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之默最近手里的进项就是上一批蜡烛,虽说一下子也进账一两多银子,但如今日日还要给方二娘和姜越结工钱,手上确实需要多一点流动资金。
    听村长这么说了,他便拜托方二娘和姜越帮忙看下家,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姚灼,一道去找严老大。
    路上村长瞧见这个轮椅,也是啧啧称奇。
    “你真是脑子活泛,这东西我瞅着甚是好用。”
    又捋着胡子道:“等再过几年,我年纪大了,走不动道的时候,也去打一个来用用!”
    严之默笑道:“村长您身子骨硬朗,怕是一辈子也用不着这东西。”
    上了年纪的人最爱听这种话,村长乐得眯起眼,当即因为村子里这些事情而生的烦恼都淡了两分。
    轮椅在路上行驶,不少人一早就看过了,还给那些没看过的人讲解。
    幸好姚灼早就习惯了在路上被人围观,或者不礼貌地指指点点的日子,如今端坐在轮椅上,倒是自在。
    到了严老大家,严之默直接上去敲门。
    开门的是严小雨,见是自家小叔和小婶郎,当即怯生生地后退,继而噔噔跑进屋里喊人。
    老大和刘春花因为提前卖粮,结果赋税又涨了的事,两人吵了一夜,打得家里的碗都碎了一个。
    一夜未睡,两人都是蓬头垢面,一听女儿说严之默来了,刘春花当即就不干了。
    “我看你这个弟弟就是想要咱家的命呢!昨个儿刚交完税,今天就一大早上门讨债!干脆我吊死在他面前算了!”
    严老大被刘春花的大嗓门刺了一晚,泥人都迸出三分血性了。
    当即一拍桌子,“吵什么吵!数你嗓门大是不是!有本事你出去吵!”
    “你当我不敢呢?我今天还真要和他理论理论了!”刘春花当即抹了一把脸,扯了扯衣服,迈着步子出去。
    严老大后知后觉地想起上回险些被“讹”的事情,追上去喊:“你可别再捅了娄子!”
    到时四两再翻个倍,他们全家可真要去村口大树上吊了!
    只是两人追出去,在看到村长那一刻齐齐闭嘴哑火。
    刘春花拧了一把严小雨的胳膊,恨恨低声道:“怎的没瞧见村长也来了!”
    严小雨疼地搓出一眼泪花,村长看不惯这家人当着自己面打骂孩子,不满道:“怎的,我来你家是给你们添晦气了不成?”
    刘春花和严老大赶紧赔笑,“哪能啊,我家这小雨就是个闷葫芦,见面也不知道喊人!快快,村长您站着多累,快请进!”
    又在村长的逼视下,不情不愿地对严之默说:“老二和灼哥儿也进来吧。”
    三人进了院门,严老大殷勤地从堂屋里搬出来一张椅子放在村长面前,村长撩了衣摆坐下。
    严之默扶着轮椅的把手,站在姚灼身后。
    严大泽因为爹娘吵架,一大早就溜出去玩了。
    严小雨躲进灶房假装干活,实际上一直偷瞄姚灼的轮椅。
    至于严老大和刘春花,虽然没那个心情,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奇怪东西。
    但无一例外都迎上了姚灼的一双冷眼,像刀子似的,让他俩哆嗦一下,赶紧看村长。
    比起姚灼,威严的村长都显得慈祥了。
    村长朝严之默招手,要来那四两的条子,抖平整了以后亮到二人面前。
    “要我说,你们家也莫再耍滑头,先前分家时便说好,秋收之后还清。你们家今年的收成不错,我那里都有登记,这四两银子绝对是拿得出的。”
    严老大夫妻两人,听完后确实不说话。
    半晌过后,刘春花用胳膊肘捣了一下严老大,交换了个眼神。
    夫妻二人这会子却有了默契。
    严老大迅速换上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对村长道:“村长,虽说收成不错,可您也知道赋税那事,我们家着实……”
    村长重重咳嗽一声,严老大又把剩下的半句话给咽回去了。
    刘春花默默翻了个白眼,深吸一口气后客客气气道:“村长,我们不是要赖账,就是您看能不能再宽限宽限,譬如……我们一个季给一两行不?”
    弹幕看到这里都受不了了。
    【我呸,一年四个季度,合着就四两银子还要分期付款啊?】
    【好无语,夜长梦多,赶紧让他们还了吧,不然就像是甩不掉的虱子】
    【分期付款,也行啊,按天计息,看他们还敢不敢分期】
    村长捋胡子的手一顿,当即道:“一季给一两?亏你们想得出。再者,问我做什么?你们家难道是欠我钱不成?”
    刘春花和严老大吃了个瘪,见村长这么说了,只好矮下身段,转身朝向严之默,叫得亲切:“二弟、二弟夫,你们看一季给一两成不?再不济,我们先给二两也成!”
