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启……”梁帆呢喃了一句,想到刚刚李振之的话,突然便有了两分怀疑,“让他进来!”

    “是。”

    太监躬身应道,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众大臣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隐约感觉到了一股风雨欲来的气势。

    梁帆站在龙椅面前,双手负于后背,目光紧盯着殿门的方向。

    “咕隆——咕隆——”

    陆非鱼推着梁启跨过了殿门,“臣弟拜见皇兄,身体不便,还请皇兄见谅。”

    “如此紧要时刻,皇弟不好好在你府上待着,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自梁帆登基以来,梁启便再也没有上过朝。

    “正是因为时刻紧要,臣弟这才特意赶来以解皇兄的烦忧啊,众位大臣可否听启一言?”

    “安王爷身子这么不爽利,还不好生养着?皇上说得对,现在局势危急,安王爷就不要出来麻烦别人了!”

    梁帆还未说话,倒是李振之首先站了出来,他轻飘飘地看了梁启一眼,眼中的轻视之意不加掩饰,气势端得比梁帆还要足。

    “孙将军造反,打出来的旗号是‘清君侧,扶正统’,李大人不让本王说话,难不成是在害怕什么?”

    梁启斜斜地凛了李振之一眼。

    “你——哼!”李振之瞬间转过了头,一甩暗红的袖袍,“安王爷既然想说那便说吧,不过要是因此延误了大家的时间,这后果……”

    “本王承担。”梁启毫不犹豫地接下李振之的话,声音微顿,“四年之前父皇驾崩,皇兄不过一旬时间之后便登基为帝,既无遗诏又无口谕,再者当时皇兄可是连亲王都不是……”

    “梁启,你给朕闭嘴!”意识到梁启话中的不对劲,梁帆扫了一眼站在下方神态各异的臣子,急急打断了他,“这里是朝堂之上,岂容你大放厥词,朕是九五之尊,真命天子,当时父皇病情危急,自然来不及准备传位事宜……梁启,之前朕怜你身体,未曾将你的冒犯之言放在心上,现如今你这番话又是何意?难不成还想取朕而代之不成?”

    这话一出,朝堂上一片静默,后面的朝臣皆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不敢有丝毫动作,赵难又欲向前,却是突然被人大力掐住了腰。

    正是他身后的张自山。

    梁启直视着梁帆的眼睛,仿佛这偌大一个朝堂之上只有他们二人一样,“皇兄总是容易这么暴躁,不过……皇兄想错了,本王不是想取而代之,而是想问问皇兄整日里坐着这来得名不正言不顺的皇位上,午夜梦回之时就不会自己做噩梦吗?”

    “梁启!你可知……你刚刚那番言论朕足以治你谋反之罪!”梁帆掩在袖袍下的手握成了拳头。

    “本王已经谋反了……不,本王只是履行父皇遗愿,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难道……皇兄真的以为不过两万大军孙正飞便敢谋反吗?”

    梁启微微垂下了眼睑,拇指轻轻在椅背上摩擦着,神态放松如同信步闲庭。

    他的话音一落,众大臣不可置信的目光皆向他投了来,李振子朝梁启的位置迈了两步,痛恨的表情中还添了两分惋惜之态,“好啊,老臣竟是真的猜对了,安王爷,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来人——”

    “乱臣贼子之言难道不是用来形容李大人最好不过吗?四年之前,你和梁帆一手策划了齐良山山崩一事,不仅毁了本王一双腿,还有为我天齐抛头颅洒热血的千百将士,他们本该是天齐的功臣,却因为你们二人尽皆命丧黄泉!建昭贪污一案你们构陷忠良,让当时的大理寺卿杜庆朝一家蒙冤而死!至于这四年的一桩桩一件件还用本王一一数出来吗!”

