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自幼怕狗,尖叫一声,手一松,本来提着的罐子直直坠落,砸向那狗。黑狗灵敏躲过,沈兰已尖叫着跑出几步远。黑狗撒腿就追,箭一般直冲向沈兰——
    眼见那狗就要咬上沈兰腿部,有一好管闲事之人急忙抓起石头就掷。那狗头部中石,嚎叫一声,身体一偏四脚着地,一眼已渗出血。趁此空隙,沈兰逃入人群中,跑入家门把门一闩,就背靠着大门大口大口地喘气。
    喘息平定,心悸慢慢平复后,沈兰仍觉得腿发软。勉强定下心神,才发现不但酱料罐子扔了,衣服布料也掉了一匹。犹豫了一会,她伏在门边侧耳细听,并不闻狗吠。
    那狗没追上来,沈兰松了口气,举手正欲推门,却又停下。
    罢了,也许今日日子当黑,不利出行,心有余悸的沈兰如此想着,打消重新出门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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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垒校尉田获近日颇为不爽。
    停下日常训练,例行巡逻变为专门寻一只狗——在他看来,滑稽而荒诞。
    早知道就不应去尹家调查,不应在尸检后多嘴,不该一时心生同情而答应尹丙的请求——拉紧缰绳,策马无目的行走中的田获已露不耐烦烦之色,暗自腹诽道。
    数日前,他接到报案,带领几名军士和仵作老姚前往东五坡尹家。到达尹家后,田获向尹丙询问因何报案,老姚则去验尸。
    听完尹丙陈诉尹季离世经过,田获道:
    “——您是说,尹公子是听了狗泣后突然逝去的?”
    听完尹丙所言,田获难以置信地说道——狗怎会哭泣?
    “校尉大人,小的所说俱是事实,绝无半点谎言。”尹丙肯定说道,随之叹息道:“不知道校尉大人可曾听闻”犬哭大不祥,一哭必死人”?”
    “不曾。”田获断然应了,又道:“老人家,也许是您想多了?”
    “小的倒希望是自己多心,但大黑——也就是那狗,是公子一手养大,平素甚懂人意,听话且温驯。可怪的是公子离世前两日,大黑突然对公子狂吠不止,并欲咬公子,被我等及时拦阻。我等以为大黑犯了疯症,遂将它关至一个牛栏里。随后大黑渐渐平静恢复如常,关了一日后,一听到人脚步声就搭爪在栏上,睁着眼似哀求放它出去。。。。。。”
    看到大黑的眼神,尹丙颇为不忍,就去问尹季是否放出大黑。尹季当时在书房执笔构思,沉吟了一会,道:“放大黑出来罢。先圈在外院,如过些时日它仍不疯癫,就解去绳子。”
    尹丙应了声是。
    “此外,我近日在构思写赋,如无必要,不要进房打搅。”尹季补充说道。
    尹丙知尹季写赋时不喜他人惊扰,连大黑进去也不会得到他的理会;故而应喏退出房外。
    放至外院的大黑三番四次欲往尹季房间行去,却被粗绳缚了脖子,无法挣脱,圈于树下。
    “——既然如此,大黑怎会在半夜挣脱了绳索,跑至尹公子房间哭泣?”田获问道。
    尹丙摇摇头,道:“小的也不知。”顿了顿,又道:“然而小的听闻,犬哭会招来邪物祸害,大大的不祥。。。。。。”
    田获应了句:“当真如此?田某只听闻犬能护家,从未听闻犬能招至邪物。”
    见田获不相信,尹丙急道:“小的也没确切证据能证明;然而,少公子确是听了犬哭后离世。”
    “此不过是你猜测,不足为凭。”田获话锋一转问道:“若你怀疑尹公子离世有蹊跷,敢问尹公子离世前可有反常之举?”
    “。。。。。没有。”
    “碗盘器皿,饮食是否干净?”
    “小的一手操办,可以保证绝对干净。”
    “离世当晚可人潜入尹公子房间?”
    “房门紧锁,并无人潜入。”
    田获不置可否,只道:“带我去尹公子房间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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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获在尹公子房间并未发现入侵痕迹。老姚随后报告,尹季死因是突发心衰竭,并无中毒或受伤痕迹。
    “因何突发心衰竭?”田获问道。
    “思虑过多,或受严重惊吓,皆可诱发突发心衰竭。”老姚答道。
    “年老者突发心衰竭逝去属正常,年少者因此忽逝却是少见。”
    “虽是少见,也并非是蹊跷之事。”
    一旁听着的尹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哭道:“定是公子听了大黑哭泣,受惊而亡!公子离世后,大黑就不见踪影,我等遍寻不获。求校尉大人帮忙抓回那畜生,小的要将它杀之告慰公子在天之灵!”
    “老人家起来罢。也许,大黑只是预料到少公子大去,故而想见主人最后一面?”田获劝慰道。
    “若它无恶意,怎会突然攻击少公子?”
    田获一时语窒。他并不相信犬哭会导致尹季身亡;但尹丙落泪不止,灰白的鬓发越发显出衰老之态。田获不忍心拒绝老人请求,遂答应了尹丙请求。
    然而,寻人缉凶还可动用北军之力,寻狗——只能自己去寻,并且天晓得狗会藏于何处;再者人并不会刻意留意一只狗,问也无从问起。田获并无保证自己一定能寻到,只告诉尹丙七日之后若他仍找不到,就再不去寻找。尹丙亦感激地叩头道谢,不作他求。
    话虽如此,田获信守承诺,带了几名军士四下寻找。此类案件中尉陈羲并不过问,且近日武帝刘彻在上林苑狩猎,陈羲被召去护驾,无暇回中尉府和北军军营。田获曾想过去灵星祠请端木巫女帮忙(对灵星楼,田获依然敬而远之不想踏足进入),凑巧逢灵星祠秋季大祭,需连祭数日,田获两次去均见端木圭在主持祭祀,无暇理会他。
    无奈之下,田获抱着“尽力而为”的心态去寻狗。纵然不耐烦地腹诽着,双眼依然四下张望搜索。
    忽然前头传来喧闹声。田获策马上前,看到有只狗欲向前,却有几名闲汉用木棒阻拦拦它。那狗跳跃躲闪间屡屡被木棒击中,无法前进。那狗是——黑狗?
    行动比心快的田获拈弓搭箭,喝道:“大家躲开!”话音未落,箭已射出。
    闲汉一听侧身一闪,黑狗顺利向前跃去。田获眼见箭就要射中那狗,那狗跃在半空忽然再身子一升,箭竟落空。随即黑狗落地,混入人群,待再射箭已赶不及。
    田获正欲策马去追,马前忽然出现一位姑娘,似笑非笑地拦住他:“田校尉,为何要杀那黑狗?”
    田获急道:“以后再跟姑娘解释,眼下要去追它——”挥鞭,却发现马毫无反应。
    他发作道:“端木姑娘!你是何意?”
    “别无他意,只是想请田大人回答我的问题而已。”那姑娘继续似笑非笑,那神态摆明了“你不解释就休想离开此处”。
    居然忘记她是惹不起的,果真是“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田获一边腹诽着,一边头大如斗,忍了又忍,道:“端木姑娘,田某在缉凶,那狗与一命案有关。”
    “是何命案?”
    田获正欲解说,已有一男子策马上前,问:“发生何事?”
    田获有种翻白眼的冲动:好嘛,一下是两人都在忙,一下是两人一同出现,自己近日运气似乎背了点。
    抑制着腹诽,田获还是恭敬向那男子施了一礼道:“属下见过中尉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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