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十分享受这种身处话题中心的感觉,那人又磨蹭了一会儿,才开口说起整件事情的始末来:“今儿个他那边来了个人,很喜欢他摊位上的那些东西,在看了大半天之后,非常大方地包下了他摆出来的所有东西——连价都没还!”

    “那不是好事吗?”听到这里,一人抓了抓头发,有点疑惑这怎么砸场子了。虽然方磊卖的东西并不值多大的价钱,但东西多了,这么一遭也绝对能赚上不小的一笔。

    “别插话,我还没说完呢!”瞪了那人一眼,小贩又咳嗽了两声,才继续往下说,“碰上这事儿,那方磊铁定高兴啊,二话没说就同意了,还特别热情地把所有的东西都给打包好了,还特地送了些平日里不会往上摆的好东西嘞!”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直到另外两人催促才再次开口,“可谁知道,那人收了东西之后,居然不付钱!”

    “啥?还有这样的?”“那不把东西都拿回来不就行了吗?”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小贩对着他俩翻了个白眼:“东西都被那人给收到储物袋里头去了,”他咧了咧嘴,“嘿,说起来,那储物袋,还就是方磊自己屁颠儿屁颠儿地上赶着送出去的好东西嘞!”

    正认真听着的两人:……

    他们觉得,他们有点同情方磊了。

    “可我不是听说那方磊看人贼准吗?怎么这回没看出来?”有人提出问题。

    “再精的人也有阴沟里翻船的时候啊!”像是感慨似的说了一句,小贩顿了顿,又加上一句,“而且那人看起来,实在是不像没钱的人,那穿得……啧啧——所以我才会觉得他是来砸场子的,估计是方磊得罪了什么人吧。”

    “那人穿得怎么样啊?”被那说了半截的话给勾起了好奇心,有人立即问道。

    “穿得怎么样?”小贩斜睨了他一眼,“我就这么和你说吧,他那一身衣服,你就是做一辈子,也买不起那上头的一朵花儿!”他想了想,又来了一句,“恩,虽然那上头没花。”

    俩听众:……

    “不过那套衣服的样子也真够古怪的,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子的衣服呢!”小贩的一句话,又把另外两人的好奇心给勾了起来。看着两人凑过来的脑袋,小贩故意用力地扇了扇手里的扇子,还伸手擦了擦额头上那并不存在的汗,“这天还真是热啊,过几天就要入夏了吧?”

    “哎,对呢!我媳妇儿前两天还说那池子里的荷花要开了嘞!过一阵子可就有莲蓬吃了!”一人立即接话,脸上那灿烂的笑容简直闪瞎人眼,“等再过上一阵子……哎哟!”还不等他把话说完,头上就挨了一下,他转过头疑惑地看了一眼边上这整天和自己一起摆摊的家伙,眼里有着显而易见的疑惑。看到他的样子,刚刚拍了他一下的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自己端着茶碗凑到小贩边上去了:“大哥,说了这么久,肯定渴了吧?这是我自个儿家里做的酸梅汤,来解解渴!”

    那小贩对这人的反应很是满意,伸手接过茶碗喝了两口之后,才继续往下说:“那人身上那衣服的材料我就不说了,总之我也只是在一次偶然的情况下,碰到了那里头的人的时候才见到过。”

    “那里头?”边上的人适时地表现出自己的疑惑。

    小贩没有说话,只是一脸神秘地指了指天上,另外两人愣了一会儿,马上就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你是说……”后面半截话,两人都没有说出来。就他们这种小老百姓,还是没那个胆子随便议论那里头的大人物的。

    “也不知道方磊惹上了什么人……”见到两人理会了自己的意思,小贩装模作样地感叹了一声,继续刚才的话题,“总之啊,那人穿的衣裳,绝对不是我们能用得起的便宜货!只是那样子嘛……”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思索怎样才能更好地描述那从未见到过的古怪模样,“首先那袖子就和我们的不一样!对,他那衣裳,袖子就这么窄窄的一圈——”一边说着,小贩一边还拿手比着自己的手腕,“还有那领子,居然没有前襟!只有脑袋那儿有一个口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衣裳穿上去的!”小贩看着另外两人脸上那不可思议的表情,心底油然而生一股见多识广的自豪感,“还有那裤子啊,也……”“你们说的那个人,是不是大概这么高,头发就到耳朵这儿?”

