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同样都是饭点,有人吃得香,却也有人吃不下。
    例如白杨镇周氏香烛店的周掌柜,已经好几天吃不下饭。
    这日自家夫人把饭都送到店里来了,儿子在一旁端着海碗往嘴里扒饭,他则依旧站在柜台后面算账,算到最后,险些把算盘砸了。
    “这半个月来店里的生意是越来越差了!”
    不算账不盘货还看不出,今日一算,才发现蜡烛的销量相比上个月少了近一半。
    “莫非最近镇上的人都不用蜡烛了不成?”
    开店生意难免有好有坏,可蜡烛这东西作为香烛店最基础的货品之一,销量一般不会有太大变化。
    他正紧锁眉头发愁着,门外就有一人探头问道:“掌柜的,可有蜡烛卖?”
    因为生意不好,周掌柜近来的态度也好起来。
    “香烛店能没有蜡烛嘛,有的有的,白蜡、红蜡都有,雕花的也有!郎君是要自家点了照明用,还是做红白事?”
    谁知那人听完介绍,却不肯进门了,反而道:“不要红蜡、白蜡,有一种黄蜡烛,你家可有?”
    黄蜡烛?
    周掌柜下意识地摇头,便见方才问话的人已经走了。
    走出去后还和等在外面的自家娘子说道:“我就说,这黄蜡烛只那一家店有卖。”
    娘子抱怨道:“哎呀,我这不是想着少走两步,偷个懒……”
    汉子道:“要我说点白蜡烛不也一样,横竖灯罩一盖,你也瞧不见!”
    娘子不满地反驳,“哪里一样了?那黄蜡烛烟小,还烧得久!算下来比白蜡更省呢!”
    ……
    两人渐行渐远,后头的对话也听不见了。
    徒留周掌柜在原地纳闷,何来的黄蜡烛?
    他开店这么多年,素来蜡烛只有红、白两种!
    况且那南方的白蜡虫,它也产不出黄蜡啊?
    想及此,他眼前突然浮现出一道人影。
    一段时间之前,有个拿着自家做的蜡烛来店里谈生意的书生,那蜡烛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的,可不正是泛着淡淡的黄色?
    当时自己出的价格,那童生似不是很乐意,说是回去考虑,后来就再没见过。
    如此看来,怕不是和别家谈成了!
    周掌柜顿时耐不住性子了,不仅自己无心吃饭,还冲进去把吃得正香的儿子给一把薅了起来。
    “快些出去找人,帮我打听个事!”
    周掌柜的儿子周兴任劳任怨地出去转了一圈,使了一把铜板,消息很快就得回来了。
    卖黄蜡烛的正是那戚姓哥儿领着自己相好开的香烛铺子,叫西窗阁的。
    附近的人瞧见过定期有人坐着牛车来送货,送货的人是个白白净净的年轻男子。
    如此不必说,绝对是上回那童生无误了。
    不仅如此,周掌柜的儿子还怪机灵,特地找人代自己去店里买了两根黄蜡出来,想细看看有什么不一样。
    先前严之默来推销时,周掌柜满脑子都是如何压价,想着先把低价货源搞到手,日后再徐徐图之,能弄到方子就再好不过了,因此压根没仔细看蜡烛本身。
    如今接过来一看,很快就发现了灯捻的不同。
    “三根棉线缠成一股,有点意思。”他用手搓了搓,寻了个烛台插上,待蜡烛燃了片刻,便意识到这灯捻就是黄蜡耐烧、烟小的奥秘所在。
    他当即眯起眼睛,招呼来儿子,指点道:“下回去村里拉货,让咱家工坊的人也这样做。”
    不就是多用一点棉线的事吗?
    等到他家也换成这样的灯捻,也不会比那黄蜡差到哪里去。
    况且按照西窗阁那两位的名声,去那里的顾客一定比不上自家的多。
    至于这黄蜡烛的配方……
    周掌柜还是没死心。
    近来南方白蜡的价格又涨了一成半,再这么下去,他店里的蜡烛势必又要涨价,利润马上就要可以忽略不计了。
    虽不知道这黄蜡的原料究竟是什么,但一定是本地便有的东西。
    若是能想办法拿得到配方,莫说是已经虚有其名的西窗阁了,就连千明楼,又算得了什么?
    谁还不是个做香烛起家的了!
    那童生能去找西窗阁合作,未见得有多机灵,村里的书生罢了,见过什么世面。
    回头来暗的不行,就来明的。来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他转而吩咐儿子,“街上找个机灵的,让他们盯着西窗阁,下回送货的人去了,就跟上去,看看人是从哪里来的,都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买了什么,做了什么。事无巨细,别心疼银子!”
