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样子,其实楚筠也不敢独自回去。她弄不明白方才发生的事,只能先听魏淮昭的意思。
    知道他在等她回应,于是小声点头道:“嗯。”
    魏淮昭接过撬棍拉出了马车,又去将尸身抗起,搅动这一片的沙泥。
    剑身未拔,流出的血水不多。地面还漫着一层雨水未褪,血色被泥水搅混掩盖,又顺着水流淌向别处,很快就了无痕迹。
    若被雨水冲刷干净前,特意舀来察看,是能瞧出些许异样。但此处不会有人来看。
    魏淮昭径自一跃,身影便于此处消失了。
    魏槐晴一边腹诽魏淮昭,一边卸了满是刀痕的半截车门。
    马车很快往着魏府的方向去。
    她拉着楚筠检查了一遍,好在没见伤处。本想问问究竟发生何事,但见她摇头不知,就不再提了。
    天色仍是暗沉,瞧着竟是要再重新下阵小雨。楚筠入魏府时,就看见飞檐上已有雨水落下。
    楚筠跟着魏槐晴先去了客院。很快有下人送来热水和备衣。
    那尸身凝竹当时只瞥到了一眼,但也很怕,都不敢回想,不过她更担心姑娘。
    帮着更衣沐浴时,她见姑娘脸色好了许多,才敢小心问:“姑娘,魏公子怎会突然出现?那个是贼人吗?”
    热水一泡,很好地舒缓了紧张的身心,楚筠将身子沉下去,说道:“应该是的。”
    她只知道那人凶狠,一照面就险些要杀死她了。回想那直砍而来的短刀,楚筠还会感觉额间发凉。
    凝竹后怕道:“那幸亏有魏公子护着姑娘。”
    她心道也是,若非贼人,魏公子也不至于无故杀人。
    不过魏家本来就不是文臣,若起战事那还要去战场杀敌的。姑娘成了亲后,少不得也会接触到这些。
    可魏公子能一直护好姑娘,不让她害怕么?凝竹觉得自己有颗担不完的心。
    楚筠这会儿没事了,她比较忧心娘的情况。回来时,晴姐姐说她会再派人过去看看。
    “凝竹,我想多泡一会。若是娘亲的事你就及时来告诉我。”
    凝竹应声是,退了出去。
    前后不消半个时辰,魏淮昭就已处理妥当回到了魏府。
    正要踏入自己的院子时,一眼就看见了在院中檐下早已等着他的父亲。
    魏颂这个时辰恰好在府中,魏槐晴带着楚筠从后门入府,马车又现异样,他一得知当下就去问了女儿。
    以他猜想,万一儿子要是惹出什么麻烦事,自是得问个明白,以作打算。
    除此之外,若敢再将他未来儿媳吓着,他可要将供祖宗牌位的长鞭重新请出来了。
    魏颂见人回来,面容分外严肃,沉着张脸喝道:“臭小子给我站住!”
    魏淮昭便停住了,喊了声爹。
    魏颂打量他,见儿子神情坦荡,倒没有一点像是闯了祸的模样。
    他生出些许不确定来,只是面上仍旧绷得紧:“你又给我惹什么事了?京中明暗多少双眼睛也敢动手杀人。对方是何人?”
    魏淮昭见院中下人都早已遣走,不由一笑,指了指身上暗色血迹道:“我先进屋换身衣衫。”
    魏颂见状,更生疑惑,遂问他:“你这模样回来,可有谁瞧见?”
    “无人瞧见。”
    对视半晌后,魏颂摆手让他快些收拾。
    魏淮昭点头入内,一边说道:“外头有雨,爹先进屋喝杯热茶?”
    魏颂往房中瞪去,禁不住嘀咕着:“我在自己家,喝不喝茶还用得着你个小子招呼?”
    魏淮昭稍作擦洗,换了一身赤暗锦袍,上好的料子缀有暗纹,显得人既如山岳高挺,又显修竹清韵。
    魏颂哪管他是何穿着,见人收拾干净出来,直言问他:“说吧,怎么回事?”
    魏淮昭见爹未落座,便也站立一旁,直言解释道:“此人是胡人奸细。”
    魏颂眉峰一挑,神色凛然:“细说。”
    院中的雨起初坠落成线,后又逐渐变得稀稀落落。直到此时此刻,方将这一日的雨水倾倒了干净。云霭消散,昏暗天色乍亮,天际隐有红霞显露。
    魏淮昭往他高悬着的狸奴花灯看了一眼,就听父亲掂掇后道:“如此,确是不可轻易声张,免得打草惊蛇。”
    不过胡人奸细竟都混入京城来了,甚至还是副大凌人面孔,细想着实令人悚然。
    魏淮昭说道:“儿子也是这么想的。”
    前世奸细不止深入京中,因机密泄漏,使得边关有几场战役胜得极为艰难。既然战事难以避开,他自然要早作筹谋。
    三年太久了,他和边关将士们都耗不起。
    若借此搜捕,反倒引起警觉,断了线索。前世的他知晓不少胡人传信密令,亦知奸细之间不会轻易照面,大可借其身份行事。
    此次他借出京一趟查得踪迹,虽说没能活擒,倒也无甚差别。
    他知此人奸细身份是得益于前世之便。这第二场雨冲刷得干净,即便真有人发现,也只当是个贩夫走卒罢了。
    魏颂斜过眸子瞥了儿子一眼。
    他就说这小子,表面上是看着安分许多,可总让人感觉他暗中不知道憋着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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