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奚元没有战死,钭阳也没有战死,那个从不喜多言,喜拔剑的姜尚也都还活着,高奴山脉下还是平地荒野,四千将士也没有在那里长眠……
    “姚贾本就并非领兵之人,如今决战在即,何须知晓太多,毕竟楚亡,已成定局,即使吾等兵败!”
    白衍看着身旁有些出神的荀朔。
    在姚贾心里,真的愿意看到楚国灭亡吗?谁也不敢说‘不愿意’,但谁也不敢保证是‘愿意’。
    有些选择,或许不要交到姚贾手里,反而对姚贾来说,是一件好事。
    白衍想到这里,转身朝着书房走去。
    “……”
    荀朔看着白衍转身返回书房的背影,想到白衍的话,还有白衍的举动,荀朔清楚,白衍的举动看似有些小人之心,却做了一个主将,该做的事情!
    但是不知为何,看着白衍的背影,这一刻荀朔能感觉,似乎这个年轻的背影后,背负着很多事情,他与其他人,都看不到的事情。
    钟吾城内。
    在一间房间之中,淫秽之声此起彼伏,满地凌乱的衣甲与女子衣物,在床榻旁的随处可见。
    此时突然响起敲门声,顿时让房间安静下来。
    “蔡将军!白衍将军让将军过去!”
    门外传来士卒的声音,片刻后,随着房门打开,头发有些凌乱,呼吸有些急促的蔡余,急匆匆的走出房门,看了房内一眼后,转身看向士卒,皱起眉头。
    “白将军不是说,今日所有人都在城内休整,好生休养吗?”
    蔡余好奇的问道。
    秦卒闻言,对着蔡余摇摇头,示意他也不知道,前来禀报的人没说。
    “备马!”
    蔡余见状,让这方才提拔上来的亲信去备马,毕竟是白衍让他过去,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蔡余可不敢耽搁。
    那晚在钟离氏的府邸内,蔡余永远都无法忘记,被铁骑持剑架在脖子上,看着其他将领对白衍命令有丝毫违背,便被杀死倒地,成为一具尸体,更让人心凉的,是白衍已经知晓枞叛乱的事情。
    眼下,看着自己跟随白衍,领兵围灭楚军,立下大功,并且斩杀景骐与叛臣昌文君,蔡余愈发庆幸,当初白衍放过他的举动。
    若非白衍,怎会有他今日。
    “留在此处,吾去见白将军!”
    蔡余看着从房间内,走出来的俏妇人,轻声说道,将领在城中寻乐,这已经见怪不怪,并且这名俏妇是钟离氏所赠,算起来已经是他的女人。
    “将军快回!”
    妇人脸颊上有些红润,那水灵灵的双眼,似娇似媚的模样,让蔡余心头一阵火热,暗骂一声,若非是白衍找他,蔡余真想一整天都不出门。
    让妇人在这里等着,蔡余收敛心神,转身朝着小苑外走去。
    半个时辰后。
    城守府邸,蔡余跟着府中铁骑将士,一路来到书房,见到跪坐在木桌前,处理竹简的白衍。
    “蔡余,拜见将军!”
    蔡余对着白衍打礼道,好奇的看向白衍,不知白衍为何突然召他过来。
    白衍看到蔡余到来,缓缓起身,拿着一卷竹简,让蔡余跟他到挂着的布图面前。
    “有份重任,可愿跑一趟?”
    白衍看着布图,转过身,看着蔡余询问道。
    “白将军之令,蔡余莫敢不从!”
    蔡余有些错愕,但随即对着白衍,拱手打礼,一脸认真的说道,这并非开玩笑,眼下白衍让他杀谁,他绝对不会犹豫。
    “去大梁一趟!”
    白衍看着蔡余的举动,便把手中的竹简,交给蔡余。
    看着蔡余接过竹简,白衍转过身,抬起手,指着此前魏国的地方。
    “方才吾已命人把书信送去砀郡,由各处城邑招募大军,切记,去到大梁,招募兵马之后,分散开来,若招到十万人,便要散播消息,说仅招募到五万!若招募到十五万人,便只能说七万!”
    白衍说完,转头看向蔡余。
    “待得到命令,立即领兵南下!”
    白衍嘱咐道。
    魏国覆灭后,嬴政把陈留、雍丘、大梁、单父县等二十一个大城,设为砀郡,只是眼下还未派遣大臣,前来砀郡担任郡守。
    蔡余闻言,瞳孔之中,满是震惊的看向白衍,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白衍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这几乎是白捡的功劳,在往常,一般都是用于提拔心腹。
    蔡余想了想,倘若做好这件事情,加上此前的功劳,或许他日回咸阳,便是将爵。
    将爵啊!!!
    这是他曾经在枞麾下,恐怕在二十年内,甚至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诺!蔡余定不负将军之令!”
    蔡余脸色满是震惊,神情满是感动的看向白衍,抬起双手,双腿跪在地上,向白衍做跪拜礼。
    或许只有经历过绝望后获得新生的人,才能体会到蔡余心中对白衍的感激。
    “吾相信汝!”