    不等小贩继续添油加醋地说着那从未见过的衣裳,就被人给打断了,他的眉头一皱,转过头就想出声呵斥,却在看到对方的样子时猛地噤声,讷讷地点了点头:“啊,对、对,就是您说的那样儿!”顿了顿,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连忙加上一句,“我也只是听别人说的,没有亲眼见过!”那样子,生怕对方的事情出了差错,怪罪到自己头上似的。

    “你们说的那个方磊在哪?”没有理会小贩后面的那句话,那人又问。

    “就、就在城东!”那小贩根本不敢有任何的隐瞒,“只要沿着这条路往前走……”将路线一五一十地给说了出来,小贩看着对方离去的身影,这才狠狠地喘了口气,瘫坐在椅子上,额头上满是冷汗。另外两人见状,对视了一眼,也不敢上前说什么,也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摊位前。

    而与此同时,另一边的乐白,则正双手捂着一个储物袋,和对面的人大眼瞪小眼。

    “这么做真的有用吗?”纠结了半晌,乐白还是没忍住,开口问了一句。

    “那是当然!现在我被挑场子的事情,估计就是城西小李子家里的猫都知道了!”说到这里,方磊停了一下,看了乐白一眼。虽然不知道乐白这么做究竟是有什么目的,但就之前对方拿出来的那玉镯子,就抵得上他好几年——还有可能是好几十年的活计了,这就更加印证了之前他的猜想,别说去猜乐白的心思了,他现在正担心自己会不会有哪里做得不好,得罪了乐白呢:“就是你的名声……”他的语气有点小心翼翼的,生怕乐白的脸上露出一丝不高兴的表情。但他也很清楚,他的日子过得顺遂,也从来不缺银钱,眼热以及看不惯他的人多了去了。而比起那些佳话之类的事情,显然还是这种倒霉事儿传播得更快。只是……对面这位大人物,会不会觉得不乐意?

    不过好在乐白并不在意这些,轻轻地摇了摇头,正准备开口,却突然想到了其他的事情:“你的态度是不是应该差一点?”

    “嘿嘿,那可用不着。”方磊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指了指乐白手里的储物袋,“他们铁定都以为我在赔笑脸,想要把你手里的东西给要回来呢!”

    乐白闻言看了一眼周围,果然,压根儿没有人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最多只是装作不经意地往这边偷瞄而已,毕竟人都有一种看热闹的心理,尤其是在别人吃亏的时候。而两人说话的声音又不高,街上又吵吵嚷嚷的,除非凑到两人身边,否则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乐白顿时放下了点心,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四周的来往人群。

    郑明河之前说过,为了收集到最新也最全的情报,市井之间总是少不了他手底下的人,虽然乐白不知道具体情况,但也知道,这魔界的中心,人数肯定不会少。而他现在所做的,就是在这里等着听到刚才那事情的人过来一探究竟——既然是郑明河手底下的人,总不可能不知道他这个魔尊夫人吧?

    在排除了掉头往魔宫走——在半路被杀,找人给郑明河传信——传信人半路被杀,自己被一剑穿心之类的方法之后,乐白只能选这么一个不那么聪明的方法。毕竟是生活环境不同,乐白在穿越过来之前,唯一能够威胁到他的性命的,大概就是那在各种小说/电视/电影里头,总是把主角给撞飞的车辆了——就连这东西,都在乐白莫名其妙地多了个超能力之后,不需要去担心了。而且说实在的,乐白真心没到苗青青他们那种层次,一句话套着一句,一点小动作就有n层深意,也就只能想到这种笨法子了。

