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就不能为了我?

    ……

    严小刀一贯性情沉稳内敛、主意坚定,做事不会首鼠两端逡巡迟疑,在他清醒之时,他都没有过如此深刻的刺痛和纠结。只有在昏迷的一刻,潜意识里压抑在最深层的邪魔外道终于翻了上来,露出狰狞面目叫嚣着侵入他的意识,才让他偶尔曝露出男人最真实的脆弱。

    他坚强得太久了,以至于许多人拿他的心不当一颗心,拿他的肉都不当块肉,就以为他严小刀百毒不侵、坚不可摧、能扛泰山,却忽略了他也会伤,他也疼着了,他也会对一个人心灰意冷。

    严小刀自从当夜被凌河带走,再到之后的一天,有一大段记忆呈现空白。

    也是因为身体虚弱伤重失血,乘车辗转颠沛流离,再加上潜意识里对某些事的抵制抗拒,以及麻药的昏睡作用,他几乎昏迷一天一夜,恰到好处地捱过了手术后伤口最为疼痛的十几小时。

    待到再次醒来,他是躺在柔软而狭窄的长条床铺上,稍一偏头能看到双层车窗外面碧绿鲜嫩的枝桠偶尔用梢头轻敲车窗,再飞速划过他的视野,他们竟是在高速奔驰的列车上。

    四周干净雅致的环境显示这至少是个头等车厢。他身上盖了厚实保温的蚕丝软被,枕了鸭绒枕,这些可又不像任何动车车厢能提供的标配。过道内听不到卖菜场般的喧闹,没有三教九流扛着大包小包行李制造出的混乱拥挤,凌先生看起来把这节车厢都包下来了。

    靠在他下半身顶着他的人,是毛姑娘。一回头发现他竟然睁着眼,毛致秀屁股扎刺似的往前一出溜,那表情分明就是“男人身上都有毒我才不碰”!

    毛致秀轻咳一声,润了润嗓音让自己显得温和清脆:“凌先生刚出去了,本来他坐这儿的,我可没有挨着你坐你别误会啊!他让我顶着你腿,床窄怕你滚下去。”

    严小刀没说话,用眼神对姑娘表达了淡淡的感激。

    毛致秀是个清雅帅气的女子,面如白瓷,柳叶般轻挑的眉眼深具东方韵味,相貌美而不俗,十分耐品。姑娘将头发挽成个髻子梳在头顶,干净利落,穿帽衫和一条低腰嘻哈裤,手腕和后颈有黑色纹身,背影偶尔看着像男孩子。

    严小刀忆起那日在红场的一番遭遇追逐战,品评道:“轻功不错,跑的是真快。”

    毛致秀其实诧异严小刀竟还愿意跟她讲话,嘴角一翘:“承让了,严先生!”

    严小刀即便身受重伤,并且就是在眼前这帮人手里受的伤,他天生不是那种冷淡傲娇或者心胸狭隘的庸俗性情,不会骂骂咧咧,有些事情已经发生,心底柔情也磨光了,他琢磨的是下一步怎么办?怎么解决如何脱身?

    毛致秀沉默片刻,没忍住,突然凑过来压低声音:“上回你误会他了,严先生,从你家房子后面那片悬崖爬上爬下的人,是我,不是凌总……你还因为这个跟他吵架。”

    严小刀扬了一下眉毛,显然,凌河在他家装瘸装那么久,总需要有个可靠人物递送消息,因此凌先生只需端坐严总家中每天弹弹钢琴,弹指飞灰间就统筹了全局。然而,他跟凌河翻脸大打出手又何止是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因素……

    他问:“你还天天爬?”

    毛致秀轻振一下肩膀,猫尾巴都翘起来了,骄傲地说:“早晚各一趟吧,凌总只要在露台上,我就上去找他聊个天,就当锻炼身体了。他爬墙不如我,他都下不来!”

