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周五,岳望锡穿得休闲,棕色夹克外套里面是高领衫,脸上还挂着一副宽大的酷哥墨镜。果不其然,森泽航见状立刻开始小声吐槽:“还说不是脑残,大雨天戴墨镜,闵效禹,你现在就去把灯关了,就说我要吹蜡烛。”
    沛诚连忙塞了一杯饮料到他手里试图转移注意力:“您润润嗓子,吃点蛋糕,再和越和的同事们聊聊天。”
    森泽航不情愿地往另一头挪了两步,忽然警惕地回头瞪着他:“你不是在嫌弃我丢人吧。”
    “怎么可能!”沛诚摆出夸张的表情——现在他对付森泽航有一整套路数,从善如流:“是我收了越和女同事的好处了,您和她们聊天给我提成五块,加了微信给我提成二十。”
    森泽航当然知道他在开玩笑,但还是不开心地抱怨:“好便宜。”
    “蚊子肉也是肉,不然我怎么攒钱办月卡呢。”沛诚笑着说。
    森泽航果然笑了——他之前在酒店里说“看一次五块”,没想到被沛城在这时候翻出来说了。于是他勾勾嘴角,傲娇地去越和员工中间开屏了。
    森久其他同事不好意思和岳望锡打招呼,森泽航更不爱搭理他,酷哥周遭的气压肉眼可见地低了下去。沛诚只得走到他面前,礼貌道:“您想喝什么,我帮您拿?”
    岳望锡使唤他也不客气:“苏打水吧。”
    “好的。”沛诚去端过来,又客套道:“外面下雨了,又是周五下午,路上很堵吧。”
    “还行,我本来就在附近办事情,老宋非要我来一趟,我就过来了。”
    老宋是合作项目越和那边的主要对接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程序男,衣柜里只有深蓝和浅灰两种颜色,镜片厚得转圈圈,实在不像一个“娱乐公司”的员工。沛诚很难想象他能怎么“非要”岳望锡来,只当对方和森泽航是一脉相传的傲娇。
    “欢迎您经常来。”沛诚不走心地说。
    相顾无言地站了一会儿,岳望锡又问:“你跟着森泽航几年了?”
    “今年刚入职的,还不到一年。”沛诚答。
    “啊?”岳望锡扭过头来看他,表情仿佛十分意外。
    “我可能长得有点着急吧。”沛诚自嘲地笑笑。
    “你长得倒是不着急,就跟个小屁孩儿一样,”岳望锡说,“就是做事说话风格挺着急的,我还以为你已经三十好几,顶着张娃娃脸在搞诈骗呢。”
    我的确是三十了,沛诚心里说,而且你们俩才是小屁孩儿。
    “森泽航不难搞吗?跟着他没前途,还不如上我这来。”岳望锡忽然又丢下一句惊雷。
    他这句话音量没有刻意压低,周围的几个人估计都听见了,沛诚明显看见两步之遥在聊天的几个同事背影一顿。
    他心里骂脏话,表面上显得十分无辜:“什么难搞呀?其实我也不太懂,我小屁孩儿,森总惯着我呢。”
    岳望锡不屑地“嗤”了一声,像是一点儿不信,但也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延展,想来所谓的“挖人”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纯属有钱任性,不嫌事儿大。
    沛诚想了想,又问:“您和森总认识很久了?”
    岳望锡喝了一口苏打水,“嗯”了一声。沛诚又问:“您之前说,森总小时候可漂亮了,是真的吗?”
    岳望锡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想看?”
    沛诚犹豫片刻,还是诚实地点点头。
    岳望锡手一摊:“付钱。”
    “多少钱?”沛诚配合地问。
    “上我们公司来工作。”岳望锡又开始逗他了。
    “哎!”沛诚叹了一口气,那模样似乎把岳望锡逗笑了,他真从外套兜里拿出手机开始翻找。
    过了一会儿,他将屏幕递到沛诚面前:“努,你看。”
    沛诚不确定地瞟了一眼,立刻双眼睁大凑近了看——一个齐刘海妹妹头的小男孩儿站在镜头中,穿着花边白衬衣和背带短裤,以及一双绅士的小皮鞋。小男孩儿眼睛大得和漫画角色一样,简直是个瓷娃娃,漂亮可爱得不得了。
    沛诚还要再仔细看看,岳望锡却已经将手机收回去了,说:“超时了。”
    “哎!我续费!”沛诚仍然沉浸在冲击中,连声说:“刚才那个是森总?太可爱了!太可爱了!”
