呢?”
    砗磲嗤道:“还能是为了什么,攀高枝呗?”
    夏川萂拧眉:......
    砗磲叹道:“这丫头还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呢,她那点小心思谁看不出来,来了这将军府,左一句有一句离不开公子,她这是痴心妄想,还想着打公子的主意呢。”
    夏川萂咬牙道:“真是个祸害,走了都不能让人安生。”
    砗磲反而道:“这跟公子有什么关系,蚂蚁逐蜜难道要怪这蜜糖太诱人了吗?要我说,公子这是遭了无妄之灾了。”
    夏川萂叹道:“话虽是这么说,但我去洛京的目的,搞的好像人尽皆知了一般,实在不是个好兆头。”
    砗磲也无言,叹道:“还是等才公来了,要他好好管教自己的孙女吧。”
    其实夏川萂担心的不是才公,而是才徇。
    她可是知道,才徇很疼爱这个妹妹的,要是他归家跟才公谈论事情的时候都被才小慧偷听了去......
    夏川萂不由头疼起来,起先几年,她手上能用的人特别少,愿意投入她麾下且能担当大事的人更少,用才徇是不得已也是当时最好的选择,现在才小慧这么一闹,就让她跟吞了苍蝇一样恶心了。
    要是寻常事寻常人也就罢了,偏才徇负责的正是丰楼的账目和消息传递,这样紧要的职务竟然没做好保密工作,不管症结是不是出在才徇身上,都让夏川萂心里十分不舒服。
    她已经动了换掉才徇的心思,但不是现在,现在当下紧要的是解决才小慧的问题。
    才公满腹狐疑的来到西跨院,一进门就看到在鸡舍里鸡飞狗跳的一幕,顿时大惊,忙质问玛瑙这是怎么了,他的孙女怎么被关入鸡舍了?
    玛瑙叹道:“您老先去见女君吧。”
    听到此话,才公才勉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愤怒,去见夏川萂。
    不知道两人是怎么说的,夏川萂笑眯眯的将才公送出来,然后示意砗磲将才小慧从鸡舍里放出来。
    才小慧哭着扑到才公怀里,眼神控诉的看着夏川萂,却是一句话都不敢再多说。
    夏川萂微笑着走近,避开了鸡屎,帮她拍打了一下她身上沾着的米糠,对才公道:“今日小慧姐姐受到惊吓了,才公回家好好安抚她,我这里就不多留您了。”
    才公端着客气的笑容跟夏川萂告别,心下叹息,这人啊,就怕比,比来比去,自家这个就成了颗草,唉。
    ......
    夏川萂是在春耕过后开始启程去洛京的,此时正是季春三月,桃花盛开的好时节。
    洛京得名于洛水。
    一条洛水浩浩汤汤贯穿皇城内外,为整个都城以及遍布京郊的良田美第提供了活水之源。
    夏川萂的丰楼就建在洛水三里之外,以丰楼为中心,方圆五里之内的土地都是同一个主人,以前是英国公郭氏的,现在则是夏川萂的。
    只是,土地变更的事,目前只有有限的几家知道,且大部分都在桐城,至于英国公这边,他有没有告诉其他人,夏川萂就不得而知了。
    她虽然在洛京英国公府里安插了探子,但探子也不能住在英国公的阴影里不是?英国公又不是任人窥探的憨子傻子,不是什么人都能从他这里探到消息的。
    阳光正好,憋闷在马车里就有些浪费这春日好风光了。
    夏川萂换上粗布劲装,头扎马尾,腰悬宝剑,脚蹬皮靴,昂头挺胸骑在高头大马上,自认十分帅气的摆了一个睥睨的姿势,问从车窗里看她的郑娘子道:“怎么样?像不像风流潇洒的小郎君?”
    郑娘子忍笑道:“像个调皮捣蛋的小纨绔。”
    夏川萂脸顿时鼓成个包子,惹的夏大娘和其他人都欢快的笑了起来。
    夏川萂:......
    算了算了,小纨绔就小纨绔吧,她不挑的。
    夏川萂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面,身侧跟着同样骑马的芸儿和朱狸,三个小年轻身后则是六个一身彪悍之气的护卫,护卫之后才是郑娘子和楚霜华共乘的马车,马车之后就是护卫押送的行李,以及一路上跟着她们这一行寻求庇护的大小商队。
    这样浩浩荡荡的一行人,面上瞧着阵仗实在不小。
    夏川萂没有选择进入洛京,而是在北城门不远处,绕道向西南,去了处在洛水上游的丰楼。跟在他们队伍身后的商队们也都在此解散,去了他们要去的地方。
    现下正值晌午,洛水两岸到处都是踏青游春的男男女女,桃李芳菲,落英缤纷,美人美景,美不胜收。
    夏川萂一路走来看着这一派春日盛景不由咂舌道:“不愧是京都,真热闹啊。”
    要是在别处,虽也有闲人游春,但仍旧到处可见趁着天好下田劳作的农人,但在这洛京京郊,四野望去,皆是罗衣粉黛之人。
    没错,这里的男人们比女人还爱敷粉扑香,不管是十几岁的少年还是几十岁的大叔,对化妆品的需求那叫一个大。
    怪不得思墨姐姐再三要求她加大胭脂粉底的生产量,只一个洛京就是一个巨大的消费市场啊。
    低估了,完全低估了......