    “哼。”严小刀冷笑一声,“姑娘您可真行。”

    “谁说我下不来?!”那个低沉婉转但带有明显讨伐口吻的声音撞破了车厢内的空气。凌河高大的身形只要一出现,瞬间塞满视觉空间,顺带还吸走了车厢里大部分空气,周围立刻显得闷涩而逼仄。

    毛姑娘与严小刀有一搭没一搭闲扯的气氛立时烟消云散,都住了嘴。

    凌河目光快速从严小刀脸上滑过,这其实是血色刀光之后严小刀清醒过来头一次与某人打照面。两人紧绷的嘴角都没有主动软化开启互致问候的意思,都不开口,可就瞬间冷场了。

    毛致秀一撇嘴,很有眼力价“腾”得就蹦走了,比当初爬墙跳楼的动作还利索呢,蹦到过道另一侧的床铺躺着了,唯恐被喜怒无常的主子爷的毒液溅一脸。一群探头探脑围观重伤号的小伙伴倏地将视线回避开去,但可以打赌这帮人耳朵都没回避。

    凌河是骄傲的,永远高昂着头,冷场也不会尴尬。在凌先生的人生词典里,许多形容描述正常人心理状态的词汇他都没有,当然更不会温言软语哄哄人道个歉之类。凌河跟谁温言软语过?凌河为人行事会后悔道歉?

    凌河弯腰检视严小刀的右脚,说:“我知道铁轨上颠的厉害,疼,给你打过止痛针,还有半小时就到站,你忍忍吧!”

    这人说着自然而然坐到严小刀腿侧,这位置就应当是他的,他可以一坐坐几个小时,等待小刀醒来。

    严小刀终于率先开口,已不需寒暄客套和开场白:“你带我去哪?”

    严小刀有一阵子的恍惚,凌河要把他带走?难不成将他直接押运出境?他以为凌河的人一定在燕都津门附近有一处据点,安全藏身之处,还要继续死掐戚爷不松口呢。

    凌河难道会放弃计划?

    ……

    凌河当然也不至于因为插了严总一刀就痛不欲生准备浪子回头,他不会改变心智,但可以改变策略,由直取强攻变为迂回周旋。

    他刚在洗手间与留守的部署通了电话。市局衙门紧急抽调人手,调查5号码头的恶性交通事故。目前内部消息,事故受害一方游某某因油箱中弹起火爆炸当场丧命,而肇事者渡边某人烧伤落水窒息,呈现严重脑缺氧状态半死不活躺在icu。巡逻艇上还有若干轻伤号,然而其中大部分都不是本土国籍,竟是一群小鬼子。衙门就为这破事还私下照会了该国使馆,估摸处理时还要考虑国际亲善关系。

    码头上发现持械斗殴痕迹,然而现场最重要的人证渡边仰山与游景廉,此时都不能做口供了,无法指证究竟何人算计他们、何人策划了这场火并……

    某些知道内情的人,比如原本应当在观潮别墅聚首的另外三位老伙计,当然不会自露马脚跑去向警方指证或招供,这时巴不得躲远远的,为昔日结义兄弟游大人父子俩在清明节烧一盆纸上一炷香,就算厚道仁义了。

    当然,在波及范围更广的网络键盘侠势力范围内,这桩惨事被杜撰成了故事演义的末回终章。麦允良案终于沉冤昭雪,游家公子被描述成苍天有眼雷劈了罪人,而渡边老匹夫竟然平白赚了一个替天行道的美名!

    老城区戚宅的周围密布眼线,但老谋深算的戚宝山足不出户按兵不动。

    凌河是在这种情势下选择绝不恋战拖泥带水,迅速离开津门重地南下。游景廉自首是没指望了,戚爷自然会死扛到底绝不说出真话,警方破案太慢,背后“带头大哥”根深势大一手遮天,为今之计,凌河只有改道另辟蹊径,假途灭虢。

    凌河十分执着地对严小刀道:“小刀,我想带你去南方一些地方,我要让你亲眼目睹亲耳听到当年许多真相,我要让你最终明白,你那些拿来自己感动自己的忠诚和义气不过是你的执迷不悟一意孤行,这些天你对我提防猜忌处处掣肘,甚至对我动手……是你自己的顽固不化和死不悔改!”

