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铳兵从徐大福手里接过“定装”的火药纸包,往枪管里倒入,再拿出一根搠杖,往枪管里捅了捅,捣实了火药,然后又往里面塞入一颗三钱的小铅弹,又拿出搠杖,往里面捣实,提前点燃火铳上的火绳,打开火门、扣下扳机,燃烧着的火绳便被机括带动着,穿进了火门之中……
    这繁复的操作,看起来比三眼神铳的装填速度要慢得多。
    程旭、白鸢、徐大福几个见过鸟铳的人,倒是不觉得什么,但铁匠们第一次看到鸟铳的实操,心里都在想:这一套动作做下来,黄花菜都凉了吧?这还怎么打仗?
    他们刚想到这里,就听到“轰”的一声响,鸟铳发射了。
    百步开外的山壁上冒起一阵青烟。
    铁匠们一起惊愕莫名:“打得这么远?”
    “嘿,比三眼神铳远了好多啊。”试射的火铳兵大喜起来:“那该死的三眼神铳只能打六七丈远,但是这个鸟铳能打一百步,我的老天爷啊!有了这个,咱们火铳兵终于有用了,哈哈哈,终于有用了。”
    “但它缺点也很明显,一开火门,其风甚猛,药信已先吹去;用辗信则火门易坏。一放之后,虏骑如风而至,又不便执此为拒敌之具。近有制竹鸟嘴铳及自闭火门鸟铳,亦一时之奇,然终是费事。”宋应星开口叹道:“万历三大征之后,辽东边军大量弃用鸟铳,用回了三眼神铳,便是因为它有以上缺点。”
    众人:“……”
    宋应星刷地一下又从背后拿出一把火铳来:“所以我们需要再给鸟铳进行一下改良,这是天尊提示之后,在下重新设计制作的燧发枪,以弹簧推动夹钳,夹着燧石撞击在火门上,冒出火星,引燃火药击发,就可以克服鸟铳的缺点了,我将之称为‘燧发火铳’。”
    他将燧发火铳交到了火铳兵手上,你再试试这个。
    火铳兵又把刚才的流程重新来了一遍,装填火药、铅弹,到最后要发射这一步,却完全不同了,不再需要点燃火绳,打开火门一类的操作,而是直接抬起火铳,瞄准远处,扣下扳机……
    “轰!”
    火铳直接就发射了,烟雾缭绕,远处的山壁上又冒起了一阵青烟。
    宋应星:“嘿,成功了!”
    众人齐齐一愣,随即大喜:“成功了。”
    “一扣板机就能发射的火铳。”
    “好厉害!”
    宋应星也颇为高兴,对于他这样的科学家来说,能研究设计出新玩意儿,那可是毕生之追求。
    接下来只需要再细化一下设计,让火铳更轻便,击发机关更稳妥即可了。
    不过……
    他不禁叹了口气道:“光靠这个,还是挡不住建奴啊,这东西就算击发的方式变了,但它装填慢的问题并没有解决,发一铳的时间,就足够建奴的骑兵冲近了。”
    白鸢精神一振:“用沐英将军发明的三段射击术,能否解决射一发敌军就靠近的问题呢?”
    宋应星摇头:“三段射击虽然能一定程度解决射速过慢的问体,但是三段射击需要的火铳数量更大,火铳阵需要更厚实,需要强大的财政才能支撑。而且三段射击对士兵的配合度要求极高,训练难度过大,普通士兵们难以做到。那个三段射击战术更多只是停留于纸面,极少用于实战。”
    第287章 火绳手榴弹
    听到宋应星的话,在场的诸位都不禁露出了笑容。
    需要强大的财政支撑?
    嘿!
    好吧,你这个新来的科学家还不知道“天尊保佑”是什么意思,区区物资根本不是问题,我们缺少的只是足够的铁匠而已,只要铁匠够多,燧发火铳给能给你堆成山。
    当然,铁匠数量不够的问题,现在是个严肃问题。
    燧发火铳的数量在短时间内多不了,而且天尊严控民团兵力,不允许抽走太多青壮去打仗,所以火铳兵的数量也多不了,高家村需要用别的手段来弥补火力间隔的问题。
    就在这时候,徐大福又举起了手:“你们的新式火铳测试好了吧?现在该测试我做的新玩意了。”
    铁匠们奇道:“你又有什么新玩意儿?”