    梁启狠狠一拍椅背,说到后面,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这四年来他太懦弱,“残废”二字对他而言打击不可谓不大,可是他的“淡漠”又何尝不是一种逃避?因为护龙卫的存在,朝中诸事他了如指掌,可是他是父皇的儿子,他不能让天齐皇朝因为梁帆就此分崩离析,让天下再次陷入战火……

    但是累尘的出现让他改变了主意,不单单是因为他欠他,更重要的是,天齐的腐朽之态已经显露出来,到了他不能忽视的地步,他想要保住它,就必须来一次大洗牌,为天齐注入新的血液。

    哪怕他的腿此时并没有好,哪怕……天齐皇朝不再姓梁。他早已犹疑,而累尘帮他下定了决心。

    此番话一说完,朝堂上一片哗然,李振之气得恼羞成怒,嘴唇上颚一抖一抖地,“你!你胡说!污蔑圣上,污蔑朝廷重臣!来人!快来人——”

    李振之话音落下,殿外一大队跨刀侍卫走了进来,张武泽站在最前方,“微臣参见皇上。”

    陆非鱼看见进来的是张武泽也有些惊讶,正想移动脚步却是被梁启拉住了手,随后轻摇了摇头。

    陆非鱼视线在张武泽和梁启之间转了一圈,虽有些狐疑却止住了自己的动作。

    “怎么是你?李肃呢?!”

    梁帆定定地看了张武泽一眼。

    “皇上,李统领请了病假,今日之职由微臣暂代。”

    “既如此,意欲谋反,其罪当诛!将梁启押入天牢,此番事毕,午门斩首,以儆效尤!”梁帆声音冷冽,说着这话的时候,视线一直放在梁启的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莫名有些不安。也许是……今日梁启的行为太过反常,还有,护龙卫哪里去了?

    “皇上——”赵难一声惊呼。

    “说情者一律同罪!”梁帆狠狠扫了他一眼,眼中杀意弥漫。

    张武泽提起腰间的跨刀上前走了一步,陆非鱼看了他一眼,此时却从怀里掏出一卷明皇色的……圣旨!

    “先帝遗诏在此,我看谁敢!”

    遗……遗诏?遗诏!!!

    此二字一出,众臣皆变了脸色。站在上首的梁帆更是睚眦欲裂,不敢置信地瞪向了陆非鱼手上的东西,指尖在掌心掐出了血迹。

    父皇竟然如此偏心!如此偏心!

    “陈大人,您是三朝元老,这先帝的字迹您肯定认得出来,上头的玺印众位大可辩证一番。先帝遗诏,传位于皇三子启,众位可得好好看清楚了!到底谁才是乱臣贼子如今不是一目了然吗?皇上……哦,不,梁帆,你可还有何话要说?”

    陆非鱼站在梁启的轮椅之后,手上的圣旨已经被他打开来高举着,眉梢轻挑满是嘲讽。

    御史大夫陈大人慢慢走近陆非鱼,细细扫过那卷明黄绢帛上的字迹,随即便是面色大变,“这……这……”

    此反应代表着什么已经无须多说,朝堂上再次陷入一阵哗然。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再一次看到关于灵异世界的那个评论了,其实当时写这个世界的时候也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是可能作者君当局者迷,自己看了一遍没有察觉到问题所在,今天看到小天使的评论,又让基友看了一遍,然后……好像摸到了那个点。

    小天使们一直代入的都是非鱼的视角,非鱼因为老攻的存在对于宁筠和潘海霖之间的感情心生唏嘘,但这个时候想让小天使们产生和非鱼一样的感受这个理由又太弱了,毕竟非鱼没有经历过和宁筠一样的事情,而且——他们已经杀了一个无辜的人,所以小天使们才会觉得这个世界非鱼的同情是一个错误,事实证明这也确实是一个错误,非鱼在最后才意识到这一点可能对小天使们来说太晚了,这应该就是小天使觉得膈应的原因吧?

    做错了事就必须受到惩罚,就算他们原本就是受害者也不该是成为刽子手的理由,这句话很正确,作者君写“他们原本也是受害者”的本意也并非是为了洗白,而是想尝试避免人物的脸谱化,使情节发展的逻辑性更强一点,但是好像并没有把控好,笔力不够。非鱼可以唏嘘,可以感慨……但他因为同情而犹豫导致差点助涨了罪恶,所以小天使们觉得不舒服,是这种感觉吗?