    不过无论法子怎么样,管用就行。这也是乐白他爹曾经教他的,那时候,乐白他爹正因为局里的案子,错过了老婆的生日,举着鸡毛掸子跪搓衣板呢。

    只是,乐白没有想到,他等来的不是郑明河的手下,也不是火急火燎赶过来的郑明河,而是——

    “乐白。”来人的头上戴着个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而身上,则穿着和乐白曾经看过的某部武侠剧里面的主角类似的衣服,袖口和裤腿都用绑带绑着,显露出几分利落来。只是,他周身那压抑的杀气,让他整个人都显得阴沉了许多。他在距离乐白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低下头看着抱着储物袋的乐白。

    在看清这人的脸的时候,乐白的心里顿时就被卧槽给刷屏了——特么的这下苗青青要更加相信那坑死爹的、以后他会弄死君无颜的预言了!而第二个反应就是——这丫的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

    回想了一下自己和这位只见了两面的难兄难弟的对话……丫的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对话好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乐白光顾着忙着从君无颜手底下逃生了,而第二次见面,更是只隔着远远的距离看了一眼,根本连交流都没有啊!那时候他吐槽了下这家伙的眼神为什么那么蛇精病来着,结果第二天就又碰上了?

    乐白的心里有点紧张,毕竟从目前的立场上来看,他是君无颜明媒正娶的妻子……好吧,虽然每次想起这件事,乐白就觉得心中的悲伤逆流成河,但这确实是事实没有错,而君无颜又是灭了对方满门,还差一点就要了对方的命的人,虽然现在这人的样子看起来并不是来寻仇的,但苗青青想要弄死他的时候,不也是笑眯眯的吗?所以乐白实在是不敢放松警惕。

    而他的这番表情,落在了别人的眼里,那就又是另一种意思了。乐白就看着眼前这个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脸上的表情从深沉变成悲伤,眼中的神色也越来越复杂,最后终于张开了嘴:“你……”他抬起手,似乎想要拍一拍乐白的肩或者别的什么,却又在半途收了回去,最后只说出一句,“……没事吧?”

    乐白:……兄弟我们很熟吗?

    看着乐白那惊疑不定中与戒备的神色,曾浩的心里顿时像是被针给刺了一下,疼得发酸。那人之前所说的话又在耳边响起,让他甚至都不敢和乐白对上视线。

    “你以为,如果当时他没有说出那样的话,委身于君无颜,你能活到这个时候?”

    不敢再去看乐白那黑白分明的眸子,曾浩错开视线,飞快地说了一句“我会负责的”之后,就转过头看向乐白对面的小贩:“总共多少银子?我替他付。”

    那小贩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连连摇头:“哪用得着啊!大人他给小的的东西,都够小的用好几十年了!”说着,他看了乐白一眼,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将之前的事情说出来。看着两人的样子,应该是认识的吧?但不等他想出个接过来呢,对方就扔过来一锭银子,拉起乐白直接走人了。而乐白因为沉浸在那句“我会负责的”里头,被拉着走了好几步才回过神来。看了看前头正严肃着一张脸的正好,乐白犹豫了一下,还是没甩开他的手。

    虽然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冒出来,但看他刚才的行为,应该没有什么恶意。而且乐白虽然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但既然那时候君无颜是亲自过去的——据郑明河说,一般都只有对方身份特殊或者实力高强,君无颜才会亲自动手,而且还活到了最后,应该实力还是挺强的,跟着他走,应该比一直呆在街上,等着那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出现的郑明河的手下要好……吧?

    依旧无法放弃从君无颜身边逃走的诱惑的乐白回头看了看,保持了沉默,连带着刚刚那句充满了槽点的话也没有提起。而乐白不说,曾浩就更加不会提了,在曾浩的眼中,被迫委身于君无颜,对于乐白来说,肯定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又怎么可能提起来刺激他?曾浩现在是根本不敢开口说话,生怕一不小心就说错话,戳到了乐白的痛处。于是,两个人就这样沉默地埋头走了好大一段距离。直到两人来到一家酒店,要了一间雅间之后,曾浩才放开乐白的手,坐到了他的对面。

    这一路上,乐白都防范着那个神秘人的动作,准备一有不对劲就往曾浩身后躲,但让他有些想不通的是,直到坐在了酒店里的桌子旁,他们都没有碰上任何袭击。难道这家伙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一个露面就把人给吓跑了?忍不住瞄了对方一眼,乐白的心里一下子闪过了无数种猜测,比如这人是隐藏得很深的绝世高手,又比如这人其实是那神秘人失散多年的兄弟,再比如这人和神秘人逝去的恋人有着同一张脸……好吧,脑洞太大果然不是好事,暗自唾弃了下被某些狗血言情小说给洗脑了的自己,乐白又朝曾浩看了一眼——说起来,他现在还不知道这家伙叫什么名字?

