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门迷惑她这样,无法坚定自己的灵魂。
    视线几乎黏在了他身上,叶伏秋抬腿,一步步回到他身边。
    他飞起的领角,她兜动的衣摆。
    仿佛是暑风为两人目光对弈的伴奏。
    祁醒捏着兜里的烟盒,盯着她,丹凤眼缓缓狭窄,“叶伏秋。”
    他声线本就低,一压着重语调说话,更显得压迫。
    叶伏秋肩膀抖了下,看他:“……干什么。”
    祁醒腮颊略硬,笑了声:“你什么意思啊。”
    她心里猛砸一下,眨眼:“啊?”
    “刚在店里。”他死死盯牢她每一寸表情,一语道破:“你是故意换地儿的。”
    “想什么呢。”
    祁醒胸膛沉浮幅度加深,目光如刀锋犀利:“谁和你说了什么,你都知道什么。”
    对方的几个连问把她弄懵了,叶伏秋感受到面前人对自己毫不掩饰的防备和攻击性。
    她想往后拉开距离减少威胁,可双腿偏偏这个时候全副失灵。
    叶伏秋不明白,也不多想,明明白白地望着他:“祁醒。”
    她一声出,两人都有瞬间的静止。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名字叫出去才觉得烫嘴,叶伏秋抿唇,慌张地补下半句:“你怕那个,对吧。”
    祁醒看着她的眼眸更深了。
    “你不喜欢正对着摄像监控是不是?”叶伏秋的敏锐不输于他半分,对着他威迫十足的眸子,解释:“所以我才换位置的。”
    他笑了,问:“你凭什么敢断定。”
    “上次派出所,还有这次在咖啡店。”
    祁醒褪去散漫的模样让她无比新奇,叶伏秋动唇角,对着他指指鼻梁:“你都摸鼻子了。”
    祁醒挑眉。
    她将观察到的细枝末节道出:“你情绪不太自然的时候,是不是会下意识摸鼻梁?”
    “而且你一些表情都显得不太舒服,也不直视前面。”
    “我就猜,你是不是不喜欢正对摄像头的环境。”
    哪怕这最后的平和氛围是那昙花的最后一小时,叶伏秋也想好好享受在这座城市的每一秒,用心对待所有人。
    她垂下眸子,说:“这有什么的,每个人都会有害怕的东西。”
    “其实不用忍着的,说出来会更好。”
    祁醒没说话。
    风中静默了数秒,叶伏秋被这股安静弄得有些不自在,抬眼,又撞上他眸子。
    合着不说话的这段时间,他始终在看她。
    半晌,祁醒偏开视线,眉梢微动,嗤道:“胡说八道。”
    叶伏秋颦眉,瞅着抠在一块的手指。
    真是她猜错了?
    ……
    那之后的一天多,叶伏秋没有再见过祁醒。
    再听到动静,她出卧室,只寥寥瞥见一个他拉着箱子离开客厅的背影,保姆们纷纷恭送。
    她心沉了下去。
    还真走了。
    国内飞美国,来回也要整整一天了。
    机会只有一次。
    叶伏秋回到卧室里,打开那只破旧的行李箱,把自己的东西一样样塞回去。
    与其等着祁醒发现自己的恶行剥夺她的一切,还不如率先离开。
    为了保护爸爸的片刻安宁,她愿意付出代价。
    等回了滨阳,她就立刻去找份工作补贴家用,先带着爸爸搬出韩桥村才要紧,大学……先不上了。
    叶伏秋盯着手机里的余额,根本不够买车票,找了一圈,最后也只能给焦昕发消息。
    短短两行字她敲敲打打,直到额头冒汗,检查好每一个都合乎礼数,才敢点下发送键。
    【昕昕,你方不方便先借我五百块钱。】
    【我之后会立刻还你。】
    ……
    半夜十点半。
    别墅里所有员工都已下班,离开主宅。
    傍晚起势的那阵风并未落下,而是随日暮逝去变本加厉。
    窗外伴着昏黑狂风呼啸,迅猛之势似要冲碎玻璃攻进房子。
    暴风捶打窗子,如鼓点震颤着叶伏秋本就不稳的心跳。
    偌大的房子只剩她一人。
    上下五层的千方别墅,没有一个监控摄像头。
    夜晚黑,走廊里关掉了大半灯光,只有拐角的墙角灯随一阵阵呼啸闪烁。
    叶伏秋站在三楼书房门口,举步维艰。
    高大的木门睥睨着女孩单薄的身板,此刻窗外一个惊雷劈下,震彻上空,她被吓了一个哆嗦。
    她紧紧攥着手里的u盘,哪怕被边角硌疼也不知痛觉。
    心跳在嗓子眼,叶伏秋重重出了口气,咬牙扭头走出几步,又停下。
    不行……
    她眼梢沁出几分湿润,盯着手里的usb,发觉手心在不止颤抖。
    这扇门不进去,她一家人下一秒就会被赶出门。
    最近的滨阳,日日高温,几乎超过四十度。
    细小的哽咽流出喉咙,叶伏秋弯了脊背,像把下一刻就会崩坏的弓。
    u盘在她抖动中掉到地上,跌进地毯,甚至连声音都微乎及微。
    就是这样小一个东西,即将摧毁她为人十八年来坚守的品德,也即将烧毁苦读十年来好不容易拿到的那张入场券。
    “咔——!”
    又一个亮白的雷电降下。
    叶伏秋缩起肩膀,耳畔嗡嗡作响。
    她蹲下,把u盘捡起来,转身,一步步走回书房门口。
    耳膜被方才那道雷惊到发胀,金属般尖锐的耳鸣还没褪去,听觉模糊的她总觉得有些站不住。
    叶伏秋踉跄,握住金属门把手。
    眼前随雷电发白,闪出好多画面。
    恍惚间,父亲的嗓音好像回到了身边。
    【不管有没有出息,爸爸对你,就一个要求。】
    【不害人不坑人,踏实过日子,厚德载物。】
    【爸爸,你还会成语呢!】
    【哈哈,前两天听你背课文,我偷学的嘛。】
    【我们秋啊,一定要长成个顶天立地,堂堂正正的姑娘家。】
    【那样不管你干什么,爸都放心。】
    热泪倏地从她双眼滚下,直刷刷掉落。
    握着冰冷u盘的手剧烈抖动,叶伏秋喉咙化开一片苦涩,悔恨和自我厌弃的情绪在此刻抵达极致。
    会失望吧。
    如果让他知道,她的所作所为,爸爸一定会失望。
    他会希望,她因为他去做不道德的事吗?
    暴雨在她抬眼刹那落下,哗然——世界陷入雨噪中。
    叶伏秋抬手,恍然后退一步,后背冒汗。
    像从噩梦里清醒的被催眠者。
    她低头,瞧着手里的东西,突然改变了主意。
    东西,她要交给祁家人。
    并不是戴罪立功,悬崖勒马又怎么能算是好人,她不踏出这一步,是守护自己良知家教的底线。
    此事一出,她注定无法再名正言顺留在这里接受资助。
    就算对方不在意,叶伏秋也没办法迈过这道坎。
    她抿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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