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要一只。”虞清雨半低着头,只看向自己盘中剥好的几只虾仁。
    发丝垂下遮住面庞,掩住所有神色。
    她轻轻压住胸前长裙领口,心跳声剧烈地震动,手指跟着同频微颤,那清晰的怦然声,仿佛身旁的人也能听清。
    几分无措间,匆忙放下了手,又不知道要往哪里放,一片迷茫乱糟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抽了一张湿巾,悄悄递了过去。
    “你……擦擦手。”
    苏倪看着小夫妻的恩爱模样,不由放了心。
    看样子,她的宝贝的婚后生活还不错。
    晚餐后,冯黛青当真闹着要虞清雨送他回去。
    堵在车库前,冯黛青收了笑,面上似乎流淌着几分惆怅。
    “你走了两个月,连个消息都不给我发吗?”
    虞清雨有些头疼,面对他的纠缠更是烦躁:“冯黛青,你今天也没喝酒啊,说什么胡话呢。”
    “我哪止两个月没给你发过消息,大概得有半年我都没回过你信息了吧,我的态度应该已经很明显了。”
    或是真的有可能,大概也不会有他著名的十一次表白的名事迹在。
    “你三十七度的嘴,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虞清雨很是敷衍:“我体寒,天生的。”
    冯黛青立刻换了策略,死缠烂打:“我在你家喝多了,你起码得送我回家吧。”
    “酒不醉人人自醉,是吧?酒也没喝,但不耽误你醉?”虞清雨面无表情,“冯黛青你是怎么做到一个总裁话这么多,这么讨人烦的。”
    “大概是偏爱吧,我这辈子也就和你说过最多的话了。”
    虞清雨揉着额角,锥锥的刺痛,忽然觉得好像港城的生活更适合她。
    至少,人都正常。
    寂清的安谧中,谢柏彦清冽幽然的声音倏然落下:“老婆,要走了吗?”
    慢条斯理地系上腕表,宝石袖扣在夜色中流淌着润泽的淡光,矜贵清冷的男人一身高定西装款款走来,唇角带笑,几分慵懒。
    “老公。”虞清雨眸光微闪,神色不由轻快了许多,她上前两步挽住他的臂弯,轻轻靠在他的肩头。
    好像头也不痛了。
    “冯总没有司机没有车子,想蹭个我们的顺风车。”
    聪明地把皮球踢给了谢柏彦。
    “哦?”沉眸淡冷平静,长辈不在,他周身凛冽,多了几分压人的睥睨感,明明是礼节的回应,却带上了几分嗤意,“自然可以的。”
    “我还要感谢冯总往日里对我太太的照顾。”
    冯黛青面色端不住了,甚至连一句“不客气”也说不出口了。
    看着他突变的脸色,虞清雨默默扬起嘴角,果然还得是谢柏彦出马,这种时候他的阴阳怪气最是好用。
    晚风浮动,纤薄的纱裙不时划过他的指腹,软绵服帖的触感,绕在他的手指间,轻轻捻着丝滑面料,似有似无的体温靠近。
    若是没有冯黛青灼灼的目光,一切都很好。
    谢柏彦视线一偏,语气微凉:“你们看上去关系似乎挺好的。”
    声音微低,只有她一个人可以听到的淡声。
    “就那样……”虞清雨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停了语气,轻咳一声,“那还是没有我们关系好的。”
    垂眸默然静望了片刻,他忽而低笑:“也是。”
    “毕竟我们是睡一床被子的关系。”
    第22章 chapter 22
    他们说话声音不大,但也没刻意避讳冯黛青。
    虞清雨眉眼带笑,微微踮着脚尖凑到男人耳边说话,而谢柏彦也配合地微微低身,侧目低眉与她讲话。
    大手掌在她纤瘦后背,婀娜的曲线被掌心轻轻压下。
    矜持,又亲昵。
    感情甚笃的新婚夫妻。
    似乎是连冯黛青也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冯黛青看得眼红,尤其是谢柏彦寥寥几道瞥来的视线被他捕捉时,他想要别开的目光又再次定住。
    谢柏彦自是矜然自若,眸色淡定,薄唇一抹淡淡笑弧,仿佛一切游刃有余。
    面容再难端住,嘴角弧度缓缓落下,冯黛青默然哂笑一声。
    这位谢先生越是淡然,衬得他越是狼狈,可心底坳着的那股劲不停叫嚣着不甘。
    还是不甘心。
    “还送不送我回家了,就让我在这儿干等着看你们秀恩爱?”长眸微眯,将所有情绪掩下,冯黛青将头发向后拨弄,几分不羁。
    这人真的油盐不进,虞清雨故意磨蹭了许久,冯黛青竟然还未放弃蹭车的念头。
    腰窝处搭着的手掌递着涓涓温意,微一用力,虞清雨被他拢近几分。
    淡声:“那便走吧,免得耽搁了冯总的夜晚生活。”
    后四个字被念得微重,冯黛青面上一冷,几乎控不住发散的思绪。
    夜晚生活?
