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司主,我与小姐的过往,是你下属私人之事,与你何干?若是谢灵殊——”
    李归玉嘲讽一笑:“她与我婚书仍在,轮得到你管?!”
    “你们的婚书没有经过官府,不过是填了姓名的一张废纸。”
    谢恒克制着情绪,盯着火焰,冷静道:“我若愿意我能同她写上十张八张。”
    “那她愿意吗?”
    李归玉开口,谢恒捏紧手中树枝不言。
    李归玉扫了他一眼,转头整理了衣衫,淡道:“她愿意的时候是什么样,我比你清楚。谢灵殊,”李归玉顿了顿,似是有些可怜他,“这天底下最没资格管她的便是你。你这样的人,不过就是贪恋皮囊,一时兴起,容不得别人冒犯你心中的所有物而已。你有你的路要走,何必招惹她?”
    谢恒听着,没有出声。
    他想反驳,想问他凭什么觉得他不过是贪恋皮囊一时兴起,想告诉他他没有把洛婉清当成自己的所有物。
    或许他曾经有过这样的念头,毕竟他从来不算个好人,可从他在芳菲阁接下她、慢慢喜欢她开始,他便没办法单纯将她当成自己的所有物。
    人不会喜欢上物,而若喜欢的是一个人,又怎舍得限制她的来去。
    哪怕他自幼便是强势至极不愿让人染指自己领地半分的人,他无数次想过将她强留,却也从不敢真的去做。
    可这些话没有必要告知谁,他只静默着,听李归玉继续道:“婚书上无你名,姻缘牌上无你字,她与你没有半点干系。”
    “那你呢?”
    他终于忍不住,冷静出声刺他:“婚书上的名字,写的是李归玉吗?”
    李归玉闻言沉默,一时无言,谢恒面上没有什么情绪,李归玉也看不出喜怒,但两人却都明显感觉到来自对方锐利的逼迫与抵抗,悄无声息对抗在两人之间。
    两人对峙之间,洛婉清擦着头发回来,她感觉两人氛围不对,不由得道:“你们怎么了?去洗澡吗?”
    听到洛婉清的声音,李归玉才意识到失态,他压着情绪拿起衣服,起身道:“我去清洗。”
    谢恒坐在原地没说话,洛婉清好奇道:“公子?”
    谢恒慢慢抬眸看她,清润的眼中没有平日冷酷算计,只静静映着她。
    火焰映照的女子盈满他的眼眸,洛婉清见他眼神不对,不由得皱起眉头:“公子,怎么了?”
    “无事。”
    谢恒听她问话,又垂下眼帘,遮住自己情绪起身:“我去沐浴。”
    说着,他便拿起衣衫离开。
    洛婉清看着他的背影,他明显比平日萧瑟低落几分,只是她一贯看不透谢恒,便也不再多想,坐在原地开始烘烤自己有些湿的头发,思考着明日。
    过了鸳鸯生死阵,大约便可以上岛,李归玉若要做什么,明日必定动手。
    这些时日她给李归玉下药的量也已经足够,关键是李归玉会做什么,她才好知道如何防范。
    她想着那个阵法,考虑着它的规律,想了没多久,就听身边传来脚步声。
    洛婉清抬头看去,便见谢恒穿着单衫回来。
    他抱着洗好的衣服,洛婉清立刻起身,恭敬道:“公子,我来。”
    谢恒看着洛婉清帮他把衣服晾到衣架上,他不知怎的,突然就想起李归玉这些时日曾和他说过,她和江少言在一起,是什么都不会的。
    他不由得伸手,拦住洛婉清,淡道:“我自己来吧。”
    洛婉清疑惑转头,正想询问,却是一眼扫到谢恒背上血痕。
    他们每日大大小小总会受些伤,这应该是谢恒今日受的,虽然伤口不大,但也浸透了衣衫。
    若是没有看见也就罢了,但现下看见,洛婉清便很难移开目光,想了许久,终于还是道:“公子,我帮您处理一下伤口吧?”
    谢恒闻言一顿,犹豫片刻后,终于道:“好。”
    “公子随我这边来。”
    洛婉清去拿了药和纱布,领着谢恒朝着密林中走去。
    两人来到一颗树下,洛婉清见左右无人,有灌木隐蔽,便放心下来,坐下树下准备工具道:“公子坐下吧。”
    谢恒听着这话,想了想,却是从袖中拿出一条发带,淡道:“闭眼。”
    洛婉清闻言一愣,抬头看向谢恒手中拿着的发带,这才反应过来,这么久以来谢恒从不让她看自己的伤口,是因他不愿让别人看见他的身体特征。
    洛婉清倒也理解,依言闭眼。
    谢恒半蹲下身,为她蒙上眼睛,他的动作很温柔,倒与他这人冷冽的气质截然不同。
    等洛婉清带上眼布,感觉谢恒坐到她身前,平静道:“将手放上来,我告诉你伤口位置。”
    洛婉清闻言探出手掌,触碰在他脊骨,才发现他已经脱了衣衫。
    秋夜微凉,让他皮肤带着冷,但指腹下的肌肉脊骨却格外灼热。
    她蒙着眼睛,一切感官变得格外敏感,洛婉清不自觉有些紧张,谢恒声音却格外平稳:“往上三寸,左两寸。”
    洛婉清听着他的话,摩挲脊背着过去,她怕错过伤口,只能贴着每一寸皮肤攀爬。
    过于强烈的触感刺激着洛婉清,她逼着自己不要多想,转移了注意力,开口道:“公子,鸳鸯生死阵在什么情况下会启动?”