    “切,”岳望锡把手机揣回兜里,似乎在嘲笑他没见识,“看照片的钱先欠着,我之后会找你要的。”
    说罢便转身走开,找自家员工聊天去了。
    好小气哦,霸总还这么小气,真小气。沛诚心里嘟嘟囔囔的,没注意到森泽航已经在他身边站着瞪了他半天。
    “怎么啦?”沛诚心虚地问。
    “怎么啦?”森泽航阴阳怪气地重复这几个字,“你和敌军聊什么呢聊那么开心,还聊那么久!”
    “什么敌军,抗战期间国内势力都是友军。”沛诚摆摆手。
    “越和是友军,岳望锡是敌军,你搞清楚自己的阶级立场!”森泽航无赖道。
    “好好。”沛诚嘴上应付,心想:我找森泽航要他小时候的照片看看,他能同意吗?
    不过看上次他的反应,大概率不愿意。
    沛诚好生无聊地左瞄右看,忽然震惊道:“森总,您在喝什么?”
    “啊?”森泽航看着手里的杯子,“这不就是你递给我的苏打果汁吗?”
    沛诚惊悚地抬头望他:“这是酒,您没尝出来吗?”
    森泽航嘴角抽搐:“我说味儿怎么这么怪呢。”
    起泡酒,顾名思义,酒中含有大量的二氧化碳,引用前冰镇至8度为佳。酒液引入腹中后,气泡碎裂,会加快酒精吸收,使酒精更快进入血液。所以虽然起泡酒口感清爽、度数也低,但却更容易上头,也更容易醉。
    “完了,老刘……老刘还在吗?”沛诚喃喃自语地开始翻消息列表,头顶传来森泽航凉凉的声音:“别找了,老刘昨天就回家看丈母娘去了,今早都是我自己开车来的。”
    沛诚抬起脸,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嘿嘿。”
    “嘿嘿个屁!”森泽航说,“你最好对我负责!”
    第33章 卑鄙小人
    欢迎会结束后,窗外已是雷雨交加,叫车排到了三位数,森久租用的办公楼服务涵盖来往地铁站的班车,不少人等不下去便直接坐地铁走了。
    森泽航回办公室穿外套,沛诚在门外等了半天不见人出来,进去一看,发现那人坐在沙发上,低着头,还以为是睡着了,走近一看才发现他在和卡住的外套拉链较劲。
    怎么酒量这么菜啊……沛诚心头好笑,半蹲在他面前,伸出手说:“我来?”
    森泽航抬眼看了看他,松开手指,微微后靠在沙发背上。沛诚伸手捉起夹克的拉链——这一小块金属已经被捏得温热,他将拉链锁头对准、嵌入,无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森泽航半张脸陷在阴影中,垂眸俯视着他。
    森泽航双膝略分,长腿张着,这个不妙的动作正好把他圈在势力范围里。
    沛诚像是被烫到一般收回了目光,拽着拉链一路到顶,然后迅速后撤两步退开了。
    “你差点夹到我下巴。”森泽航小声抱怨了一句,鼻音很重,撒娇的语气更浓了。
    沛诚眼神闪烁,装忙碌地左顾右盼,草草背上包说:“快走吧,我开车送您回去,这会儿雨小一点了。”
    森泽航站起来,抻了抻外套下摆,手揣进兜里,下巴藏在夹克的立领后,看似面无表情实则目光呆滞的样子十成十像足了一个不好惹的小少爷。沛诚快步走在前面,按电梯,下楼,开车门一气呵成,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只是森泽航这次没有坐到后座,反而坐到了副驾驶来,这无疑给车内这个本就密闭逼仄的空间火上浇油。然而这么想的只有他自己+森泽航上车后,便把座椅往后一放,舒舒服服地躺下了。
    沛诚用余光去瞥他,见森泽航双手交握在腹部,脸颊泛红,闭着眼,估计是酒意上头,想休息一会儿,于是偷偷松了一口气。
    不料下一刻,森泽航却忽然开口:“你和岳望锡聊什么了?”