    而曾浩,则在对上乐白的视线的一瞬间,就像触电一样移开了目光,有些慌乱地拿起桌上的菜谱:“想吃什么?随便点就好。”说完之后,他顿了一下,缓缓地将手里的菜谱放到了乐白的面前。

    乐白:……这种青涩少年第一次约会的气氛是怎么回事?!

    抽了抽嘴角,乐白决定无视这一点,低下头看着面前的菜谱,他还真的饿了。不过说真的,这里居然有这种东西,实在是让他惊讶了一番,他还一直以为菜单之类的东西,是现代的特色来着。

    这个世界的文字有点像中文的繁体字,虽然认不全,但连蒙带猜的,乐白还是能大致看懂这些东西的——虽然这并不能让她理解这菜单上写的都是些啥菜。“蚂蚁上树”是什么鬼?“青龙过江”是什么鬼?!“关公战秦琼”又是什么鬼啊?!!为什么不学学人家“醋溜白菜”、“红烧狮子头”,多么清晰明了简单易懂啊?!

    把菜单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之后,乐白默默地将它推回了曾浩的面前,笑得一脸矜持:“还是你来吧,我不挑食。”

    让乐白松了口气的是,曾浩这一回没有推辞,按照自己的意思点了四个菜。

    “你不喝酒?”看着曾浩放下手里的菜谱,乐白突然出声问道。算是他的一个破习惯吧,他总觉得,江湖人在酒楼吃饭一定得点上一壶酒——什么,这家伙不算江湖人?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曾浩闻言动作一顿,抬头看向乐白:“你想喝酒?”

    乐白立马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上次那“交杯酒”喝得他有心理阴影了,估计以后都不会再碰这东西了——天知道下次他喝高了会做出什么作死的事情来!不过对于曾浩不喝酒这件事,他还是感到有点遗憾,别问他为什么。

    看到乐白的动作,曾浩点了点头,就没再说什么了,房间里又陷入了沉默之中。乐白挪了挪双脚,只觉得浑身不自在——虽然他没有多少犹豫地就跟着面前的这个家伙跑了,但他毕竟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这时候也不知道能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曾浩开口,打破了这有点尴尬的沉默:“刚刚,发生了什么?”

    虽然并不清楚事情的始末,但刚才那小贩的几句话,就足够让曾浩察觉到不对劲了,之前没有开口,一是担心说错话,戳到乐白的伤口,二来也是希望乐白能够主动开口,把事情告诉他。但可惜的是,乐白显然没有开口的意思,曾浩又不可能真的什么都不问,也就只能自己先发问了。

    听到曾浩的问题,乐白抬头看了他一眼,心里稍微有那么一丁点犹豫——眼前这个人,能信任吗?乐白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人对他的态度这么好,还一副“不管你有什么要求我都会任劳任怨地满足你”的样子,但至少目前来看,这人应该没有什么恶意,可乐白也不可能仅凭这一点,就随便把自己的事情告诉别人。事实上,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基本就没有和人说起过自己的事情,不管是自己过去的生活,还是自己那bug一样的能力,亦或者是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并不是乐白的防备之心太重,实在是……这些事情,不管说哪一样,都绝对会戳到某些人敏感的神经吧?

    不过……这回这事,也许有点不一样?

    盯着眼前这位君无颜的仇人的家伙看了一会儿,乐白试探着开口:“刚刚有人想要杀我。”

    “是苗青青吗?”一听到乐白的话,曾浩的眉毛顿时就皱了起来,目光也瞬间变得锐利了许多。果然,那个人说得没有错,哪怕是作为魔尊夫人待在君无颜的身边,乐白也依旧不安全。

    乐白:……怎么所有人都知道苗青青要弄死我?

