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冰柔的马车终于开始缓缓行驶,马车里的谢冰柔却好似喘不过气来。
    她的那些异样旁人未必能察觉,可阿韶却能感觉得到,故而阿韶不觉飞快握住了谢冰柔手掌,轻柔说道:“女郎,你没事吧?那章司马刚才是不是刻意吓唬于你?”
    谢冰柔轻轻的摇摇头,然后柔声说道:“也没什么,只是不过想起了一些两年前的事。”
    阿韶一直在谢冰柔身边,自然知晓两年前的事是什么事。
    五娘子一直在学习验尸之技,两年前,她甚至已经开始尝试剖尸了。
    那姜三郎确实对五娘子很是宠爱,带着五娘子做了很多出格的事,他甚至还为自家姑娘寻来了新鲜的尸体。
    谢冰柔本来技艺日精,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使得谢冰柔不亲自检查尸首了。
    那桩案子实在是太过于可怖,甚至参与这桩案子的秦家兄妹皆先后被屠,可凶徒是谁却仍然不见影。
    秦家婉娘是姑娘极要好的手帕交,两人志趣相投,关系比姜家那些女娘要好很多。
    那秦家大郎秦羽冲也是极爽朗温厚的人,阿韶也是见过的。
    可因为涉入太深,先是秦羽冲被凶手所杀。秦羽冲善于剑技,武技出众,忠纯果敢,作为武将曾剿匪若干,护住地方安宁。
    然而秦羽冲那执剑的右臂却被凶手生生斩下来,血淋淋的扔在了闹市。
    后来官府也寻到了秦羽冲的尸首,这个朝廷的武将四肢皆被斩断,再被斩去了头颅。五娘子强忍痛楚和内心煎熬,替秦羽冲验了尸。
    从出血和皮肉收缩程度来看,秦羽冲是活着时被人斩断四肢的。
    特别是秦羽冲那执剑右手,这只手臂不但最先被人丢弃在闹市,而且还被人斩去了三指头,好似是一种对战士勇气的恶意嘲讽。
    那时五娘子还能勉力支撑,想让愤怒压倒恐惧,想不要服输。直到那一天,一截白皙的手臂被放在树梢,和秦羽冲一样被剁去了三根手指。
    那是秦娘子的手臂,秦蓉已经要离开川中修养,去抚平丧兄之痛了。可凶手却是并不肯放过她,更不愿意饶了她。
    秦蓉虽不会武技,可仍然被剁去三指,因为凶徒是想要别人知晓,秦蓉是为了秦羽冲的多管闲事而被报复的。
    那时谢冰柔只看了那截手臂一眼,就转头抱着阿韶崩溃大哭。
    也不怪五娘子会这样难受,那时候五娘子才十五岁。
    别的十五岁女娘是不用受到这样惊吓的。
    从那以后,谢冰柔就再也没有亲手翻检过尸首,这一切的一切,都换做阿韶代劳。而阿韶呢,她也庆幸自己能为五娘子做这些事情。
    谢冰柔内心有一道伤,但阿韶坚信这样的伤一定是会好起来。因为五娘子只是不肯继续翻检尸,却并不是放弃查案断狱。
    阿韶知晓谢冰柔内心还有热情的,自己的姑娘心里那点火焰并没有消失,而且还在熊熊燃烧。
    而如今,谢冰柔终于在阿韶面前提及了两年前的事。
    阿韶不觉将谢冰柔的手握得更紧些。
    她想,五娘子不会有事的,一定是会康复的。她也愿意做谢冰柔的手,直到谢冰柔痊愈的那一天。
    为了转移谢冰柔的注意力,阿韶也不免说一些话转移谢冰柔注意力。
    “我方才看见济怀公子目不转睛打量,五娘子,你猜他心里在想什么?”
    谢冰柔似笑了一下。
    阿韶说道:“若让我看,人家不过送送,可他必是在想你是许给元家大郎好,还是章司马好,说不准孩子名字都脑补出来。”
    跟谢冰柔久了,见识多了,阿韶也会几分相人之术。阿韶虽然说得夸张,但谢济怀那些浅薄的企图心却是也藏也藏不住。
    就好似如今,谢济怀果然忍不住揣测,他觉得元璧并不似元四郎那样多情,又怎会巴巴来送谢冰柔?
    自己这个五姑母,莫非还能入元璧的眼不成?
    只是若元璧只是想纳谢冰柔为妾,大夫人定然不会允。
    谢济怀脑补到以后谢氏可能因此跟元璧发生冲突龃龉,也不觉皱皱眉头,竟生出了几分为难。
    这时元璧的嗓音却是响起:“章爵凶悍,又不知礼数,五娘子不必将他放在心上。”
    谢冰柔回过神来,在车内轻轻说道:“章司马只是有些随性,并无恶意。”
    她这话倒是说得体贴,只是章爵很得元后喜爱,谢冰柔显然不能当真对章爵不满意。
    谢济怀听了,也觉谢冰柔是在委曲求全。
    于是谢济怀飞快忘了元璧一眼,想看看这位元家大郎面上可是生出什么怜香惜玉之色。
    元璧面上没有太多的表情,但大抵还是温和的。他大约对谢冰柔有些好感,不过似乎并不喜旁人看出他的心思。
    但他倒是颇有兴致跟谢冰柔聊聊天。
    元璧温声问道:“五娘子回家途中,在城外窥见那桩凶案,可有害怕?”
    谢冰柔答:“当时不觉得怎么害怕,更何况后来又回到了京城。京中繁华,自然不似城外荒郊那般危险。更何况我出入之际,总是有人跟前跟后,便也没什么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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