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嗯。”林知恒移开视线不敢看她,“约了朋友去其他地方跑。”
    其实是因为害怕会遇见她,一看见她,“勾引”这两个字就不自觉地往脑子里钻,让他浑身汗毛倒竖,不敢逾越半步。
    他觉得自己是有些冤枉,毕竟他以为柏恩是已婚人士只是说说而已。最近网上不是流行起一个说法,伪造婚育史更容易面试成功嘛。
    不过她确实非常年轻又漂亮,而且她的漂亮是温柔清冷的类型,是那种平静时显得有些清冷,但是你莫名确信向她搭话之后,她一定会很专注地盯着你的眼睛回应你的温柔。
    他真傻,这样的姑娘,大概是不缺少追求者。
    柏恩默默地将活儿干完,然后十分礼貌地问他自己能不能把临期的冰面包带回去。
    “当然,那些都是可以的。”
    柏恩便拿了两个装进便利袋里,打算回出租屋放到冰箱里储存起来,可以当成明天的午饭。
    林知恒将店门锁好,和她一起回去。毕竟两个人住在一个小区,柏恩一个人回去也不算太安全。
    只是近几次他就规矩极了,总害怕周围会有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便默默地同她疏离了社交距离。
    柏恩发着呆:……忽然正常起来,她还有些不习惯。
    林知恒忽然出声,音量很小:“小柏……姐,你是和你丈夫是不是吵架了吗?”
    柏恩沉默片刻,一边想着她表现得很明显吗,一边应道:“算是吧。”
    “哦,那等你们和好了,你是不是就不干了啊?”他傻傻地抬头问她。他刚才突然意识到柏恩经济条件应该比他想得要好得多,大概不太需要这份工作。
    柏恩忍不住地笑出声:“你面试真是太草率,不过也是我没和你说清楚。这份工作我应该能做到九月份,到时候我开学。”
    “?”林知恒迷惑。
    柏恩见他疑惑,继续解释道:“我去年参加了宜大的研究生考试,今年九月份正式入学。”
    林知恒大为震惊,他招聘广告是写明了要求高中以上学历,故而没想到她是名校的准研究生。
    他问:“那小柏姐你本科是在哪儿读的?”
    “好像是……国大吧。”
    林知恒更加震惊:“是是是那个我知道的国大吗?”
    “是吧,不然还有第二个吗?”
    他一连说了好几个不堪入耳的惊叹词,“我现实里第一次碰见你这种级别的学霸,你干什么不好,跑我这里来,哎呦!”为她暴殄天物而叹息。
    柏恩摆摆手:“到社会上,学历没几个用。”
    林知恒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望着她,“我要你这个层次,我就拿自己这块招牌,开全国连锁便利店,招一百个员工!”
    柏恩听他的豪言壮语,并不觉得好笑,反倒附和夸赞:“有志气!”