    莫名的被侵犯了隐私的感觉,乐白微妙地有点不爽。不过,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这人知道这件事,也并不是没有好处——至少不用担心对方是苗青青派来了不是?

    ……虽然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_(:3ゝ∠)_

    乐白觉得,他现在似乎有些太敏感了,随便对哪个人,都忍不住先揣度一下对方的心思,考虑一下对方是不是别有目的什么的,再这样下去的话,他都要被逼成被害妄想了好吗?!

    为自己悲惨的经历点了根蜡烛,乐白眨巴着眼睛看着曾浩——既然这家伙知道这件事,那就不需要他再多费口舌解释了,而且乐白还挺想知道,这人到底会是个什么反应的,也好让他对接下来的事情做个打算——比如苗青青和神秘人突然动手的时候,这家伙能不能争取到他跑路的时间。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乐白的心里已经和肉盾划上了等号,曾浩无比认真地看着乐白,眼神真挚而诚恳:“我不会让她伤害你的。”

    “……哦。”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乐白眨了眨眼睛,给出了一个音节作为回应,而曾浩大概是觉得光这么一句话没有什么说服力,在看了乐白一眼之后,又加上了一句:“光光一个苗青青,我还是有能力对付的。”

    听到这话,乐白的眼睛顿时一亮——这么说来,这人的实力应该不是很弱?苗青青的实力虽然比不上君无颜,但作为四魔君之一,显然也不会弱到哪里去。这人既然这么有自信,想来也肯定有点实力吧?

    这么想着,乐白按捺住有点振奋的心情,小小地吸了口气,看向曾浩:“还没请教,尊姓大名?”

    曾浩:……

    看着乐白那无辜的表情,曾浩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眼神也露出了些许不满,但很快,他又想到了那人曾经说过的话:“我实在是想象不出来,到底是怎样的感情,才能让一个人,心甘情愿地放弃一切,哪怕雌伏于人下,也要保另一人的安生?”

    “我不认识他。”曾浩记得,当时的他是这么回答的,眼中是满溢而出的敌意。

    “这对你来说真是一个遗憾。”

    曾浩觉得,这话说得确实没错。这个人为他牺牲了这么多,却在此刻以陌生人的姿态面对他——看着乐白眼中压抑的忐忑与紧张,曾浩的神色缓缓地柔和了下来。他深深地看了乐白一眼,轻声开口:“我是曾浩,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正因为曾浩皱眉而担心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的乐白,看着曾浩突然变得柔和的眉眼,有点愣愣地回了一句:“……请多指教。”

    ……所以这家伙到底是从哪里知道他的名字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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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意思是,你要退出这次行动?”与往日的沙哑与慵懒不同,苗青青的声音透着压抑的薄怒,就连那总是没骨头似的靠在谭格胸前的身子,此刻也站直了。她紧皱着双眉,盯着面前一身白色劲装的男子,“——在我费尽心思解决了郑明河派来的人之后?”

    “啧,难道我的意思还表达得不够清楚吗?”男子轻轻地啧了啧舌,“还是说我非得把话明明白白地说出来,你们才能理解我想说的东西?”说完,也不等苗青青回答,他就自顾自地把话接了下去,“那我就说明白点吧——没错,这次我们的合作就到此为止了。”

    “为什么?”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苗青青的怒气反倒收敛了,只是那对眉毛,却皱得更紧了,“这说不定是最好的机会。”

    “然后我杀了人,得罪了‘华府’,你却解决了一个心头大患?”斜睨了苗青青一眼,男子的语气带着不明显的嘲讽,“我达成目的的方法,可不只有杀了他这一种方法,不像你——”他轻哼了一声,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耸了耸肩,漫不经心地靠在窗边,看着对面的酒楼里,正一边吃着东西,一边随口聊上几句的两人。看了一会儿之后,他有些无趣地收回目光,看向一边的苗青青,语气里带着轻嘲:“要是真那么想要他的命,为什么不自己动手?”