    凌河好似又施展读心术了,句句戳到肋上,让严小刀胸口又开始疼了。

    要说两人骨子里脾气还是相似的,躺在对面铺位的毛姑娘无奈地对同伴一摊手,憋不住都想拿根鞭子抽人了:少爷,对付严先生这种纯爷们硬汉子,您要先学会一招化骨绵掌,再学一招拈花拂穴手,他哪痒你挠哪,温柔点儿挠,才能化百炼钢为绕指柔啊!你这上来一套独孤九剑,先把人家戳成三刀六洞了,然后八卦掌、伏魔掌和大力金刚掌轮番招呼,严先生他吃你这一套吗?!嗳,情商低得没救了……

    列车以单调重复式的节奏在轨道上高速前行,像是有意催促着在沉默中尴尬的两人,一路向前看吧,别再回头了,再回头都是一腔血和泪啊。

    严小刀仰望车厢顶的天花板,点点头:“许多事我也想明白了,是我当初疏忽不察,上套也怨不得你。所以,当初其实是你散步消息引我们一干人等上船,就像这次在观潮双塔一战的套路一样,你一直想钓的就是戚爷,但不幸钓了个我;你不是大鱼,我才是那条鱼。只不过我这条花鲢不值钱,要杀要剐都嫌费事,因此你另寻他路,你选择住在我家留在我身边下手,随后就发生了麦先生的事……”

    严小刀叙述的情节事实基本清楚,只有一点凌河很不同意,却又无法开口。

    小刀,你这条大鱼不值钱吗?你是一趟南岛之旅最昂贵的收获,跟你相比,旁人可以直接被划归为一堆鱼饵鱼食、蛤蟆蚯蚓,连鱼都不配当!……凌河在心中默想。

    严小刀平复气息,瞟了一眼四周装睡偷听的一群人,很慢地说道:“‘云端号’上,你不仅没有任何危险,全程局面都在你的掌控。以你的能耐本事你就不会被渡边仰山那头蠢驴所伤,被擒就是深入虎穴,假装羸弱就是引蛇出洞,我佩服你的胆量,凌河。船上到处都是你的人,以前我不认识,昨夜算是认全了。“云端号”上住我左手边经济舱的就是对面上铺那位短发小哥,他后脖窝偏左位置有一颗黑痣,当时穿印花衬衫大短裤每天在走廊里转悠。住我右手边舱室的就是那位姑娘,只是当时她变装易容,让我一直以为隔壁住了个男士,香水味暴露了,她总是用这一种香水。凌河,你是连我住哪间舱室都未卜先知了吗?”

    对面上铺和下铺,同时伸出两颗按捺不住就喜欢抢答发言的脑袋,迫不及待辩解:“没有啊严先生!就是碰巧了,这就缘分呗!”

    “而且就那一排舱室打折便宜,其他的贵得要死,又不能明着团购,我们人多要省钱啊!……”

    两个喽啰迅速就被凌河的视线逼回去了,继续维持装睡的僵硬姿势。

    车厢里所有人内心都暗生惊异和佩服,严小刀重伤未愈麻醉刚醒,头脑如此清晰且口齿连贯,当初船上一点蛛丝马迹都没能逃过这人法眼,当真不好对付……

    严小刀伤处还疼着,但心情平静,确实已经死心了:“凌河,我就再问一句,麦允良怎么死的。”

    这是他们最初反目的缘由,是卡在两人之间带血的心结。

    凌河迅速调开视线,眉头紧蹙显然不愿搭理这个话题:“警方结案了,麦先生殁于自杀人尽皆知。”

    严小刀回敬:“警方也会很快结案说游灏东死于渡边仰山枪击造成的意外,我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也想不到。”

    “……”凌河扭头盯着严小刀,眼底突然爆出怒意和委屈,被迫坦承道:“我安排了几人在酒店里,还在电话上做过手脚,但麦允良是死于自杀,我没教给他!”

    凌河忍无可忍补了一句:“那些恶心东西我没玩儿过,我教不出来!”