    徐大福:“就是上次让你们帮我打造的小铁壳子,小铁珠子……”
    高一一想起来,徐大福让他打造了一个看起来像罐子似的小铁壳,还打造了一推铁珠子,但问他要做什么,他却不肯说。
    现在终于制作出成品了,可以揭晓迷底了嘛。
    一群铁匠都听说过这事,现在好奇心拉满,瞪大了眼珠子瞅着徐大福,看他究竟要拿个啥东西出来。
    只见徐大福拿出个盒子,打开盒盖,从里面小心翼翼拿出了一个奇怪的小棒槌,上半截是圆柱形的,就是铁匠们造的那个小铁罐子,而下半截是一个木柄,可以用手握持。
    李道玄一看这东西就乐了,这就是典型的一二战手榴弹了,虽然内部不一样,但至少外形是一二战手榴弹的造型,随便找一个抗战片,里面的我军,就大量使用这玩意儿。
    高一一:“小铁锤?不……不可能……这罐子是空心的,根本不可能用来锤人。”
    众人心里都想:徐大福是个火药作,所以这个东西一定和火药有关吧?莫非,这铁罐里装满了火药?
    程旭想到了上一次和固原叛军作战时扔出去的纸包黑球炸弹,心里一动:“这不会是丢出去炸人用的炸弹吧?不过,它和上一次的有许多不同。”
    徐大福嘿嘿笑:“没错,就是扔出去炸人用的,但与上次的不同在于,它增加了一个手握的木柄,这样一来,投掷的时候就能扔得更远了。”
    程旭心中一喜:“有理,扔得越远越好用。”
    徐大福继续道:“上次的炸弹还有威力不足的毛病,落进叛军军阵之中,只有落点位置的叛军会被炸飞,旁边的人顶多就是摔一跤而已,只能起到打乱阵形的作用,但这一次不同了……”
    “天尊还让我在里面混入了许多小铁珠,当它炸开的时候,小铁珠就会被炸得四面纷飞,嘿嘿嘿……它还有一个铁壳子,火药爆炸的时候,铁壳子也会炸碎,变成破片,与小钢珠一起乱飞……”
    众人听到这里,只是想像了一下那个画面,就感觉到不寒而栗。
    程旭这种会直接上战场人,只要一想到敌军有这东西,就感觉到面前全是太奶奶在飞舞。
    徐大福:“好了,我介绍完了,此物由天尊取了个名字,叫做火绳手榴弹,现在咱们就来试试吧。”
    他刚说完这句话,就见到所有人齐刷刷地向后退,退出了老远:“别把这东西在我们身边引爆啊。”
    徐大福:“高初五,你过来试试。”
    高初五很快走了过来,伸手接过了火绳手榴弹,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咧开嘴笑:“这东西,我最少能扔出二十丈远。”
    “嗯,请务必扔出这么远,否则它炸开来时,小钢珠会伤到我们自己人。”徐大福拿出火折子,刷地一下点燃了手榴弹上面的火绳。
    围观的人又向后退出了老远……
    高初五咧开嘴一笑,向前跑了两步,挥起手臂,猛地一甩……
    那手榴弹带着火绳,向前飞出,飞得好远好远,还真飞出了二十余丈才落下,“轰”的一声响,手榴弹炸了,立即在试验场地里的一片稻草人哗啦啦地一阵摇晃。
    众人走过去一看,周围数个稻草人身上的衣服都被打得千穿百孔,全是小钢珠和破铁片给打出来的。
    程旭看到这一幕,不禁叉腰狂笑:“哈哈哈,太厉害了,这个东西太厉害了,比我见过的任何火器都要厉害,哈哈哈,徐大福,快造,用力造,给我的人每人准备二十枚,我能从这里一路杀进京城去。”
    徐大福翻了翻白眼:“少说梦话了,半路上下一场雨,就让你全军覆没。”
    程旭:“……”
    宋应星刷地一下拿出了纸笔:“此物极佳,我得把它画下来,立即把它画下来,嘿……我的《天工开物》里面,又能记下一个稀奇古怪的物事了。”
    他也不管这是什么地方,噗通一声就地趴好,厥着屁股开始写写画画,没过多久就画好了手榴弹的外形,还在旁边写出了一大段备注,拿起纸来,开心无比。
    李道玄见小人们又有技术突破了,也颇为开心,这下子民团的战斗力又能大幅上涨了,上一次打边军可谓险向环生,自己不停的用手帮忙,民团还是不少人受伤。
    但随着高家村的火器越来越先进,以后尽量做到御敌于射程之外,才能减少小人们的伤亡。
    毕竟,自家小人的性命,那可是很金贵的呢。
    这时候,白鸢也看完热闹了,该继续前往县城了,但他却不肯走,一伸手就拉住了高一一:“高匠师,你们这个新式的遂发枪,造好之后能不能给我一柄,让我也能玩玩呀。”
    高一一笑:“白先生,瞧您说得,您和咱们高家村是一家人,天尊肯定要给你们白家堡的民团也配备上新式武器的,这燧发火铳和手榴弹岂能没有你的份。”
    白鸢大喜:“那就好,手榴弹也就罢了,那燧发火铳的射击方式我却必须要学会,嘿嘿嘿,君子六艺中‘射’这一艺,我可是很讲究的,我要成为最厉害的火铳兵。”
    众人:“你堂堂白家堡堡主,干嘛非要当一个火铳兵啊?”