    周掌柜没等太久,因为第二日就是严之默给西窗阁送蜡烛的日子。
    来时店里人来人往,前后做成了三、四笔生意。
    戚灯晓身子愈发沉了,坐在柜台后不常走动,拨弄着算盘,因为近来生意好,瞧着不似最开始见到时,眉宇间一股子愁绪不散了。
    严之默进门,受到热情款待。
    “这才几天日子,上回那批就剩二三十根了,你但凡晚一天来,我这可就要断货了。”上了茶,还有一碟小茶点,自己做的荷叶酥和枣花糕。
    “我多装了一份,你回去时拿给灼哥儿尝尝。”戚灯晓扶着腰坐下,整个人看起来比上回更圆润了点。
    又关切地问:“灼哥儿怎么样了?恢复得可还好?”
    “恢复得顺利,没出什么差池,又有轮椅代步,不妨碍去哪里。就是伤口还不能沾水,偶尔多有不便。”
    戚灯晓莞尔,“算算日子,等我孩子出世,灼哥儿的夹板也应当能拆了。”
    严之默笑言:“那必然要来讨一杯满月酒吃。”
    坐了一会儿,店里暂时没了客人,裴澈清点好了严之默送来的蜡烛,检查无误后入了账。
    戚灯晓见外头人散了,四周一时安静下来,便说道:“其实此次还有事要同你谈,近来有些杂货店、走商还有货郎,来我这里想订蜡烛,我手上这些还不够自家店卖的,因此只能先许出去,如此账上已经累了数百根的量了。我想着从下回开始,仍是七日送一次货,店里备的货,改为一百五十根,其余订出去的,按照每次的订货量,分开来议。这回……”
    戚灯晓扫了一眼手上册子,“七日后劳烦送四百根。”
    四百根,一次就是六两银子。
    两人商议停当,戚灯晓即从账上支取了这批新货未付的一半货款,连带下次的定钱,共计三千七百五十文。
    沉甸甸的一包银钱到手,严之默清点完毕后放进了衣襟里。
    转而喝了口茶道:“镇上人口有定量,对蜡烛的需求也当是稳定的,西窗阁的生意好,想必有些人就要眼热了。”
    戚灯晓给严之默添上茶,接道:“早晚的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的目标是复兴西窗阁,而严相公的目标,也定不是一镇、一县、一府城吧?”
    两人相视一笑,各带着一丝生意人的狡黠。
    因不放心姚灼在家,严之默便起身,赶着回去。
    这时裴澈进门,低声对戚灯晓说了句什么。
    戚灯晓叫住了严之默。
    “当真是说什么来什么,裴哥说瞧见店门附近有人鬼鬼祟祟,那人他看着眼熟,叫做三剩。素日没有正经营生,就是个泼皮无赖,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干,靠帮人做些不入流的事情赚银子,不知是谁派来的。还朝着从我店里出去的客人,打听你的身份。”
    他有些担忧道:“不若让裴哥赶驴车送你回村,驴车速度快,无论如何都能甩掉了。”
    严之默摇头道:“这人又犯不上图财害命,恐怕只是有人托他探我来处。躲得初一躲不过十五,戚掌柜您不必担忧了,我自有办法。”
    出了西窗阁,严之默提着戚灯晓送的点心,并未急着去找麻三。
    每七日来镇上一趟,他都有不少东西需要采买。
    他自然没有裴澈那个身手,能察觉到是否有人跟踪。
    可他有外挂。
    “旺财,开启弹幕。”
    弹幕打开后,不少内容涌了出来。
    【呃,把直播间的视角拉远一点后,就发现这个人跟踪的水平,好烂】
    【这是跟踪吗哈哈哈,但凡换个不是主播的人都能发现吧】
    【前面的我怀疑你在针对主播】
    靠着弹幕的“通风报信”,严之默特地放慢了走路的步子,一家一家店慢慢逛。
    反正麻三要在镇上送货,一时半会也没到约定的时间。
    第一站,严之默先去了粮店。
    米面一样买了些,除此之外,还买了绿豆和红豆。
    受戚灯晓点心的启发,他觉得可以自己在家熬一些绿豆沙和红豆沙。
    粮店伙计将这些打包好后,见严之默又看向了大豆。
    广义上,大豆是黄豆、黑豆、青豆三种豆子的统称。
    不过大家普遍说的大豆,都指的是黄豆。
    这个时代黄豆的许多吃法和用法都被开发出来了,磨豆浆、做成各种豆制品、榨油等。
    寻常百姓买的也很多,大豆比米面便宜,清贫人家常煮豆饭来充当主食。
    严之默抓了一把瞧了瞧,张口就要了一个数,还嘱咐伙计,送到他指定的一间油坊去,若有人来打听,不要一上来就直说。
    他要的数量足够装满一大口袋,伙计二话不说就差了一个店里送货的,扛起来就出门了,至于严之默的嘱咐,也没深问,举手之劳罢了,何况还得了两个铜板呢。
    外头跟踪的三剩,见严之默出来给送货的指路,再看对方是从粮店出来,便疑心这口袋里有周兴想要的东西。
    所以在严之默走后,他连忙进去打听,伙计本不肯说,他是见有人在收拾盛放大豆的口袋,又诈了一下,才得知严之默是买了一大口袋大豆。
    买大豆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三剩默默记下,动起脑筋,喜上眉梢,只觉得赏钱说不定要到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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