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罗衣本就是半倾着身子向虞栖枝探过去,随着虞栖枝将手缩回的动作,姜罗衣竟是忽然间就失去了平衡,脚崴了一下,身子便不由自主地向湖边倾斜过去。
    “扑通”一声。
    姜罗衣跌入了一旁的景观湖中。
    “救……救我。”姜罗衣在水中动作无措,她竟是不会水的。
    这湖是活水,姜罗衣几番扑腾,竟是被流水推得离岸边越来越远。
    虞栖枝没有丝毫多想,立刻跟着跳下去了。
    此处湖水并不算太深,但姜罗衣在慌乱之下已经连呛了好几口水,她见虞栖枝在往她身边来,下意识便在手忙脚乱之下攀住虞栖枝的身体。
    虞栖枝却被姜罗衣坠得直往水下沉。
    在慌乱之下姜罗衣的力气变得很大,在姜罗衣挣扎之间,虞栖枝被姜罗衣按在水下,一口气差点憋不过来。
    好不容易等姜罗衣挣扎的幅度变小了些,虞栖枝费了很大力气才挣开姜罗衣的束缚。
    虞栖枝重新浮出水面,她游到姜罗衣身后,托着姜罗衣的后肩,努力把人往岸边带。
    此处凉亭人虽少,但离人群不算太远,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湖边发生的意外。
    见落水的竟是两名女郎,湖岸边的人是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只能在岸上干着急。
    “裴指挥使。”“裴世子。”人群中忽然有人这么称呼着来人。
    裴璟等人快步赶来。众人纷纷给裴璟让出一条路。
    虞栖枝很快见到裴璟的颀长身影。
    裴璟视线冷静扫过她与姜罗衣,然后毫不犹豫将她身前的姜罗衣先拉上了岸。
    姜罗衣衣衫尽湿,春日里穿得单薄,衣裳紧贴在身上,显露出女子的身体线条。
    裴璟很快将外衫脱下,罩在了姜罗衣身上。
    姜罗衣好像是真的差点就快要不行了,脸色都有些白中发青紫。
    她幽幽转醒过来,接连咳了好几声,才上气不接下气道:“虞夫人,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啊?”
    姜罗衣这句话,引得人群一片哗然。
    虞栖枝刚被好心人拉上岸,她闻言辩解:“我没有……”
    只是虞栖枝话未说完,姜罗衣又很快在裴璟身边晕了过去。
    “公府内有医师。”人群中有人善意出言道。
    裴璟探了探姜罗衣微弱鼻息:“劳烦带路。”
    说罢,他抱起浑身瘫软的姜罗衣,跟随引路找医师那人,一路快步往府内走去。
    人群微微散开一些。
    经过方才在水中救人这一遭,虞栖枝也是全部湿透,脱力跌坐在岸旁。
    她脸颊沾着水珠,发髻沾水也微微有些乱了,粉黛尽褪之下,有如出水芙蓉,显出清丽脱俗容色。
    只是她苍白的唇色,与脸上茫然的神情,都昭示着她目前的状况也并不是太好。
    卫川得了裴璟临走时示意,他将身上披风解下,裹在同样浑身湿透了的虞栖枝身上。
    见裴璟竟走得头也不回。目睹这一切的周围人,神色难免有些讶异。
    他的夫人虞栖枝,就这么被撇下了?