    是谁的夜晚生活?
    冯黛青端正笔直地坐在副驾驶,目光寸点不离斜前方的后视镜,那里折射出后排靠得极近的虞清雨和谢柏彦。
    他忍不住地皱眉,虞清雨人前最是注意礼仪分寸的,怎么上车就和别人挨得这么近?
    该有的端庄优雅都哪去了?
    冯黛青干咳了两声,试图提醒她注意坐姿。
    虞清雨诧异地挑眉,不明就里:“你是准备在这里就下车吗?”
    她根本不想去猜冯黛青的用意,只想把他尽快抛下车。
    说话间,虞清雨歪了歪脑袋,更靠近了谢柏彦几分。
    扶额,冯黛青忍不住又咳了声。
    虞清雨隐隐几分不耐:“你到底要干嘛?”
    一旁安静的谢柏彦也缓缓抬眸,慢条斯理开口:“冯总,中央扶手盒下有水。”
    话音刚落,他的掌心似有似无地擦过虞清雨的手指,最后顿在她的膝盖上。
    冯黛青的视线也跟着顿住,声音也失了冷静:“你……”
    一双邃暗黑眸噙着笑,对上他的眼睛。
    曈底染上凉意,直直扫来的视线,凛然清冽,让冯黛青先别开了视线,心底寸寸漫上几分惶然。
    他望向车窗外,行行向后略过的杨树,忽然想到了什么:“清雨,你还记得老宅门口的那只老杨树吗?”
    冯黛青低头笑了笑:“小的时候你爬上去捡风筝,跳下来的时候我没接住你,然后我们俩一起打石膏休养了三个月。”
    这段故事,似曾相识。
    谢柏彦指骨微曲,温热指腹在掌下的膝盖上微微点了两下。
    他侧过脸去,眼神幽幽望向神色怠倦的虞清雨,原来在巴黎街头,她醉酒后回忆的那段故事,便是和眼前这位冯先生一起摔断腿的?
    晦暗不明隐于瞳底,漆黑深邃看不清晰。
    虞清雨精致的眉尖蹙了蹙:“记不得了。”
    大概是车内空调开得有些冷,她不由又向身侧的男人靠了靠,她今日穿得单薄,唯有膝上覆着的那只大手带来些许暖意。
    冯黛青没注意到后排的小动作,声音跟着回忆也渐渐低了下去。
    “怎么长大了还是觉得小时候好,起码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需要去掂量思考那么多。”
    虞清雨打了个哈欠,几分疲倦地靠在谢柏彦的肩上,短短一段路怎么今日开了这么久。
    鼻尖轻嗅,尽是他身上清雅的淡香,似是寥寥纾解着她的头疼。
    谢柏彦肩背微微挺起,肩膀微坠,让身边的女人靠得更舒服了些。
    抬手间,轻轻抚过她的发顶,温温贴近的气息。
    暗昧中滋长着几分缱绻。
    冯黛青深深叹了一口气,忽然转过头去望后排的虞清雨:“清雨,其实这段时间,我突然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目光忽然瞥向一侧的谢柏彦,他勾起嘴角,继续说,“时间堆积起来的感情,总是弥足珍贵,年少时遇到太惊艳的人,总是会让后来相逢的人都蒙尘。”
    “清雨,你觉得呢?”
    车载音响放着的歌曲恰好停顿,几秒的空白的安静滞下,似乎连清浅的呼吸声都被放大。
    被问话的虞清雨恍若未闻,眼皮都没掀开。
    这段话本也不是说给虞清雨听的,冯黛青很快扭过头转向另一位。
    “谢总认为呢?”
    “大概吧。”素来清冷淡漠的面容没有任何波澜,黑眸中一派平静,细看之下好似没有衔着一点情绪,冷冷清清的模样。
    终于扳回一城的冯黛青嘴角笑意更扬起几分:“怪不得旁人总说,青涩的初恋,是人生中最念念不忘的感情。”
    虞清雨不想搭理他的挑衅,双手圈着谢柏彦的手臂,长指摩挲着他无名指上的那枚钻戒,柔软的指腹在修长指骨上流连。
    若是反感一个人的时候,大概是会连他的话也一同屏蔽掉。
    虞清雨此刻的感受大致于此。
    谢柏彦依旧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微微颔首应了声:“冯总说的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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