    远远的已经看到丰楼的影子了,丰楼东面空地上有一个蹴鞠场,此时这个蹴鞠场上正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蹴鞠比赛,夏川萂瞧着十分稀奇,就打马走近了一些,打算观看一番。
    既是蹴鞠比赛,自然设有观众观看比赛的席位,夏川萂来的方向正好是场地的侧后方,只有一道用生石灰划下的白杠做场地界限,其他地方就都空着。
    夏川萂和芸儿、朱狸策马走近了,就停在白线之外看向场内,嗯,视野不是一般的好。
    还不等夏川萂仔细分辨比赛的双方都是谁,就见远处一个黑点由远及近的急速朝她的面门射来,看来这个地方没有设观众席是有道理的,没有围栏阻隔的地方,非常容易遭受到被踢的乱飞的球体攻击。
    眼看夏川萂就要满脸开花了,就见夏川萂侧后方的芸儿陡然飞身从马上跃起,凌空一个飞脚转身,将飞来的蹴鞠球按原路踢回的同时,灵巧的落回到马背上。
    马儿轻轻打了一个响鼻,甩甩头继续低着头啃地上的青草。
    夏川萂转头给芸儿竖了一个大拇指,芸儿对她扬扬下巴,跟斗胜的小公鸡似的,十分骄傲。
    既然是个危险的地方,夏川萂打算换个地方继续观看,她正要调转马头,就听场地内有人呼喊道:“兄台,等等......”
    夏川萂转头去瞧,见是一个奔跑的满头大汗的少年带着三五个人朝她这个方向过来,心道原来是在叫她,她便停下来等了一下,听这少年做什么要叫住她。
    乔彦玉原本是来道歉的,毕竟他这一队的球踢偏了,差点砸到人,他作为队长,理应来道一声歉。
    等到走近了,看清楚坐在马上的人,不由在心中喝了一声彩:“好一个如琢如磨的少年郎!”只是瞧着身量尚小,稚气犹存,约莫十二三岁的模样,小小年纪就风采卓然,不知道以后长大了会是怎样一个浊世佳公子。
    乔彦玉心下喜爱,面上不由更加客气几分,站在场地之内拱手对骑在马上的夏川萂笑道:“方才实在抱歉,球踢偏了差点伤到公子,在下心中着实愧疚,特地在此致歉了。”
    说罢当先躬身一礼,他身后跟来的几个少年、青年、大汉们也都跟着一礼,无他,瞧马上人通身的气派,可不像是一般人家的公子,在这个洛京随便一块板砖都能砸到几个皇家贵胄的地方,谁知道眼前之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夏川萂也客气的对乔彦玉拱拱手,笑道:“无妨,刚才那球,并没有砸到我,公子有心了。”
    说罢就对乔彦玉一行点点头,打算换个地方继续观看比赛。
    乔彦玉被她这一开口亮出的一把清亮柔美的小嗓子给怔愣了一下,这嗓音,听着竟不像个小公子,难不成竟是个小娘子?
    第142章 第 142 章
    乔彦玉愣愣看着夏川萂带着一男一女两个护卫打马离开, 他的小厮大鲸提醒了一句:“公子?”大家都等着呢,现在可不是发楞的时候啊。
    乔彦玉被提醒,收回视线, 对身后跟他一个队伍的人道:“走, 今日定要赢了刘岚季那厮!”他将方才那疑似小娘子的相貌记在心中, 想着等会赢了比赛就再去找人道歉。
    夏川萂原本想继续观看比赛的, 但郑娘子让人将她叫回去,说是丰楼的人估计已经等着了, 这里的比赛天天都有,不差今天这一场。
    夏川萂原本只是好奇过来看看,她其实并不痴迷球赛, 等看过这比赛的大体模样满足了心中新奇之意也就罢了, 听郑娘子的带着队伍一路朝丰楼而去。
    丰楼里,王姑姑和范思墨果然早就等着了,见到夏川萂带着人终于到了, 范思墨丢了以往的淑女风度,张着手哈哈笑着朝夏川萂飞扑过来。
    夏川萂也飞身下马,扔下缰绳,朝范思墨跑去。
    两人在中途拥抱在一起,又笑又跳的互道别来重逢之喜。
    王姑姑对这两个丫头不成体统的样子无奈摇头,去和郑娘子寒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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