    这不就恰恰印证了,在裴璟心中,姜罗衣的重要程度么。
    围观之人心中有了猜测,看来,之前裴璟把虞栖枝当姜罗衣替身的传闻,果然是真的。
    思及方才姜罗衣一口咬定虞栖枝害她落水的言论,人群中不住有人窃窃私语。
    “听说当初是她使了下作手段,裴世子逼不得已才会娶她的。”人声高傲中透着隐隐不屑。
    “肯定是了,不然她一个七品小吏之女,如何攀得上昌宁侯府那样的门第。”
    “有什么用,如今人姜罗衣回来了,她不就立刻被撇下了?心机如此深,居然还想着谋害正主呢。”
    “姜罗衣孤儿寡母的,现下又出了这遭事,或许裴世子会将人接回府中呢,也全了一桩美名。”
    “嘘,少说点吧,人家听着呢。”
    说小话的那几人仗着此地在郊外,并不在国公府内,议论之声便也放肆了些,在场之人几乎都听见了。
    “夫人,我带你回府吧。”卫川上前向虞栖枝道。
    虞栖枝对周围人的议论浑然不觉。
    她发觉自己身上的那张纸条不见了。
    应当是方才落水时,被水冲走的。
    封青凌还在世的痕迹,好像一场梦,一场雪。梦醒,雪融化,就什么都没有了。
    虞栖枝若有所失的神情,落在旁人眼中,便又是另外一种可怜巴巴的失魂落魄。
    有人虽瞧不上虞栖枝,但虞栖枝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夫君抛下,夫君还抱着另外一名女子走了。
    好像,也是挺可怜的……
    方才那几人在旁人的视线下,也悻悻闭了嘴。
    ……
    虞栖枝回府的时候还好好的,谁料到了夜里,人就忽然起了热。
    天色昏暗,芳儿在里屋守着虞栖枝,一旁预备着温水,铜盆边搭着给虞栖枝擦汗散热的汗巾。
    “我来吧。”
    男人低沉嗓音在芳儿耳边响起。
    芳儿吓一跳,又见眼前裴璟示意她不要出声。
    芳儿会意,悄没声地掩门出去了。
    虞栖枝在床榻上闭眼睡着,面颊烧起一片红晕,娇美的双唇此时也有了血色,只是沾了病容。瞧着脆弱,又有些可怜。
    她眉头轻轻蹙着,想是发热颇为难受。裴璟在榻边坐下,将铜盆边的汗巾在温水里沾湿了,又拧干些许,想要替虞栖枝擦拭额上肌肤退热。
    只是他指尖触上虞栖枝脸侧的那一刻,榻上的人仿佛有所戒备一般,就这么立刻醒转过来。
    虞栖枝双眼眼睫轻颤了颤,她很快将脸侧过,避开他动作。
    明显是抗拒的举动。
    裴璟手上动作一顿,调转方向,将汗巾放回铜盆。
    “夜里喝过药了,还难受吗?”他问。
    虞栖枝缓了缓神,她坐起身,腰板坐很直。
    她理了下思绪,缓缓开口:“世子,今日在湖边……”
    “姜罗衣同我说,世子曾经求娶过她。”她语气平静,只是音色带些病中的低弱。
    “今日之事,只是一场意外。”裴璟眉眼微沉。
    男人嗓音清淡,轻轻松松便将姜罗衣落水这件事定了性。
    但她想说的明明不是这个。
    虞栖枝见裴璟刻意绕过她的话不提,心中也升起一点烦躁。
    “是我将她推下水的。”想起姜罗衣被救上岸后的说辞,虞栖枝索性这么说了。
    裴璟看她一眼,继而道:“你不是这种人。”
    “不要闹了。”
    裴璟认定虞栖枝又在使小性子。
    他伸手去握虞栖枝的手,只触到她掌心温热,虞栖枝就缩回了手。
    裴璟敛眉。他压下语气中的不耐,解释道:“姜罗衣,她有喘症。”
    姜罗衣的喘症是她自小就带的,也因此,她身边的人自小都对她多有顾及,惟恐她突然喘症病发一命呜呼。
    今日医师也下断定,姜罗衣落水后受了刺激,若是耽搁久些,恐要心脉受损,危及性命。
    而裴璟现在需要姜罗衣活着。
    他深吸一口气,作了让步:“你想要什么,我补给你。”
    虞栖枝沉默了一会:“那世子将她接入府中照料吧。”
    裴璟眼底划过一丝讶异,他皱了下眉:“你说什么?”
    “姜罗衣如今不幸丧夫,世子与她既余情未断,为何不将他们孤儿寡母接入府中,两全其美?”
    虞栖枝料想裴璟应当不至于听不清话,但她还是极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虞栖枝,你到底什么意思?”裴璟的嗓音彻底冷沉下来。
    虞栖枝还有些热意未退,她说得有些累了,人也有点昏沉。
    她不明白,为何她说得这样清楚,裴璟还要问她是什么意思。
    “世子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休妻,还是和离,我都可以,不会纠缠。”她道。
    第21章
    休妻、和离。
    裴璟心中升腾起一点久违的烦躁。
    “这些话,说多了就没意思了。”他眉眼渐冷,音色也变得凉薄。
    虞栖枝,她离了他,能去哪里?裴璟不以为然,心底冷嗤。
    回她那个娘家吗?那个随时预备着将她送到别人床上的,给她父亲铺路的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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