    作者君努力站在读者的角度反复看了那个世界好几遍,也不知道自己分析地对不对,但是会抽出时间修文。

    文以载道,虽然作者君只是一个末流写手,但是一篇文向读者输出了错误的价值观作者君确实应该反省……哎,好像作为一篇小白套路网文说得有点过了,但这确实是作者君真实的想法,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小天使可以告诉我一下关于那个世界的直观感受,因为作者君自己还是有点雾里看花的感觉,在这里谢谢小天使了。

    第115章 从小倌到皇后15完

    “遗诏……”梁帆看了一眼已经明显倾向于梁启的大臣,强忍着心中的躁动恐惧,缓缓地从上首沿着台阶走了下来,“梁启不过一个废人,你跟朕说父皇为他立了传位诏书?天齐皇朝的皇帝由一个残废来做,是父皇疯了还是朕疯了?朕看,要么你们伪造遗诏,要么就是恶意篡改!”

    梁帆眼神微闪,踱步走到了陆非鱼二人的面前,转头瞥了一眼旁边的张武泽,“还愣着做什么!他们二人扰乱朝纲,伪造圣旨,谋逆犯上,朕命你立马将他们就地正法!”

    “皇上……”张武泽声音犹疑。

    “怎么!朕的话你还不听了?!”梁帆怒不可遏,陡然伸手便想扒出张武泽腰间的剑,张武泽身形一闪却让梁帆摸了个空。“你——”

    “皇上,对不住了!”

    张武泽话音刚落,手臂一晃腰间的剑便被他架在了梁帆的脖颈之间,银雪的剑身寒光凛冽,仿佛只要轻轻一用力便能削下梁帆的头颅。

    “你干什么!快住手!住手!”

    “放下剑,保护皇上,保护皇上——快!”

    “你们……你们快抓住他……杀了他……”

    ……

    张武泽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众臣皆惊住了,李振之更是气急败坏地对着张武泽带进来的侍卫吼道,随着一连串的声音渐大,殿门外突然涌进了许多跨刀侍卫,看到眼前的情况皆拔刀对准了陆非鱼四人。

    张武泽手上微一用力,梁帆的脖颈上便渗出了血迹,“忠君报国,才是大丈夫所为。梁帆谋逆在先,正如孙将军高举的旗帜,清君侧,清的是梁帆后宫里头沽名钓誉的下作小人韩月白,多少大儒联名上书,坊间骂声一片,可咱们这位皇帝却是被迷了心智;扶正统,扶的是天齐名正言顺的帝王,而不是一个靠着谋逆陷害坐在皇座上的伪君子,吾等真要助纣为虐,倒行逆施吗?”

    “你、你住口!”李振之话音不稳,却是口沫横飞,“你分明就是和梁启串通好了的,诚如刚才皇上所言,先皇怎么会将皇位交给一个连行动能力都没有的皇子,那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李振之,诸位大臣,你们尽可以好好想想,先皇在位之时是想要将皇位交给谁,若不是因为安王爷出了意外,梁帆哪有丁点可能待在皇座上?如今遗诏已出,陈大人这些老臣尽可证明其真实性,难不成你们还要自欺欺人不成?”

    张武泽挟持着梁帆缓缓向陆非鱼二人靠近,梁帆被拖着脚步却是不敢有丝毫动作,只是嘴上开口反驳道,“你胡说!梁启若有心自然可以伪造遗诏,笔迹可以模仿,印玺可以偷盗,你……你快放了朕,不然,你只有死路一条!”

    梁帆话音刚落,却被张武泽一脚踢向了他的膝盖,梁帆就势便跪倒在了地上,“你说错了吧?我若是放了你,我一定是死路一条,但我不放你,却一定可以活着,你放心。”

    梁启缓缓控制着自己的轮椅驶向了梁启的面前,面色无波,“是不是伪造,梁帆,你心里自然是清楚的,若是你一定想要一个证明,本王自然可以满足你。”

    梁启说完,轻拍了两下手掌。

    掌声刚落,金銮殿的横椽上突然冒出众多黑色的身影,却是统一装束,头上的无翅乌纱分外显眼,如果细看,定还能发现他们插进靴子的匕首,刀柄上古朴的花纹一看便不是寻常之物。

    此时,他们手上尽皆张弓,冰冷的箭矢对准了下方的众人,有胆小者甚至已经吓软了腿。

    “外、外——你们看,还有外面!”

