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是,王隽也在,正和温琰说着话,看到她,只是淡淡点头。
    那会,两人并不熟,甚至不怎么说过话,除了几次她帮施淮竹和温琰送资料和传话。
    在那之前,王隽之于季烟的存在仅限,他是个很厉害的人物,是她欣赏仰慕的人。她清楚地知道彼此的差距,更懂得“远观不可亵玩焉”的道理。
    因此,她只远远看着,顺带学习一下王隽做报告和数据分析的能力。
    但那一晚,或许是个例外。
    温琰的老婆过来接人,施淮竹也被一个电话紧急叫走。
    冷瑟、空落的酒店门口,两人静静对视数秒,季烟连忙说:“王总,我叫了车。”
    王隽喝了一晚上的酒,虽不至于醉,但寒风一吹,头隐隐发疼,听见季烟的话,他点了点头。
    很快车来了,季烟打开车门,看着王隽,后者稍微顿住数秒,顷刻,抬步上前,经过他身边时,说了声谢谢。
    季烟笑着说都是她该做的。
    确实也是她该做的,温琰和施淮竹知道她酒量好,离去前让她务必将王隽安全送上车。
    王隽上了车,身体靠着车背,手摁着额头,双眼微闭。
    司机那边在问目的地。
    季烟看向王隽,他唇线抿紧,一声不响。
    犹豫半晌,季烟做了个大胆的举动。
    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并将自己家的地址报给了司机。
    后来季烟无数次想,那晚到底是不是酒精在作怪,不然她怎么有勇气把王隽带回家的。
    她的住处是两室一厅,房间很大,有个连接的步入式衣帽间,另一间则是被她当作了书房,用来平时加班。
    当时她挑选这套房来租,看中的就是格局好,空间跟算过的一样,大小很入她的眼。
    房租是贵了点,但贵得值。
    可当她把王隽带回家后,却又犯了难。
    王隽睡哪里,她又该睡哪里?
    她在厨房泡了杯蜂蜜水,不知道王隽能不能吃甜,她还调了好几次,拿着杯子走出厨房时,王隽站在落地玻璃窗前,背对着她。
    他人很高,身材又好,一身裁剪得体的西装将他衬得清隽挺拔,颇有几分玉树临风之资,又有几分长身玉立之感。
    也不难怪公司那么多人惦记他。
    正出神间,背对着她的人,缓缓转过身。
    视线隔空对上,他眉间微皱,眼神有些迷茫;季烟则是眨眨眼,愣在原地,忘记了言语。
    沉默数秒,王隽出声:“这里是?”
    他的嗓子有些哑,声音就像磨砂一般,季烟觉得格外动听。
    她冷静走上前,将蜂蜜水递给他,说:“这是我家,刚才司机问您地址,您没答,我就……”
    尽管是一早想好的托词,可等到了说出口,又觉得甚是紧张。
    王隽喝了半杯水,将杯子拿在手里,淡声说:“谢谢你。”
    季烟想,他真是沉默寡言啊,她还纠结紧张怎么回答他,他一句轻飘飘的“谢谢你”就这么把她打发了。
    一室沉默,过了会,就在季烟不知怎么回答时,又听见他说:“还有水吗?”
    嗓子依旧沙哑。
    季烟忙说:“有。”又伸手去接他的水杯,“我给您接。”
    他手往后一缩,避开她,而后摇摇头,往餐厅一看:“在厨房?我自己来。”
    季烟赶忙把他带到厨房。
    那一瞬,她想的是,还好她是个厨房白痴,平时除了烧水和热牛奶以及加热外卖,几乎不怎么用。是以整个厨房跟个样板间一样,没有一丝油烟味。
    王隽喝了两杯水,把杯子洗干净,转身看着她,似乎在问杯子要放哪里。
    季烟愣了愣,说:“随便放。”
    他则是顿了下,放在了水池旁的架子上。
    季烟想,这人真是讲究。
    再次坐在客厅,王隽说:“我……”
    还未说完,季烟忙打断他:“没事的,这么晚了,叫车也不方便,您就住我这一晚吧。”
    他倏地看过来,目光定定的,一言不发。
    季烟无不紧张,无不尴尬,她笑着,佯装镇定:“卧室、书房,看您住哪方便。”
    他无奈地笑了下:“你……”
    只说了一个字就戛然而止。
    季烟很想问,她怎么了?