    凌河说完别过脸去,眼眶突然发红,也是被某些掩盖在故纸堆下令他作呕的陈年回忆击中了尾椎神经,脊背都微微发抖。

    严小刀听出凌河意指之事,却刻意掠过了容易引发龃龉冲突的敏感话题。麦允良说他在那个“圈子”里见过凌河,而凌河说没玩过那些“恶心东西”……

    严小刀哑声说:“那个视频,是你找人拍的,你真的不应该,就那样……不留余地、不留体面。”

    他本意也并非马后炮指责凌河,尤其为了麦允良而指责凌河,在他对眼前人柔情蜜意早已耗尽的时候,为什么有些话说出来仍然会疼?

    凌河傲然道:“我对麦先生已经够发善心了。他活着的时候我没怎样他,他死后才放出视频,我给他生前留足了脸面!他活着总之懦弱没用、人尽可夫,现在人都已经不在了,假若能够借此一箭双雕扳倒游家和简家,他就算死得好歹还有一桩价值,我为什么不能做?!”

    凌河一双绿眸毫不掩饰与生俱来的霸道和强势,一番话理直气壮,绝无流露恻隐之心或懊悔之意。

    严小刀闭上眼,那一刹那突然与眼前人从咫尺拉开了天涯之距,仿佛就是许多琐碎小事悄悄日积月累最终导致的溃坝决堤,触到他一些底线,让他无法接受凌河的所作所为。

    两个人随便聊上几句就聊出剑拔弩张的火星,昔日的和谐相处果然就是凌河刻意揉捏性情、委屈求全生生造出的假象!

    更何况如今二人强弱与攻守的形势已完全调转,凌河手下人多势众,来去自如,生杀予夺全不在话下,眉梢眼角间的锋芒都遮掩不住。他若还能温存善待小刀,必然是顾念旧情,买卖不成彼此仁义还在。

    第五十九章 怀璧其罪

    恰在这时, 窗外景物斗转星移, 隔壁车厢传来搬动行李的喧哗。凌河暂时收起一身矛刺,话语间仍然温婉:“到站了。之前上门叨扰严总挺长一段日子, 现在正好有机会投桃报李, 请你贲临寒舍小住几日吧!”

    一听这句吩咐, 周围传来一阵长吁短叹的收兵卸甲声。两位爷总算没有再次撸袖子掐起来,一群竖耳朵偷听的部下拎在手里时刻准备泼出去灭火的水桶冰桶之类也就纷纷收起了。

    严小刀被抬下车厢就看出, 他们是来到相隔了三个省车程的峦城。

    他平时出差四处转悠, 阅历颇为丰富,大城市哪都去过, 对景色优美如画的海滨胜地峦城也算熟悉, 只是没想到, 凌河在峦城当地也有不为外人知晓的住处。

    峦城四季如春,潮湿润肺的空气自海滨白色沙滩向陆地上吹来。海风拂过老城内白墙红瓦的教堂和民居,在那些玲珑别致的小房子的红顶上吹出一片瓦片形状的涟漪。红顶之间再点缀上翠色葱郁的植被,车子在起伏弯曲的羊肠小道上迂回着兜圈, 自半山腰向下望去, 就是一幅色泽鲜明的美图盛景。

    而凌先生的居所, 竟然就是峦城当地疗养度假区内的一栋老楼,这让见多识广的严小刀颇为惊讶。那些老房可不是市面上亟待危房改造的普通民居,而是民国年间城市沦为殖民地租界时筑起的高档洋楼。

    这买楼的品位和手笔,比戚爷不差了。

    隔一层车窗,严小刀尚未仔细端详这栋楼的外貌形容,凌河打开车门, 突然凑到他面前。

    凌河是想弯腰抱人,低头察觉有异常,单膝跪下轻轻扶住严小刀的脚踝。绷带之下洇出血迹,严小刀淡淡地道:“路上太颠,晃悠出来一点血,没大事,不用看了。”

    凌河也没废话,两条很有劲儿的胳膊往严小刀腋下和膝盖弯楔进去,也没费什么力气,就将人横抱起来了!