    第288章 有一批军马
    与此同时,黄龙山。
    黄龙山位于洛川、宜川、澄城三县交界之处。
    黄龙山的北坡下,便是宜川县的地界。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一支明廷的官军部队,刚刚来到了山下。
    这支官兵部队,是由延绥总兵官吴自勉率领的剿匪部队,奉新上任的延绥巡抚张梦鲸之命,来剿灭盘踞在黄龙山里的悍匪宜川王左挂。
    总兵是没有品级的将军,遇有战事,总兵佩将印出战,结束缴还。
    虽然没有品级,职权却极高,略相当于军区司令。
    吴自勉是个四十几岁的中年男子,肥头大耳,脑花里面都长着油的那种,一身铠甲都似要被他肥肉撑破,骑在马背上,压得那战马呼呼的直喘气儿,像极了刚爬上五楼的赵胜。
    他抬头瞥了一眼巍峨的黄龙山,哼了一声道:“他娘的,该死的张梦鲸,新官上任三把火,非要来烧一烧贼寇,我他娘的倒了八辈子的霉,要被这傻子调来调去的剿匪,这黄龙山是人进去的地方吗?山高林深,沟壑纵横,老子进去钻一圈,人都得瘦几斤才能出来。”
    他的心腹家丁从旁边凑过来,低声笑道:“这差事虽然苦,但是张梦鲸给的军粮还是挺多的,咱们装个剿匪的样子,将这些军粮扣了下来,小发一笔啊。”
    吴自勉笑:“还是你小子懂我,咱们就别去拼死拼活了,费心费力,还赚不到钱。”
    两人刚说到这里,就见到一名百户从外面溜了进来,见到吴自勉,立即跪下磕头:“将军,小人是延绥镇军里的李百户,不值一提的小人物,您可能不记得小人。”
    吴自勉:“哦?你来找本将军有何事上报?”
    李百户低声道:“小人听说,在将军这里可以花钱买命,小人已经准备好了银钱……”
    他递上来一大包银子,低声道:“小人不想进山剿匪,怕死在这穷山恶水之中,只求用这些银子买条小命。”
    吴自勉伸手惦量了一下钱袋,很满意,点头道:“行,你拿我手令,开了北营门出去吧,就说奉将军之命去行秘密军务,离营之后,避开众人,悄悄潜回家去,别给本将军到处宣扬,否则,事后军法追究,你只有死路一条。”
    李百户大喜,赶紧磕头谢恩,拿了手令溜了出去。
    李百户刚走,又钻进来郑百户、张千户……
    不一会儿,军队里溜走了一大群人,这些人还带走了不少部下,使得吴自勉的军队战斗力大减,不过战斗力一点也不重要嘛,千里为官只为财,赚到了银子就行了,战斗力谁爱要就给谁。
    但他还没赚够,还得想办法,再多赚点。
    吴自勉歪着头:“还有什么可以捞钱的法子?左右的,速速给本将军想出来。”
    旁边的心腹家丁凑上来道:“将军,巡抚大人还给咱们准备了许多军马,这些马也可以卖掉换钱的嘛,事后巡抚大人问起,咱们就说军马都被流寇射死了,已经掩埋。”
    吴自勉大喜:“此计甚妙!快去帮我联络买家。在张梦鲸那个傻子文官问起来之前,必须尽快将军马脱手。”
    ……
    高家村今天也处于一片欢快与祥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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