    但王隽没往下说,甚至,他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目光幽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季烟可以肯定的是,他没有离开的意思。
    已接近一点,时间确实很晚了,明天还要上班,季烟回房。
    她的弟弟和王隽差不多高,去年夏天来深城开学术会议时,在她这边暂住过一晚,是以她这边还留着他两套衣服。
    是两套短袖短裤,黑白款。
    虽然这会是冬天,但屋里开了暖气,应付一晚上还是可以的。
    季烟把衣服找出来,又找了一条新的毛巾,一并拿给他。
    王隽坐在沙发,漆黑的眸子幽幽看着她。
    季烟忙解释:“这是我弟弟的衣服。”
    他的目光突然变得模棱两可。
    她瞬间慌张地辩解:“亲弟弟。”
    他难得笑了下,笑声轻轻的,仿佛轻便的羽毛,从她心间拂过,留下一阵若有若无的触感。
    略微泛痒,还有些麻。
    季烟呆住。
    王隽倒是坦然地接过她手里的衣服,波澜不惊地从她眼前经过,然后穿过客厅,走进盥洗室,轻轻关上门。
    季烟转过身,望着浴室的那扇门,以及磨砂玻璃透出来的昏黄灯影。
    这一刻,她心里的某扇门,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打开了。
    半小时过去,盥洗室的门打开。
    王隽擦着湿头发出来。
    长手长腿,身姿甚是挺拔。
    季烟坐在木地板的地毯,闻声,仰头看他。
    他也看着她,眸子漆黑沉静,半晌,他说:“我好了。”
    季烟撑着桌子起来,指着旁边两间房:“你挑一间。”
    王隽问:“有书房吗?”
    “有,左手间就是。”
    他点点头,径直走向书房。
    书房有个小床,是可伸缩的,平时不用时,季烟就把它折起来靠着墙壁。
    这会已经被她放下来,并且铺好了床罩,上面还有一条蚕丝被。
    王隽站在门口往里看了看,转身,朝季烟说:“晚上我住这边,麻烦你了。”
    客客气气的一句话,瞬间划分了两人的界限。
    季烟清醒过来,笑着说:“不客气,遥控在桌上,你可以看着调温度。”
    王隽点头说了声谢谢。
    季烟去房间拿了吹风机,出来时,看到王隽站在落地窗前,一边擦头发,一边看夜景。
    浓浓夜色下,他背影修长,却又格外孤寂。
    季烟看了会,在意识到他要转过身时,她走过去,把吹风机放在茶几上,说:“用吹风机吹一下,头发干得快些。”
    王隽神情淡淡,依旧说了声:“谢谢。”
    季烟摇摇头,回房拿衣服洗澡。
    喷洒的水落下来时,她闭上眼,脑海里想的却是,他可真疏离淡漠,跟公司里那些传言别无二致。
    半个小时后,她也擦着头发出来。
    王隽还在客厅,正在看手机,听到声音,他转头看过来。
    她怔了怔,拿下毛巾,说:“你还没睡?”
    他嗯了声,清清淡淡的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
    她一时不知道怎么答。
    所幸,他很快收回目光,继续看着手机,偶尔在屏幕上打几个字。
    应该是在忙工作。
    怕影响到他,季烟拿着吹风机回房,插电要摁按钮时,想到什么,她放下吹风机,走到门口半掩好门,再折身回去吹头发。
    房屋隔音良好,这样就吵不到外面的他了。
    她头发多又长,吹了十来分钟才算全干。她关掉吹风机,拔掉电,将电线饶了圈,出来时,王隽还坐在客厅,不过这次倒没拿手机,而是靠着沙发背,神色平平,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把吹风机拿到置物柜放好,回来时,她看过去,他正好也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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