    “没什么啊,您怎么还惦记着这事儿。”沛诚左思右想,还是说:“他给我看您小时候的照片了。”
    “什么!”森泽航猛地坐起,又被安全带给勒了回去,沛诚哈哈大笑,解释说:“只有一张!就看了两秒钟他就收回去了!”
    沛诚双手握着方向盘,眼睛直视前路,但能清晰地感受到右手边的人正目不转睛盯着他,诚恳地说:“太可爱了呀,我还想多看两眼,但是他好小气,说要收费。”
    “这混蛋,居然还敢拿我照片骗钱。”森泽航随口又问:“多少钱?”
    “我管他多少钱,有那钱我还不如留着看真人。”沛诚笑嘻嘻地说。
    每次他说这些刻意到浮夸的话来哄森泽航开心,对方总会配合地被安抚、被取悦,但今天森泽航却没有顺坡说些自卖自夸的话,反而沉默了下来。
    红灯漫长,又是周五,车速渐渐慢下来了。
    雨幕中一串猩红的尾灯,车内暖气热腾腾的,水雾缭绕,沛诚擦了好几次玻璃,森泽航干脆摇放下车窗透气。
    沛诚看了一眼,提醒道:“会淋雨的。”
    森泽航撑着下巴不在意道:“小雨,不碍事。”
    “您生气了吗?”沛诚犹豫地问,“我知道您不喜欢被打探隐私,我也不是故意的,就是觉得好奇所以看了一眼。”
    “没有,为什么生气。”森泽航说,“等会你把我撂在家里,然后你开车回家,早点休息。”
    “我家那个破小区没有停车位……”沛诚为难地说,“就算好不容易停进去了,周一也要开出来也很费劲。”
    森泽航“哦”了一声,说:“那你别回去了,就住我家呗。”
    沛诚脑子里顿时飘过满屏问号——不是说好了很有边界感,不会随随便便让人进自己家吗?这一周七天有一半时间都睡一起是怎么个展开?
    森泽航又补充了一句:“估计今晚又要进游戏……”
    “啊……”沛诚差点把这事儿忘了。
    雨势忽然又大了起来,还附赠雷鸣闪电,森泽航不得以将窗户关起:“你说……这个梦也好,游戏也好,它的意义是什么呢?”
    “意义?”沛诚反问。
    车流完全堵住了,他索性拉起手刹,也回望着森泽航。
    “你不会去思考……为什么有这么一个世界,为什么是我们俩被选中。”
    “被选中……”沛诚喃喃自语。
    这几个字对于沛诚而言十分陌生……他此生很难“被选中”什么,要说起来,森泽航才像是个“被选中”的人。
    不过,我也算是被选中了吗?每年因为不良作息和工作压力而猝死的年轻人越来越多,是不是只有我得到了“再来一次”的机会呢?
    之前红眼兔子说过:你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快就回来的人,是否意味着之前也有人经历过相似的命运。
    那么他们的任务清单是什么呢?他们的任务对象是谁呢?
    沛诚这时忽然兴起了一个毛骨悚然的念头:森泽航的周围除了自己之外,其他人真的都是原本属于这个世界里的吗,会不会还有谁也是领着任务来,别有用心地盘踞在他身边的?
    沛诚沉默了太久,森泽航观察着他,问:“你在想什么?”
    “我……我想不出来。”沛诚半真半假地回答。
    “你不好奇吗?”森泽航说,“你真的很……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我怎么了?”沛城意外道。
    “你才二十二岁,却经常表现出超出年龄的老成,不只是在工作中,即使遇到这么超出常理的事情,你也接受程度无比良好。”森泽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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