    严之默淡淡扫了他们一眼,冷静道:“若要分期支付,也未尝不可。”
    此话一出,严老大夫妻当即露出惊喜的模样。
    哪知严之默话锋一转,“按理说欠钱不还,都要算利钱,先前看在到底是一家人,又有村长做保的面子上,便没在此事上较真。可如今到了约定好还钱的时候,大哥大嫂又毁约不肯给了,那不如过后就按天算利,大哥大嫂觉得如何?”
    严老大和刘春花自然是觉得不如何!
    弹幕笑成一片。
    【前面有个姐妹预言家了,刀了!】
    【对付这种人就要用这种办法,反正好说好话,他们只会蹬鼻子上脸】
    【咱们有村长撑腰,不怕不怕~】
    村长坐在椅子上,瞪了两人一眼道:“若是不愿意给利钱,还想欠债不还,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你们若不想出利钱,就赶紧去屋里拿银子!”
    严老大知道这钱是今日必须拿了,只得又摆出一家之主的架势,转头跟刘春花道:“还不快去屋里拿银子!”
    刘春花看了在场几人一眼,只觉得自己命比黄连一般苦,却也无可奈何,磨磨蹭蹭地回屋拿银子。
    至于严老大,等人都走了再收拾!
    没多久,四两银子就拿了出来,是碎银和铜板凑的。
    村长瞧了,点了一遍,直接交给了严之默,严之默道他信得过村长,就没再点算,继而交给了姚灼,让他贴身放好。
    之后,那张条子也在村长的见证下点火烧了。
    这件事姑且还算顺利,离开严老大家后,村长瞧着心情也不错。
    严之默顺势道:“这几日我又研究了些新玩意,等做好了,给您送去一份。”
    村长摆手道:“那么客气做什么,既是一村之长,为你主持公道是应当的!”
    实则心里却想的是,这严童生连蜡烛都能琢磨出来,下回不知道又有什么顶好的东西。
    不知是不是看在这“新玩意”的面子上,村长又答应严之默,今日下午就召集村里人,说收购漆树果的事。
    谁知到了下午,人倒是都召集来了,可村长还没来,村里人就已经吵成了一锅粥。
    严之默推着姚灼,刚好和方三哥一家一路,他们家早就知道严之默的蜡烛营生,和收购果子的事情,如今过来不过是给村长一个面子。
    远远听见村里开会的平地上一片嘈杂,尤其是中间一堆人围在一起,全都在翘着脚看。
    仔细一看,好家伙,竟是几个人扭打到一处,正在地上翻呢!
    村里人有看热闹的,但也有明事理的。
    早就有人跑着去叫村长快些来,等村长到了,场面已经更加不受控制了。
    男的打架挥拳头,女的则是互相抱着扯头发。
    随着村长的到来,围观的人群终于散开了一些,没往上凑的严之默终于看清了打架的当事人,还有不少熟面孔。
    【哎呦,这不是姚家人吗?这是全家下场了啊?】
    【笑死,全家挨揍比较合适】
    【吴氏不是很能耐吗?怎么扯头花也扯不赢别人?】
    【我看这家人只有姚老大一个能打的,可惜是个脑子不好的,放着好好的亲弟弟不疼,胳膊肘往外拐,什么傻缺】
    现场的村长头都大了,他虽然猜到会因为提前卖粮的事闹一场,可谁能想到到了打群架的程度?
    “都给我住手!你们一个个不要脸,咱们石坎村还要呢!”
    好歹是当了一辈子村长,这把年纪还精神矍铄,一嗓子出来声如洪钟,当场把所有人都震住了。
    村长一挥手,自家两个儿子也都赶紧冲上去,把该拉的人都拉开。
    那几个滚地上互相挠脸扯头发的婆娘,汉子不敢去碰,但所幸出不了人命,就随便她们继续撒泼。
    “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叫你们来可是有正事要宣布!如何打起来了?来几个人同我说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啦
    第36章
    明明是个秋高气爽的天气,又是秋收结束后的丰收时候。
    石坎村却是一地鸡毛。
    村长刚说完,一帮人顿时一窝蜂地涌上来,七嘴八舌地开讲。
    若换了别人,定是脑子都要当场炸了。
    但村长到底是村长,断家务事断了大半辈子,很快就听明白了。
    简单来说,因为全村人都聚在一处,那几户跟风提前卖了粮的,便说趁着大家伙都在,让姚家给个说法。
    同样提前卖了粮的严老大家也加入了,一下子惹来姚家的不满。
    姚家说严老大家明明卖在自家前头,一起凑什么热闹。
    严老大家又说还不是吴氏信誓旦旦说自家哥儿的相好从县衙得了消息,大家才深信不疑的。
    这一手转移矛盾用得好,一提这茬姚家瞬间成了众矢之的,唾沫星子满天飞,都朝着他们一家人脸上去。
    这一句话顿时踩了吴氏的痛脚,喊道:“什么我家哥儿的相好,别害我家哥儿的名声!我们家不过是头前在镇上听了一耳朵,都是乡里乡亲的,想着帮大家一把也是好的,难道是要害你们不成?我家不是也吃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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