    白衍看着跪拜的蔡余,把蔡余搀扶起来,看着蔡余激动的目光,便让蔡余早些动身。
    片刻后。
    白衍看着蔡余从书房离开,收回目光,看着地图上彭城的位置。
    此前让那些立功的魏卒回去,也是时候看到成效,寒冬之际,四处百姓都缺粮,不提一开始看到立功获爵的魏人将领回去,就是后面看到所有魏人士卒都获得封赏,对缺粮又难以过冬的百姓而言,很难不心动。
    白衍不在乎那些百姓能不能打仗。
    此时在白衍眼里,情况已经与之前大不相同,兵自然也并非定要精锐,此时对于士卒,多多益善。
    方才白衍没有告诉蔡余,除去送去大梁给芮为的书信外,白衍还另写一封书信,命人送去彭城交给惠普,命惠立即普收集所有衣甲,想尽一切办法,暗地里弄成齐甲。
    不管是把所有魏甲拆掉也好,或者想办法贿赂齐国官员,用魏甲的甲片换齐甲,总之在与项燕决战前,白衍至少要看到不下十万齐军,出现在战场上,并且其中为首的三万齐卒,至少要抵挡得住楚军攻势。
    三万善战之卒不难,暗地里召集昔日那些魏人部将即可,在遂阳城,那些将士已经杀出气势,完全不惧楚军,真正难的是齐甲。
    “与项燕决战,是否一战得胜,击败项燕,很可能就要看能不能出现这十万齐军!”
    白衍看着地图,目光思索着日后会发生的一切变数。
    ……
    在姚贾、蔡余离开后。
    接下来的五天时间,白衍一直都待在钟吾城,不再离开。
    期间,洪城那里也传来捷报,拥有‘十余万兵马’的楚军,全部溃败而逃,擒拿‘降卒’不计其数,衣甲过万。
    白衍看到消息,立即管寿带人乔装打扮,前往洪城,去把那些衣甲,暗地里全部送去彭城。
    钟吾城内。
    在钟离氏的府邸外,密密麻麻的男子,全部排队,等着领赏钱。
    “活几十年,第一次看到钟离氏发钱!”
    “可不是!可惜这样的事情,还是第一次碰到,若是多谢机会,再跑几次,吾都愿意!”
    所有排队的布衣男子,全都是此前离城的三万多钟吾城百姓,为了眼前这些赏钱,前些时日,他们所有人,全都不要命的跑去钟吾城,谁都不敢在路上掉队,毫不夸张的说,天底下没有哪支军队,能比他们跑得快。
    “都有,都有,别急!”
    “何名何姓?”
    府邸满前,一张张木桌后,钟离氏的家仆,都在忙碌的拿着笔墨,核实着上面登记的名字,每当有人领走赏钱后,都会由家仆拿着笔墨,叉掉上面的名字,因有特殊的标识,故而有人冒领,都会被发现。
    若是忘记特殊标识在何处,那么不管是本人还是冒领,都会与赏钱无缘,谁敢闹事,身后看守一箱箱装满钱币的秦卒,腰间的利剑,可都是拿来杀人的。
    “还剩多少?”
    钟离郝站在府邸大门下,望着门外喧嚷沸腾的无数人,转头看着老仆人,皱眉询问道。
    “大人,快发完了!不剩多少了!”
    老仆从对着钟离郝说道。
    钟离郝闻言,深深吸口气,看着远处那一箱箱空荡荡的木箱,被丢弃如山,叹口气,眼中有些失魂落魄。
    眼睁睁的看着钟离氏的家财,尽数散去,钟离郝说不心痛那是假的,可已经与白衍绑在一起的钟离郝,早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不出力,白衍若是兵败,别说家财,就是他们一族所有人,都难保命。
    眼下,只希望白衍能胜项燕,若是有机会,等秦国恢复,他日攻破楚国都城寿春后,会想办法回馈于他。
    “去城守府!”
    钟离郝心痛的看向那些,此前装满钱财的木箱,如今什么都没有,最终还是决定眼不见心静,不看还好。
    城守府中。
    钟离郝见到白衍时,便看到书房内,一个美人,怯生生的站在木桌旁,低头看着白衍,两手捏着衣角。
    “白将军!”
    钟离郝上前,对着白衍打礼。
    “郝君子!”
    白衍望着徐师,叹口气,随后对着钟离郝拱手打礼。
    此前白衍怎么都没想到,那日牤看到他失去理智的模样,会擅自做主,命将士把事情告诉给徐师,导致早就已经离开的徐师,贸然匆匆返回,前来钟吾城。
    “赏钱之事如何?”
    白衍请钟离郝入座后,便开口询问道。
    钟离郝点点头,随后告诉白衍,赏钱都已经发下去,不过说话间,钟离郝的苦笑表情,以及眼中的心疼,依旧掩饰不住。
    这是实实在在的心疼,三万人啊!
    纵使钟离氏是钟吾城百年豪族,商铺、酒楼、土地等等,非寻常士族能比,但经过这般挥霍,基本已经掏空积蓄,更别说此前宗族一脉之人,没一个是省钱的主。
    “郝君子放心,今日之损,王上定将不会亏待钟离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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