    闲聊了一阵,两人在小区门口分别。
    柏恩拎着面包回到公寓内,锁好门,换上鞋,然后走进厨房,将面包整整齐齐地摆进了冰箱里。
    她站起来,走到阳台将早晨晾出去的衣服给收进来,阳台外面吹着呼呼的冷风,香樟树被吹得哗哗作响,让人恍惚以为置身下雨天。
    外面温度很舒适,柏恩将衣服放回到房间里,便换好居家的短袖短裤在阳台吹风。她不禁张开双臂,尽情感受晚风如何柔软地穿过她的身体,带起皮肤一阵细微的痒。
    忽然,她感觉手指好像是碰见了什么。
    柏恩借着阳台的灯细看过去,原来樟木的叶片竟然不知不觉地恢复精神,叶片也变得□□饱满,叶丛中缀着细小淡黄色的花。
    ——树适应得很好。
    生命。生命。她凝神地望着这棵一开始被她宣判死亡的樟木,感慨它竟然就这样满不在乎土壤的贫瘠,依靠本能,默默地扎下自己的根。
    良久之后,柏恩忽然笑出声。连日以来的绞痛和郁结都烟消云散,回头想一想,发现也不过如此。
    树犹如此,那她还有什么借口再停滞不前。
    室内灯光昏暗柔和,柏恩在房间内站立一会儿,找出了空调遥控器,将制冷温度调到了最低的16摄氏度。然后转身进浴室冲了一个滚烫的热水澡,裹着浴巾湿淋淋地出来,赤-裸身体坐到了正对着空调冷风的椅子上,浑身滴答地落着水滴。
    身上滚烫的水滴渐渐地冷却,顺着发尾、脚尖落到地板上,她恍若未觉,把手机找来打了一局游戏消磨时间。
    她伸手试了试自己的额头,是冰凉的。
    犹豫片刻,她放下手机,重新进到了浴室里,未给自己的躯体调整和缓的时间,又冲了一个热水澡。
    滚烫的水汽从浴室涌出来,柏恩一触到卧室的空气,没忍住打了一个喷嚏,头有些疼,连带着受过伤的左腿也阵阵刺痛。
    这种程度应该可以吧。
    她迟疑片刻,将头发吹干,关灯上床睡了。
    _
    八岁时。
    由于父母工作忙,学校又离得近,小柏恩二年级开始就自己上下学。
    有一天她放学之后,便一个人偷跑去河边玩,掉进了水里,喝了一肚子河水,被路人的捞了上来,没死。
    再睁开眼睛,小柏恩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手上脚上都用红绳系着铜钱,坐起来,胸前挂着的一个做工华美的平安锁叮铃作响。
    此时电风扇正呼呼地吹着风,她好奇地左顾右盼,一时没想通天气怎么变得这样热。
    她跑去了客厅,发现日历已经翻到了七月份,不禁大喜,在房间里连声叫嚷着“妈妈”“妈妈”。
    文雅立刻从厨房里出来,警惕地望着她,从一旁的架子上端下来一盘香灰,捻起一点往她身上洒。
    小柏恩觉得呛人,咳嗦两声,懵逼地望着她,“妈妈,你干什么?”
    文雅动作一顿,“你认得我是谁?”
    “我再怎么傻都不会不认得自己妈妈吧。”她不满地哼了一声,随即又开心道,“我睡了一觉,竟然睡到了暑假,我也太厉害了!”
    “……”这语气是她的宝贝女儿无疑。
    文雅将手里的香灰放回去,几步上前紧紧将她抱到怀里,颤声道:“唉,你爸老说这是迷信,我看还挺管用的。”
    那个暑假里,父母全提心吊胆,将她管得严严实实,连她朋友约她出去玩都不许。他们怕她再犯病。
    后来她一直平安无事,父母才和她细说起这件事——她落水以后,醒来就跟换了一个人,看遍了医院都找不出来原因。后来实在没办法,找上了巫医神婆,各种土法子试了一个月,才把她救回来。
    讲给柏恩听那会儿,她已经算是个大孩子,有些自己的看法,对他们的话不置可否。她私下里觉得他们说得不对,因为她有时候会做梦,尤其是在生病身体虚弱的时候,会梦见八岁时落水的那天。
    她在水里扑腾,看见有一个虚影靠近了她,声音在她耳边若有若无地响起,问她能不能把身体借给她玩几天,玩两天就还回去。
    小柏恩那时根本不想上学,便欣然地同意,又忙提醒他:我快淹死啦!
    虚影的脑袋摇了摇:别怕,我不让你死。
    只是醒来之后,记忆总模模糊糊的,只零星得知个大概,而且时间一久就又全忘了。这样离奇的事件,随着时间越来越久,柏恩便直接把它当成自己的臆想,置之不理了。
    直到二十四岁——
    她刚出校门就出了车祸,倒在血泊里对着晴空瞪着眼睛时,面前又出现了隐隐约约的虚影,几道窃窃地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来,似乎正争辩着谁能获得她身体的使用权。
    柏恩费劲地动了动嘴,发现出不了声,便在心底暴躁地表示我要死了,你们谁都得不到!
