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吕言”之名,蝶紫嫣低下头,双手在衣袖里的绞了好一会;待抬起头来,已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大人先原谅小女暗藏私心,小女才敢回答。”
    “你说。”
    蝶紫嫣一对上陈羲的目光,受惊似的侧过头去,双颊飞红,轻声道:“小女仰慕大人。”
    陈羲见她如此神态,一时迟疑未接话,蝶紫嫣又柔声说道:“为了和大人单独相处,小女斗胆在茶壶里加了点宁神安睡之药,只会让人上昏睡两个时辰,别无妨碍。”
    “。。。。。。”
    “小女私心,大人既已知晓,”蝶紫嫣神色怯生生地,眼里又带着几分希冀,道:“大人既来见小女,能否先谈风月,再谈其他?”
    陈羲没有回答,却先将灯点亮。
    天色已暗。
    熏香如幽魂一般,若有若无地,自香炉内袅袅逸出。
    蝶紫嫣的脸,方才他看着有点模糊不清;眼下灯光一映,一下变得清晰无比,连带着眉梢眼角边的风情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果真楚楚动人,只是那张脸。。。。。。
    美得不真实。
    蝶紫嫣见陈羲定定地看着自己,眸色深沉,只觉自己浑身笼罩在他目光之下,却一点都猜不到他心思如何。她侧过脸,出言挑逗:“大人如此看着小女,莫非。。。。。。嫌小女貌丑?”
    陈羲忽地一笑,道:“非也。陈某在想,如果在你脸上划一刀,也许就能证实吕言所言是真?还是假?”
    旖旎暧味一下褪去,蝶紫嫣脸色微变,急道:“他说了甚么?”
    陈羲眼睛一亮,笃定道:“你认识他。”
    “我。。。。。。”蝶紫嫣暗悔自己失言,忙道:“小女恩客众多,实在记不得吕言是何人。”
    “你若不记得,怎会一直王顾左右而言他,对陈某所问避而不答?”
    ***************
    蝶紫嫣认为,男人不外乎两种。
    第一种,初次见她就呆立懵征,惊为天人,紧接着不能自控,在她面前或失态或哗然,千方百计地引她注意。这种男人,欲念是露骨的,毫不掩饰的,从眼里一看可知。
    第二种,表面看着冷淡,甚至不拿一个正眼瞧她。其实是装出来的,心里却想她想得要命;一入床帷,他们就原形毕露,欲念比头一种男人还甚。
    然而,陈羲明显是例外,是她从未见过的第三种男人。
    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与看着轻烟闲柳无异,平静无波,并没有那种欲念。
    她不禁想起,鸨母曾在自己面前夸赞陈羲道:“中尉大人那相貌那气度,世间罕见,千万人中也挑不出一个。从未见过有男子像他那样。”
    她深以为然,因而发帖邀请陈羲。陈羲爽约后,鸨母特意安慰自己一番,末了又道:“听闻中尉大人忙于公事,眼光奇高,所以至今尚未成亲——说起来,陈中尉在巡街时,不少姑娘家会躲在窗后暗中偷窥,芳心可可,但他都看不上。只怕是寻常女子不入他眼呢。”
    眼下看来,他的确未被自己美色所惑,相反却保持着冷静与清醒。
    蝶紫嫣顿感微挫,继而暗恼。她原先想着见机周旋早点脱身,不知不觉间却与陈羲较上劲。更麻烦的是,吕言此人,她不能提也不想提,而陈羲却逼着她非说不可。
    她只好如实回答道:“小女想起来了。前些日子,吕言曾来海棠春来捧场。”
    “他被你邀入闺中,后来却被赶了出来?”陈羲又问。
    蝶紫嫣咬了咬唇,道:“没错。他在此处喝了些酒,发起酒疯,胡言乱语的,小女实在忍受不了,就赶他出去。”
    “就在前日,他被杀了,是因咽喉被咬而死的。你可知晓?”
    “小女不知。”
    说到此处,蝶紫嫣插嘴问道:“吕言之死,又与小女有何关系?”
    陈羲看了她一眼,道:“吕夫人来中尉府报案,说吕言是遭人灭口。”
    蝶紫嫣笑了,讥讽地笑道:“大人想说,是遭小女灭口的?”
