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算不算是好事?

    她还是无法把他们联系在一起,因为印象中,这根本就是两个不同的人,可为什么事情偏偏变成了这样呢……

    心烦意乱,书辞把被子蒙上头,闭紧眼睛,强迫着自己睡去。

    墙角的铜壶滴漏啪嗒啪嗒的响,声音在静夜里尤其清晰,她就这么怔怔的听着,却毫无睡意。

    也不知是什么时辰,门外忽有人轻叩,大半夜的,听上去挺瘆人。

    书辞低低问了声谁,半晌并未得到回应,可过了一阵,敲门声还在。

    原以为是紫玉,她无可奈何,只能披衣下床。

    开门的那一瞬,高挑的身形映入眼帘,明月清辉,照着那个神秘莫测的面具,像是一切如昨,什么也没变过。

    “王爷……”

    沈怿把面具摘下,皱着眉峰,凝眸看她。

    “像么?”他喘息不匀,“你还真当我死了?”

    闻到淡淡的酒味,猜到他多半喝了不少,语气有些不善,书辞抿住唇,此时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两手一拉就准备关门。

    沈怿掌心摁在门上,轻而易举地推开。迫人的气势忽然逼近,她步步后退,正考虑要不要喊点什么,手腕蓦地一紧,整个人被他揽在怀中,侧身抵着墙。

    还没抬头,沈怿已重重吻了下来。

    靠得如此之近,竹叶青的酒香愈发浓烈。

    和上次的情况不同,这一次他吻得更深更用力,手兜着她的头,身子紧紧贴着,几乎能感觉得到他胸腔里沉沉的心跳。探入唇齿的舌尖湿滑温软,滚烫炙热。

    他抱紧她,然后吻住她的唇舌,带了些狠劲似的咂吮,没有等她回应,也干脆不管她回不回应,强势而又蛮横。

    完全谈不上什么温柔,完全谈不上什么缠绵悱恻。

    书辞险些没法呼吸。

    舌根疼得她倒抽凉气,脑子里还在拼命摇头。

    果然不像,果然根本不像啊!

    第五三章

    等酒水作用下的狂乱情绪终于过去,沈怿缓缓松开了她。

    书辞靠在墙边轻喘, 心跳如鼓久未平复, 双目怔怔地, 盯着虚里。

    她只被一个人亲过, 所以记忆永生难忘, 哪怕不愿相信, 可也不得不承认,嘴里的味道, 真的是一样的……

    浮云遮住了明月, 黑灯瞎火, 什么也看不见。

    这种低迷的气氛持续了很久。

    沈怿一直在想, 这个时候如果是无名, 他会怎么做?然而他居然没有想出头绪来,似乎无名当真随着那个莫名出现的面具人一起消失死去, 归于尘土。

    察觉到书辞神色有异, 担心是自己下手太重,他往后退了一步, “对不起。”

    “……有没有弄疼你?”

    她深埋着头,语气里带着难以言喻的沉痛:“王爷。”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是无名……”如果不说, 如果什么也不知道, 她还能当他是那个永远会在夜里陪着她, 永远温润如玉,笑容干净的男子。

    沈怿轻叹了口气:“我就不能是无名么?”

    她艰难地转过眼:“所以,我最初在家门前捡的那个人, 是你?”

    “……嗯。”

    “那给我家劈柴的……”

    “是我。”

    “陪我离家出走的……”

    “……是我。”

    “去帮我偷信件的……”

    沈怿看着她不肯接受的眼神,还是道,“是我。”

    瞬间她有种背脊发凉的感觉。

    “这么说,无名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书辞的表情复杂难言,“从始至终,这些事都是你一个人做的?”

    听到他轻声说是,她几乎欲哭无泪,挨着墙蹲下,双手抱住膝盖。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沈怿撩袍在她身侧半蹲下来,“起初是迫不得已,后来见你那么不待见我,也就一直没能说出口。”

    结果拖到现在,事情越来越糟。

    他万万没料到有人会在这种情况下横插一脚,这一步棋实在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书辞抬起头来想说些什么,可看到他的脸,意识到他并不单单是无名,话到嘴边莫名又咽了回去。

    短短的神色变化被他尽收眼底,沈怿颦起眉:“书辞,我记得你说过,无论我是什么身份,你都不会介意。”

    “对,我的确说过这句话……”她头疼地咬住嘴唇,“可我没想到会是你。”

    “为什么不能是我?”

    “你……”书辞没多想就说道,“你可是肃亲王啊。”

    “那又如何?”他不能理解,“你的意思……所有人都可以,就不能是我?”

    “不是那个意思,我……”

    为什么?

    她也在想为什么。

    曾经从多少人口中听到他的流言蜚语,曾经私下里也对他有过无数诋毁和畏惧。

    他救过她,她心存感激,可所有的情感都仅仅止步于感激。

    肃亲王这三个字,在她的心中,一直一直,都是遥不可及的……

    她有喜欢的人,她把那个人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可如今现实告诉她,这个她企图避开,讨好,奉承的王爷,居然就是她心中所爱。

    除了震惊之外,书辞想不出此刻自己还能有别的什么情绪。

    见她眉宇间轻愁几许,沈怿也不忍再追问下去。

    “这件事,的确是我的不对。”

    他想起初见时,她对自己的颇多不满和鄙夷,饶是隔了那么久,也许,她还是怕他。

    就像京城里的百姓,皇城中那些对他敬而远之的朝臣那样。

    “我不逼你。”他尽量让语气温和下来,伸手在她背脊上轻拍,“你慢慢想,慢慢考虑,好不好?”

    他不想把她逼得太紧,但到底还是轻叹了一声。

    “不过,我只问一句。”

    书辞微微抬起头。

    沈怿看进她眼底,“你对无名的情意,还有么?”

    身份可以是假的,话也可以是假的,但是发生过的那些还历历在目。

    秋风乍起,满院枝摇叶晃,落叶滚了一地。

    静默了好一阵之后,书辞才轻声开口:“有。”

    *

    时近深秋,气候越来越冷,言书月的婚事算是定下来了,良辰吉日正选在冬至这一天。

    好久不曾进账房的书辞,连着三四天都把自己泡在账本里。

    “不错啊。”她合上账册,欣慰地看着她姐姐,“这些都是你记的?”

    言书月一脸的喜出望外:“嗯……真的不错吗?”

    “对,很有条理。”她的嫁妆也差不多绣好了,一针一线虽然还是不算精致,可大有进步。

    “这样很好,温大哥家人丁多,温伯母近来又身体欠佳,你嫁过去一定能帮上忙的。”

    言书月闻言松了口气,欣喜之余,看着书辞低头取笔,蘸墨浆,不禁回想起几个月前偷听到话,眸中便带了几分落寞。

    书辞真的不是言家的人么?

    “阿辞。”她挨着她坐下,“娘今天和我说起你的亲事了,你怎么想的?”

    言书月好奇道:“上次看你和晏大人走得很近,他对你有那个意思么?”

    “晏大人?”书辞握着笔干笑,“他不行的。”

    “怎么了?”

    “他身患绝症,随时可能会死,我可不想守寡。”

    刚进北镇抚司衙门的晏寻忽然一激灵,偏头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前面的肖云和脚步微滞,不由看了他一眼。

    “……属下失态了。”

    后者抬腿继续走,却不满道:“年纪轻轻就这么体弱多病的。”

    “……”

    言书月支着肘往前凑了凑:“那你有心上人了么?或许,可以去给娘说一说。”

    她笔尖一顿,半晌摇了摇头:“这事不急。”

    沈怿说要给她时间,就真的没有再为难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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