    谢恒听着她冷静的询问,感受着她指腹上的薄茧所带来的轻颤,突生几分不甘。
    从来都是他一人独自沉沦,她似乎不会有人触动,除了琴音盛会用药那一场意外,她于崔恒也好,谢恒也罢,她从来没有半点风月停留。
    他沉默不言,洛婉清不由得道:“公子知道吗?”
    “你只会同我说这些吗?”
    谢恒骤然出声,洛婉清一愣,她有些听不明白谢恒的话,疑惑反问:“公子何意?”
    谢恒自知失言,这话崔恒问得,他却不能开口。
    他压着下心中那点情绪,冷静几分,克制着语气,平静道:“鸳鸯生死阵内只有一条生路,这一条路但凡有人踏错一步,便会启动阵法。阵法启动时,会将湖面化作两个范围,一个范围内尽是杀机,另一个范围却绝对安全。如果死阵中落入湖中的人数比生阵中的人更多,生阵门就会开启。”
    “若生阵内的人数比死阵多呢?”
    洛婉清听着这话,也忘了给谢恒上药的尴尬感,关心道:“岂不是就算死阵人内都死完了,门也不会开?”
    “阵法启动时,人多的一边自然是死阵。”
    “那如果死阵中人一直不死呢?”
    “阵内机关无穷无尽,哪怕是我也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一直待在里面,人有力尽,总会死的。”
    洛婉清听着,便明白过来这个阵法运行的机制,他们三人行路,若是李归玉老老实实带大家出去,那最安全不过。
    可若他动了心思,将她和谢恒困于死阵中,那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将她和谢恒逼入死路。
    “阵法如何将人分开?”
    洛婉清将绷带缠绕在谢恒身上,思索着道:“是按两人距离吗?”
    “或许吧。”
    谢恒语气平淡。
    洛婉清心中便有了思量,明日她要跟进李归玉,就算分开,也得是她和李归玉进入死阵,为谢恒破局。
    她的想法谢恒似乎了然,他肯定道:“你想和他一起进入死阵。”
    洛婉清没想到谢恒会将这话说出来,只道:“这是最坏打算,若他动了心思,属下与他一起进入死阵,让公子顺利离开,再合适不过。”
    谢恒没有说话,洛婉清当他愧疚。
    与谢恒相处久了些,她便察觉,他杀伐果断,却是个再好不过的上司。
    她不由得笑笑,温和安慰:“公子,其实我本就为他而来,若能和他死在一起,我无遗憾。”
    这话让谢恒呼吸一窒,他心上巨颤,手都有些控制不住颤抖起来,下意识道:“那我呢?”
    洛婉清看不见他的模样,只听这话,她有些茫然:“公子?”
    “我于你心中……”
    洛婉清听他声音里带了些许颤意,来不及询问,便听谢恒道:“算怎样的人?”
    这话问得过于暧昧,洛婉清不由得心上一跳。
    她不敢多想,只能含糊道:“公子于卑职心中,如日高悬,照耀四方。”
    “如日高悬,照耀四方?”谢恒讥讽一笑,薄凉道,“于你心中,我倒是个心无私情的圣人?”
    “公子心怀丘壑,乃践行大道者。”
    想到谢恒未来的结局,洛婉清答得认真:“于属下心中,公子近似圣人。属下不过凡尘一芥,此生能与公子相随半路,已是大幸。明日公子权当是我与李归玉恩怨,我与他之间之事,与他人无关。”
    这话出来,谢恒久久无声。
    洛婉清等了片刻,直到远处传来声响,隐约听到李归玉寻来,似是唤她:“小姐?”
    洛婉清闻声立刻起身,下意识抬手想拉开眼布应声,也就是那一刹,身后巨力传来,猛地捂住她的嘴将她一把拖去!
    真气顺着交握手掌猛地灌入她身体之中,她下意识抬膝劈掌,只是对方动作更捷,在她抬手瞬间将她狠狠往树上一抵,一只手按住她带着伤痕的手压在树上,另一只手抓住她亮了刀锋的手卸刀压在她身后腰间,用周身压制住她全身往上一提,她瞬间动弹不得。
    真气强行灌入筋脉的疼痛让她下意识轻呜出声,但声音甚至来不及泄出,他便将它狠狠吞了下去。
    洛婉清猛地睁大眼,不可置信。
    这是谢恒……
    这可是谢恒!
    他疯了?他在做什么?!
    她告诉自己不能乱,寻找着一击毙退的机会,思考着谢恒的动机。
    可所有感官却都不由自主聚集在被谢恒强行缠绕的唇齿上,与她触碰的肌肤之间。
    他只穿了单衫,方才上药的衣衫或许还没系好,她能清晰感知他的衣衫被蹭开来,带着夜风温度的皮肤蹭在她身上,逐渐便有了温度,滚烫灼人。
    他的唇很软,舌也很软,灵巧暴戾,拖拽着她,缠绕着她,不给她半点呼吸思考的余地,强势得像是要将她拆分入腹,逼得人退无可退。
    如此相似又激烈的吻法,根本没有给她任何抗拒的可能,倒当真像极了这个人的行事作风,还有……
    崔恒。
    这个念头炸响在脑海刹那,洛婉清仿佛是断掉攥紧的最后一根绳索,被面前这人一把拽进泥潭。
    她被四面八方涌来的欲念埋葬,所有感官无限放大,让她品尝,享悦,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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