    是哦,要死了,好可惜。
    好可惜,这种死透的救不了。
    ……
    不过,柏恩没死透。再次睁开眼,她成了一个躺在摇篮里的婴孩,拥有同上一世一样的一对父母。
    她很快发现自己生活在一个与原来世界极度相似的世界里。
    一开始,她还为自己得到新生而惴惴不安,不过很快就安然自得,并且能理直气壮地表示:她平时运气那么差,世界多补偿她一点怎么了?!
    于是过上了以前的老日子,她继续闯祸、打架、交朋友。除此之外,她多了一个蔑视同龄人的兴趣,那些为自己弄脏衣服而哭泣的小笨蛋,她才不和他们玩,他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
    也因此,在她的幼崽时期,柏臣和文雅总担心她不合群。为了让父母放心,她也只好自降身价,和那群带着口水兜的同龄人相处。
    小学、初中,全与上一世大差不差。
    高中时期,她遇上一个人,第一次有了想谈恋爱的冲动。
    天呐,在一群长着青春痘的自以为是、自命不凡的少男少女堆里,对方简直出淤泥而不染。
    在她坚持不懈地追求下,他们成功恋爱。
    大三时,她趁着暑假跟着自己的指导老师参加一场调研活动,结果在村子里出了意外,受了很严重的伤。在强烈的疼痛感和濒死感中,耳边又出现了那些熟悉的窃语声。
    这次她很坚定地掌握着主动权:“滚开!”
    声音消失了。
    柏恩很快将这件事情抛到脑后,她忙着养伤、上学、谈恋爱。毕业之后又忙着计划怎么养好一个小孩子。
    直到某一次吵架之后,她安安分分地在路边等着红绿灯,一辆汽车由于刹车失灵撞到了怀孕快八个月的她。
    那一瞬间,她几乎没感觉到疼痛,只感觉一股一股的液体从身体流出去,是温热的鲜血与羊水,是生命和生命。
    短暂地失去意识之后,她尚有一线清明,看见她熟悉的虚影。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强烈的生的渴望传递给她:“救救我。”
    对方似乎只想袖手旁观,冷漠道:“你又不会死,医生会救下你,顶多会瘫痪而已。”
    “不,不,求你,求你救救我的小孩。”她睁着一双绝望的眼睛,像到了悬崖峭壁边上,身后是万丈深渊,手指苦苦地扒着岩壁,迟迟等不来救援。
    虚影却满怀恶意道:“你以后又不是不能生了。”
    “不一样,那就不一样了。”柏恩浑身颤抖不停,护士将她推进了手术室,她直直地瞪着手术灯哀求,“你救救她。”
    虚影盯着她片刻,终于松了口,答应了下来。
    医生正为她注射了麻醉剂,柏恩忽然偏头看向她,神色急切,带着新鲜伤疤的嘴唇轻轻蠕动。
    “什么?”医生将耳朵贴过去,“你说什么?”
    她艰难吐词:“请转告我丈夫,让他……等等我。”她的爸爸妈妈早被她锻炼出了强心脏,现在她最担心他,他有时候就是个胆小鬼,真让人不放心。
    “小柏,小柏……”
    灼热滚烫的高烧和久远绵长的记忆里,有人语气焦灼地唤她的名字,而后直接托起她的膝窝和脊背将她抱到了怀里,脚步急促地将她抱出门。
    阳光落在了柏恩的睫毛上,她恍惚地意识到,原来不是因为生病让她想起全部的事情,而是她在身体极度虚弱的时候更爱他更依赖他,是她的内心诚实地涌起极端的渴望,想要记起所有事情,给他最完整和最热烈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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