    然而抱是抱起来了,凌河脚下突然发软前倾,还是眼明手快的毛姑娘帮忙抱了严先生两条腿,悄悄卸掉部分重量,才让凌河不至于马失前蹄。

    凌河是瞬间脚腕疼了,两个人重量都压在他脚上,确实吃力。

    严小刀当真不太习惯,眉头尴尬地拧着,终于忍无可忍想要拒绝:“别抱我,弄个轮椅吧。”

    凌河面无表情哼了一声:“怎么就不能抱?”

    严小刀:“……没必要劳累你,我不习惯被人抱。”

    凌河话音不善,甩出一丝报复得逞的快意:“我也不习惯被别人抱,还不是抱来抱去抱了两个月,不是抱得挺顺手么?”

    严小刀一手微微抵住凌河的胸膛,凌河一低头,不经意间留长的发帘就斜斜地垂下来,撩着他脸……与两人之间此时的冷战都无关的,严小刀纯粹不习惯这么个“雌伏”于别人的姿势,心理上还不太能接受横着进屋。但他一动就胸疼脚疼,无法动弹。凌河才不管他疼不疼,当仁不让地将他抱入小楼。

    小刀,当初你这么横抱我的时候,我也委屈,不得已而蛰伏委身于你。

    今天终于轮到老大爷您委屈了,您就敞开胸怀学会享受旁人的“照顾”吧!

    作为一家之主的凌先生,将贵客稍作安顿之后,迅速就跑了,不知溜到屋里屋外哪个角落悄悄搞事去了,撇下小刀一人。严小刀倒是落个轻松自在,只要凌河别在他耳根下放毒,说一些与他三观不合、不顺心如意的话,他心态上原本是豁达随性、随遇而安的。

    凌大少爷的宅邸,与他先前脑拟的风格完全不同,与他自己家更是千差万别。

    这栋民国旧楼当然经过重新的装修装潢,外饰和内墙皆是新作,然而其间的低调和朴素令严小刀吃惊。都不能用朴素来形容,简直是苍白和家徒四壁!是的,凌河的家看起来是色调“苍白”的,从墙壁粉刷选色,楼梯栏杆的漆色,再到家具和各种细节装饰,整栋房子白得刺目,简洁干净得让人进去有点不舒服,好像很容易踩上去就造出一枚糟污的脚印,破坏了这刻意塑造出的洁白。

    善解人意的毛姑娘在他身后悄悄说:“踩吧,没事,踩脏了也有人擦。”

    严小刀嘲讽了一句:“主人看起来喜欢干净,怕踩脏了他要直接剁掉我的脚。”

    毛致秀将柳叶眉一挑,故意倒呵一口凉气:“哎呀!我是章鱼那脚都不够他剁了,你管他呢!”

    房子里根本就没什么家具和装饰,但又不是二十年前农村严氏家中因为极端贫困造就的蓬门荜户。事实上,这栋老宅本身就价值不菲,远近这一片独栋洋楼别墅不是被行政机关占用,就是富豪们购置改建成为私人产业,再就是开辟成旅游参观的景点,没有一户是寒门陋室。凌先生的私宅是明明买得起,却在四处刻意留白,二层通顶的大吊灯是朴素的白色磨砂灯罩,地板用的色调最浅的桦木,灯具不带雍容华丽的水晶流苏,楼梯不做精致典雅的雕花扶手,墙上没有价值连城的装饰油画,桌上也没有值得把玩的新奇摆件。

    这房子里也没有人来人往的烟火气息,没有时调评书,没有麻将桌上推牌的脆响,简直什么都没有,透着那位主子爷骨血里的冷淡与冷漠!

    严小刀自己不算作风奢侈的,但圈子里见惯了各种骄奢淫逸、纸醉金迷,凌河又是个异类。

    严小刀轻声品评:“你们凌总,是不是平时也没什么私人兴趣爱好,每天就坐在房间里欣赏四面白墙?”

    毛致秀点头:“是啊,我们这位总裁少爷能有什么爱好?他每天脑子里琢磨的就是他挥师北伐挺进中原狼烟四起的大计划,就没别的事了!当然,我们帮他实现计划鞍前马后呗。”

    换言之,这世上也没有几个惊才绝艳的天才,每个人脑容量都差不多,在其他事上蜻蜓点水不做流连,才能将全部心思专注在大事上,殚精竭虑心无旁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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