    “他不是华府的人。”沉默了一会儿,苗青青开口。

    “更正——现在不是华府的人。”男子瞟了苗青青一眼,语气里带着玩味,“华府是什么德性,我想你们比我清楚——哪怕是叛变的人,也只能由他们亲手去除。”

    苗青青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头看着相谈甚欢的乐白和曾浩,半晌之后,才收回目光,转向一旁的男子:“既然你不准备动手了,那这次的事情就到这里吧。”她伸手拨了拨耳侧的长发,语气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慵懒与随意,“我想,这并不会影响我们的合作,对吗?”

    “那是自然。”男子挑了挑眉,回答了苗青青的问题。

    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笑容,苗青青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转过身往门外走去,但在离开的前一刻,她却突然停住脚步,开口问道:“那个预言……是真的吗?”

    “预言最有意思的地方,就在于只要它所说的事情不发生,就无法验证真伪不是吗?”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男子舔了舔嘴唇,“不过要是真应验了,所谓的预言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说完之后,他朝苗青青看了一眼,“不过,那老头子确实是这么说的。”

    这一回,苗青青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地离开了房间。木门扣上时发出的轻微响声让男子投过去一个眼神,很快就收了回来。他伸手拿起桌上的酒壶晃了晃,没有听到回声。皱着眉头往对面酒楼看了一眼,男子轻啧一声,放下酒壶站起身来:“不知道苗青青有没有结账……”

    丝毫不知道自己的一切都落在别人眼中的乐白,此刻正吃完了今天的三合一餐,难受地揉着肚子。

    这酒楼里的饭菜明显没有君无颜那儿的好吃,但乐白也实在是饿得狠了——之前一心想着跑路,压根没想到吃饭这回事,后来又在不停地死来死去,更是不可能有心思去考虑这个,再加上他又不是个挑食的,所以吃得也挺香的。

    看着乐白那因为吃得太多而略微鼓起来的肚子,曾浩的眼中带着些许不明显的笑意。他扫了一眼桌上的菜盘子,又看了乐白一眼,迟疑着开口:“还要不要加菜?”

    乐白:……你看老子像是还吃得下的样子吗?

    很显然,曾浩也发现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他有点尴尬地轻咳一声,往桌上扔了两锭银子之后站起身来:“那我们走吧。”

    乐白对此没有什么异议,站起来就屁颠颠地跟着曾浩走了,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他还特地往曾浩身边凑了凑,以便突发情况下,曾浩能更容易地护住他——时时刻刻都在担心自己小命的乐白表示很心累。而对于乐白的行为,曾浩虽然没有说什么,但能够明显看出他的不自在来。对此,乐白表示,他什么都没有看到,反正曾浩就算再怎么不自在,也只能自己忍着。

    说真的,乐白挺无法理解曾浩对自己的态度的,虽然他也算间接救了他一命吧——就当曾浩把那时候的事情当成是乐白救了他好了,但那时候乐白最大的目的也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这种就差把他供起来了的态度,到底是怎么回事?要不是知道自己和这人真的不熟,乐白都要以为他欠自己几百万了!

    不过,就算心里再奇怪,乐白也不会问出来。总有一种一开口就会露馅的感觉,这大概就是……承受着莫名其妙的恩惠的心虚?摸了摸鼻子,乐白决定无视自己冒出来的良心。虽然利用——也称不上是利用——曾浩有点愧疚,但要是这时候曾浩丢下他,他还真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虽然到目前为止,那个神秘人都没有动手,但乐白可不能肯定对方是不是真的放弃要他的命了,所以说,还是呆在武力值高的人身边比较安全。

    秉持着这个信念,在曾浩订房的时候,乐白果断表示“只需要一间就够了”。

    曾浩:……!!

    “怎么了?”有些疑惑地看着曾浩有些泛红的脸颊,乐白不解地挠了挠头。

    “没、没什么!”曾浩果断地摇了摇头,但过了一会儿,他还是没忍住,把心里的问题问了出来,“为什么只要……一间房?”

    “当然是为了避免有人偷袭的时候你来不及救我啊!”乐白的回答那叫一个理所当然,曾浩都忍不住愣了一下,才理解了他的意思。一种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别的什么的感觉从心底弥漫开来,曾浩的目光暗了暗,但还是乖乖地按照乐白的要求,只要了一间上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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