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逸然闻言,也顾不得洛婉清,赶紧跟上谢恒,谢恒走了两步,见洛婉清没动,停步看她:“柳司使?”
    洛婉清抬头,谢恒瞟了一眼张逸然:“你的任务,负责到底。”
    监察司每一个司使独立跟进一个案子,就是从头到尾。
    她负责张逸然的安全,那自然得负责到底。
    洛婉清明白这是谢恒让她跟上,立刻道:“是。”
    说着,洛婉清便跟上张逸然,同谢恒一起走到大道,随后上了谢恒的马车。
    三人挤进马车,谢恒见张逸然一直在忍耐,自己倒了杯茶,淡道:“张大人要问什么就问吧?”
    “今日劫持我的是何人?”张逸然一听,立刻抬眼,看向谢恒,“监察司为何派人跟着我?又如何得知我的身份?”
    “惜娘。”
    谢恒唤了一声洛婉清,洛婉清便知道这是让她解释,她立刻道:“此事由在下为张大人解释吧。”
    张逸然闻言,抬眸看她。
    洛婉清平静道:“在下柳惜娘,乃监察司司使,当初考入监察司时,与张大人曾有一面之缘。”
    “我知道。”
    “令姐张九然,乃风雨阁杀手,当年奉风雨阁之命,陷害秦氏一族谋逆,如今监察司掌握证据,令姐愿为证人,今日会在早朝大殿公审。”
    听到这话,张逸然猛地睁大了眼。
    秦氏谋逆案,近日朝堂已经谈论过许多次,他虽然只是在工部这种世外之地,但也听同僚说起过,说这件事,怕是会和太子扯上关系。
    只是他从未曾想,张九然,竟然是这中间的关键证人。
    他的姐姐,没有去名门大派,而是成为了一位杀手,做着诬陷他人、丧尽天良的勾当。
    张逸然捏起拳头,哑声开口:“然后呢?”
    “您和您母亲的身份,当年是风雨阁一手操办,我们怕风雨阁劫持你们做人质要挟张九然,故而贴身保护。”
    “你让我找我身份文书做什么?”
    张逸然问得敏锐,洛婉清一顿,随后实话实说:“为了销毁您和张九然之间的关系,让张九然不必再受牵制。”
    “我与她乃姐弟,”张逸然盯着洛婉清,“为何会是她的牵制?”
    洛婉清察觉张逸然怒意,她沉默不言。
    张逸然却是懂了这里面的意思,他红了眼眶:“因为怕影响我的前程?她觉得,她是杀手,会影响我的名誉,我的官路走不下去,所以我是她弟弟,这于她而言,是牵制?”
    “她……”洛婉清迟疑着,想起当初护国寺下,柳惜娘给她的信。
    信里最后一句,她都在说这位弟弟,希望她日后能照顾他。
    洛婉清垂下眼眸,实话实说,劝慰着张逸然:“她希望你过得好。”
    “用谎言来换吗?!”
    张逸然怒喝:“当初骗我们去名门大派,如今骗世人我与她无关,我张逸然何需如此?!我告诉你们,”张逸然拿起手中文书,认真道,“她是我姐姐,便永远是我姐,我不觉得她是污点,亦不需要遮掩。她做过的事我同她一起认,她要扛的罪我陪她一起扛,大不了不做这个官!今日我若见她,我一定认她。”
    洛婉清闻言动作微顿,她艰涩出声:“你私下认她,有何不可呢?”
    “姑娘过过这种日子吗?”张逸然冷声询问,面色带怒。
    不等洛婉清开口,张逸然便道:“改名换姓苟且偷生,像做贼一样的时日,姑娘体会过吗?我可以私下认她,但这对于我姐而言,便是在否认她的存在。对于我而言,若需要如此遮遮掩掩活着,倒不如坦坦荡荡死去。过去我是怕牵连她,但若如今只是牵连我,我有何不可?”