    陈羲道:“不是。吕夫人告诉我们一件事情,而我怀疑此事也正是他被你赶出的缘由。”
    蝶紫嫣红唇上扬,道:“愿闻其详。”
    陈羲缓缓道:“二十年前,陈仓倚翠楼花魁,名叫玉娘。”
    他特意停下看蝶紫嫣有何反应,蝶紫嫣神色不变,只淡淡应道:“噢?”
    “她是吕言第一个女人,”陈羲继续说道:“所以吕言一直对她难以忘怀。当年吕言年二十岁,花魁也正值二八妙龄。二十年后,吕言因经商来到长安,夜晚来海棠春寻欢,听得花魁蝶紫嫣之名,出钱求见。待他见着深闺里的蝶紫嫣,发现蝶紫嫣竟长与当年玉娘一模一样。”
    “世上长相相似的多了去,不足为奇。”蝶紫嫣反驳道。
    “他原以为蝶紫嫣与玉娘是母女,可蝶紫嫣的一举一动,一笑一颦,与玉娘一般无二。继而他又看到,蝶紫嫣左耳下有一小痣,和玉娘一样!甚至,受惊后左手捏着右手小指的动作,也完全一样!”
    “。。。。。。”
    “所以,他确定了,你就是当年的玉娘!然而你的相貌,却怎会和二十年前一样丝毫不变?”
    蝶紫嫣报以一笑,傅了脂粉的脸不见一点慌张,相反却从容自若:“小女还以为吕言说了甚么,原来又是这番鬼话。敢问中尉大人见过玉娘么?”
    陈羲默而不应。蝶紫嫣料他不能确定,心里冷笑,面上半点不露,只道:“大人没见过玉娘,单凭吕言一面之辞,就能断定小女是玉娘?”
    “陈某没见过玉娘,别人却是见过。”陈羲实则胸有成竹,笃定道:“我已命人带倚翠楼鸨母来,你可敢与她相见?”
    被反将一军的蝶紫嫣敛眉低头,不答反问道:“大人当真觉得,有人能二十年容貌不变么?”
    “我见过,也确信会有此事。”陈羲想到余周和见过种种不可思议之事,肯定地说道。
    蝶紫嫣抬起头,神色凄然,美目含泪欲坠,道:“看来大人是不相信小女了。”
    她轻叹一声,看着凄苦无助,惹人垂怜,像下定决心般轻声说道:“既如此,小女只好自证清白了。”
    双手一解腰带,外衫滑落到地,露出薄如蝉翼的轻纱里衣。
    灯光下,她似被一层薄雾轻绕,一抹酥胸和窈窕腰身若隐若现,弱不胜衣的神态欲拒还迎,泣泪中犹带脉脉含情:“请大人亲验,小女是否。。。。。。正值妙龄?”
    她整个人向陈羲靠去,陈羲暗自叫苦,一下全身紧绷,直接侧身避开。
    蝶紫嫣扑了空,未及下一步动作,却感到头颈朝后被生生一扯,痛得她惊呼出声。紧接着她看到有一只手从后缠上掐住自己脖子,再想转头后看,脸颊立即感到碰上刀锋,尖疼且冰凉。
    她不敢动。看到眼前站着不动的陈羲,依然昏睡未醒的田获,又瞥到关得好好的门,忽然间她后背就惊出一身冷汗。
    ——有人在自己身后!
    那人忽地凭空冒出,并拿刀劫持自己!
    她哆哆嗦嗦地说道:“饶,饶命啊!大人,救我!”
    陈羲并不理会,目光只落在自己身后,毫不惊讶,居然还释然一笑,对那人道:“看来又得麻烦你了。”
    背后那人。。。。。。和陈羲是一伙的?
    “你。。。。。。究竟是何人?”蝶紫嫣惊疑未定,嗫嚅问道。
    “喜欢坏他人好事的人,”背后那人淡淡应道:“我说大娘,你已三十有六,还作此小儿女之态,我看着都觉得累。”
    蝶紫嫣还想反驳,刀就向脸一抵,她哪敢再多嘴,只好战战兢兢求饶道:“先,先放下刀,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回应她的是一声冷哼。背后那人并不跟她废话:“眼下开始,我问,你答。而说谎有何下场,你知道的。”
    蝶紫嫣心头一凛,忙道:“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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