    不知是谁一声惊呼,将众人的视线引了出去,房梁上也是一样倒挂着黑影,甚至还有从树上跳下、从花园中钻出的黑色人影此刻都动作整齐划一地围在了殿外,瞬间便将整个金殿包围了。

    众臣尽皆惊颤,忍不住围城了一团。

    “这是……”

    梁帆瞪直了眼睛,像是猜到了什么。

    “皇兄不是一直对他们好奇不已吗?没错,他们,便是只隶属于历代天齐帝王的护龙卫,怎么样,这个证明皇兄和诸位大臣可还满意?”梁启的视线在梁帆和李振之两人身上扫过,又在众大臣身上转了一圈,眸光淡淡,却是让人压力倍增。

    真正的帝王威仪,此刻展露无遗。

    “梁启!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别忘了,朕还有禁军,还有皇城守军,你觉得就凭这些护龙卫就可以造反了吗?!”

    梁帆恨恨地盯着梁启的脸,眼中尽是怨毒之色,还有两份隐秘的期待。还有机会,还有机会……只要能等到援兵到来……

    梁启看了他一眼,将轮椅转向了那些跨刀的侍卫,“我天齐的将士们,你们都是天齐的大好儿郎,既为禁军一员,忠孝节义这四个字必定启蒙之时便学过了,孰是孰非心中自有定论,诚如张大人刚才所问,你们真的要助纣为虐吗?”

    梁启话音落下,几个前头的几个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有犹豫却是并未动作。

    “你们已经被护龙卫包围了,就算城外的禁军赶到,你们也是必死无疑的;京城外两万兵士蓄势待发,边境二十万大军想必你们也不会忘记秦将军姓什么,放下手中的刀,本王可以保证既往不咎。”

    “安……安王爷,我一直都很敬仰你,你不会骗我们的吧?”

    其中一个侍卫眉头紧皱,表情甚是纠结,手中的刀已经不自觉地下移。

    动之以情,晓之以利……陆非鱼嘴角微扬,他家老攻在这一方面做得可比韩月白强多了。

    “自然不会,本王一生坦坦荡荡,再者,这里还有诸位大臣在,难不成本王还会给自己留下后世骂名不成?”梁启直视着那侍卫的眼睛,明明声音依然平静,却是无端让人信服。

    侍卫定定地看了梁启一眼,又转向了旁边的同伴,随后像是下定了决心,轻轻点了点头,手中的刀一下子便落在了地上,由他开始,哐当的声音接连不绝。

    不战而屈人之兵,陆非鱼突然想象了一下战场上的梁启,不知道会不会比眼前更让人心神……荡漾?

    “你们别信他!”梁帆陡然一声大叫,“梁启,你别忘了,你有遗诏又如何,你造反成功又如何,你终究只是一个残废!残废!你觉得天下百姓能接受这样一个帝王吗?你会毁了天齐的!你会毁了它!”

    “对,你们不好好保护皇上反倒被梁启迷惑,你们别忘了,梁启是做不了皇帝的!宫外的援兵马上就会到,到时候……”

    “咻——”

    李振之躲在大臣中话还没有说完,梁上突然一道箭矢朝他飞来,最终落在了他的脚边,只差一点点,一点点……李振之吓得面色煞白,一下子朝后面倒了下去,与李家一道阵营的两个官员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最终两个人推推嚷嚷,反倒和李振之一齐摔在了地上。

    “是吗?朕可不是这么想的。”一个“朕”字从梁启口中说出来,却是恍然间有了几分睥睨天下的气势,梁启一掀衣袍,陡然间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向那个最高的王座,“朕有负先帝所托,没有好好保护他交予朕的东西,自今日起,这天齐是朕的天齐,同时也是天齐所有百姓的天齐,这万里江山,朕,愿与诸君共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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