    在场所有人沉默下来,洛婉清一时竟有些不知如何答话。
    她觉得心上酸涩沉闷,但又带了些隐隐的羡慕。
    她突然羡慕张九然,有这么一个人,可以堂堂正正承认她的身份,义无反顾接纳她的过去。
    听这些话,谢恒抬眸看她,见洛婉清垂着眼眸,她其实看不出什么情绪,但不知为何,他却在那片刻,察觉一种压抑着的难过弥漫开来。
    他迟疑片刻,应声道:“好。”
    两人都不知道他说什么,抬眼看去,就见谢恒垂下眼眸,拉开卷宗,淡道:“想认就认,我们不拉你。”
    “那你们……”张逸然不傻,自然知道今日监察司出动这么多人来这里,原因之一必定是为了从这里拿走能证明他的文书,他忍不住道,“不是白跑这一趟……”
    “别给自己脸上贴金。”谢恒把卷宗一拉,淡道,“风雨阁旧怨,与你无关。”
    听到这话,张逸然神色舒缓几分,恭敬道:“没给二位添麻烦……”
    “麻烦。”
    谢恒打断他,张逸然脸色微僵,谢恒抬头,认真道:“你很麻烦。”
    “公子……”洛婉清听不下去,此次都是她主意,她硬着头皮想要解释,“其实此次……”
    “噤声。”
    谢恒直接开口,瞟了她一眼:“你的事,早朝后回去说。”
    得了这话,洛婉清动作僵住。
    谢恒想了想,终于道:“此事为何不提前同崔恒说?”
    洛婉清没想到谢恒会问这个,她迟疑着,终于开口:“我怕公子,看不到我的能力。”
    谢恒一顿,他抬眸看向面前有些忐忑的女子。
    对方认真道:“我怕活在崔恒羽翼之下。”
    谢恒没出声,似是有些气闷
    过了许久,他扭过头去,冷淡道:“知道了。”
    第56章
    ◎匹夫一怒,至少有三丈血溅◎
    说完这句,谢恒不再说话,洛婉清也不敢出声。
    马车里安静下来,只听窗外车轮碾动之声。
    三人赶回宫城时,青崖已经领着张九然等人进了宫中。
    其他物证都被青崖带着上殿,只有张九然和朱雀,被安排在大殿外等候。
    张九然眼睛看不见,朱雀让人给她上了一把椅子,张九然坐在椅子上,吹着凉风,听着里面的声音。
    先是青崖将案情陈述了一遍,随后就是秦珏的声音响起来。
    “草民秦珏,乃秦文宴之子。父亲一生,忠君爱国,未尝有半点僭越之心。不想前年六月,却遭人陷害,秦氏满门受冤,草民苟且偷生至今,只求为父伸冤。此乃我父血书,今日递交圣上,还望圣上明鉴!”
    “秦珏也来了?”
    张九然听着秦珏的声音,勾起唇角,似是怀念。
    朱雀看她一眼,不由得皱起眉头:“你还敢笑?他方才一直在,”朱雀瞟了大殿一眼,“我们都怕他激愤起来捅你,你倒是像没事人一样。”
    “他不会的。”
    张九然摇头,语气温和:“他一贯心软。”
    “你……”
    “他今日穿了什么衣服?”
    张九然询问,朱雀一愣,随后有些茫然回答:“白色?”
    “是了,今日他不会穿其他颜色。”
    张九然点头,侧耳朝向大殿,吹着微风,认真听着秦珏和里面人对峙。
    “你说你家是遭人陷害?何人陷害?”
    “我曾救下一位女子,后察乃风雨阁杀手……”
    “风雨阁与你秦氏何愁何怨?”
    “那得问他们!”
    “你口说无凭……”
    “那就让她进来!”
    这话一出,大殿沉默下来。
    张九然知道是该自己说话的时候了,便摸索着站起来。
    过了片刻,太监到殿外宣召,张九然便由侍女扶着,朱雀护送,慢慢走到大殿。
    她感觉自己好像是路过了很多人,直到最后,她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她记得这个味道,在无数次拥抱,在许许多多彻夜纠缠的夜晚,她牢记于心。
    她脚步顿住,侍女放开她,张九然便跪了下去,恭敬道:“民女张九然,见过陛下。”
    “张九然。”上方传来李宗思索的声音,“九,极之数,姑娘取这个名字,倒是少见。”
    “不仅少见,还很熟悉,”太子李尚文的声音传来,他转头看向张九然,笑道,“前年的探花郎,好似叫张逸然?和这个名字,倒只是一字之差。咦,”李尚文环顾四周,似是疑惑,“张大人呢?今日怎么没来?”
    听到这话,张九然动作一顿。
    旁人听不出什么,但张九然知道——
    这是警告。
    他们在用张逸然警告她。
    在场人没人说话,李尚文看向工部:“张大人没来?”
    “无关小事,先搁置一边。”
    李宗听着李尚文东拉西扯,摆手示意他让开。
    李尚文行礼退开,便看李宗垂眸看向地上张九然,冷声道:“张九然,秦珏指认,是你陷害他秦家谋逆,可是真?”
    “是。”
    张九然毫不犹豫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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