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艳羡或是嫉妒的目光,自江云眉身上一掠而过,并未留下痕迹。想不到江云眉当日被程梁落了面子,眨眼间就能讨好另一位长老。

    不提别的,单说这见风使舵的能为,就是多少人艳羡不来的。如果他们也能遇上这等机缘,纵然被其余人贬损两句,又有什么关系?

    被元婴长老看中之后,江云眉也并未因此改变。她秀美面容上仍有微笑,温柔和煦犹如春风。

    即便面对诸人或是露骨或是含蓄的讨好,江云眉也稳稳应下没有丝毫失态,越发让人敬佩不已。

    眼见其余人再没什么话好说,江云眉立时笑盈盈走到赵如冰对面。她掌心之中,有一枚精美奢华的金钗,熠熠生光。

    “赵师妹,这枚金钗送给你。”青衣女修浅淡微笑,“我之前说过,纵然你我为敌,也不会伤到姐妹情谊。”

    “先前我出手太重失了分寸,不知赵师妹可会原谅我?我将这次云台会的奖励当作赔礼,赵师妹还是不要生气了。”

    经江云眉一提,凝星派弟子立时想起她与赵如冰的恩怨来。

    事情实在太巧,她们二人竟在云台会上碰了个正着,谁也没有相让。不过也对,面对上品法器这等实打实的奖励,谁又会顾及什么姐妹情谊。

    至于事后赵如冰直接翻脸一事,也难免让其余人心中不平,觉得她太过心胸狭窄。

    现在江云眉十分大度,不仅不计较赵如冰先前举动,甚至还主动上前打招呼。有这件上品法器当赔礼,怕是谁都会乐意和解吧?

    粉衣女修眼睛眨了眨,既没有说话也没有接过金钗。她好似没有看到江云眉这个人般,沉静如水不泛波澜。

    见到此等情形,周遭弟子立时议论纷纷。既然江云眉如此低姿态道歉,还给了赔礼,也不知道赵如冰矜持什么。

    难道真要江云眉下跪道歉,她才肯答应不成?真是太过狭隘又太过可悲!

    青衣女修立时面孔一白,就连说出的话也有几分颤抖之意:“如冰,难道你还生气?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只希望你能原谅我。从此以后,你我还是最好的朋友。”

    江云眉目光殷切,她又上前一步,试图握住赵如冰的手,将那枚金钗递给她。

    谁知赵如手一缩,江云眉立时落了个空。她睫羽一颤,就连嘴唇也白了,白得毫无血色。

    此等凄凉情景,自然能博得凝星派弟子的同情。虽说他们碍于面子,没有直截了当地指责赵如冰,心中却不屑地嗤笑一声。

    还想怎样,还要怎样。赵如冰以为自己有个元婴修士当师父,所有人就要把她供着不成?平白无故摆出这等模样,当真以为全世界都欠了她。

    “谁说你道歉,其余人就必须原谅?”冷淡声音传来,立时冻得所有人微微一寒。

    左温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一字一句沉然道:“若是灭人满门之后,也来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就能磨灭所有事情,可真是太好了。”

    “温真人误会我了。”江云眉很是急切地辩解道,“我只是对如冰深感歉意,并未想到其余事情。”

    第95章

    青衣女修慑于左温威势, 面色越发苍白两分。她一双眼中已然有了泪水, 晶莹剔透顺着面颊流淌而下,让人怜惜不已。

    这情景若让外人看了,就是左温一个元婴修士为了袒护自己徒弟欺压小辈, 丝毫没有容人之量。

    旁观的赵如冰先是疑惑,觉得江云眉不至于如此脆弱。在她们二人过去打交道过程中, 每每都是青衣女修独有见解,甚至能够说服自己。

    不过被师尊略微指责一句,江云眉为何会直接哭泣?事情本不该如此。

    粉衣女修心中一凛,立时注意到周围其余修士目光, 心中霎时了然。

    凝星派修士所处之地,本来就是极天宗各地传送阵的汇总处, 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尽管也有不少旁观者心生疑惑,碍于有元婴修士在场, 他们只能匆匆一眼扫过就大步而去。

    再同情又能如何, 没看到那白衣的元婴修士,周身已然有了森然冷芒。若有无无的杀意似能凝成雪花,将方圆三丈都收拢包围,毫无缝隙。

    即便想打抱不平,也要看看自己是否有那个能为,而后再做决定。也唯有同等级的元婴修士, 才有资格插手管这桩事情。

    至于他们这些普通人,略微报以同情也就算了,根本毫无作用。

    偏偏这等简单至极的道理, 江云眉没有悟透。她仍是低垂着头,纤细手指紧紧攥着那枚金钗,一副百般委屈却无法言说的模样。

    左温对于赵如冰的打算,倒比她自己更清楚些。他经历过诸多难堪境地,对女主装出脆弱模样博取他人同情的诸多手段,实在再熟悉不过。

    如果自己也是一个筑基修士,没准还真让江云眉打算落实。可左温此时身份截然不同,他是元婴修士,站在整个世界最顶端的人之一。

    一如其余人不敢得罪程梁,他们自然也不敢得罪自己。女主连这点都拎不清,究竟是蠢到极点,抑或是她在期盼着什么人到来。

    莫不是江云眉与那位极天宗长老十分交好,对方竟纡尊降贵亲自前来送行?若是如此,江云眉这等心思也情有可原。

    “我再说一次,如冰不想原谅你。你们往日情谊,早在你想出手毁掉我徒儿经脉的一刻,消失得一干二净。”白衣修士语声冰冷,“事后再假惺惺拿出一件上品法器求原谅,根本没有半点用处。此举不仅虚伪,而且恶劣。”

    “逼迫别人硬生生原谅你,若有不从就直接哭泣,半点风骨都没有。”

    掷地有声的一席话,竟让人来人往熙攘无比的广场霎时安静,诸多修士脚步也跟着停顿了一刹。

    他们情不自禁望了过来,目光在凝星派一行人身上掠过,各有所思各有所想。

    瞧见此等情形,江云眉越发暗恨左温实在碍事。一切都是她与赵如冰之间的事情,他一个元婴修士,也好意思插手。

    原本江云眉预计,将事情拖到那位极天宗李长老来后再解决。那位李长老对自己观感极佳,定会偏袒自己。

    到时不管赵如冰心中有多委屈,抑或她们二人都心知肚明对方的打算,赵如冰也只能勉强接受自己的歉意。

    谁知一切却被左温破坏得利落彻底,不由让江云眉咬了咬牙,干脆只哭泣不答话。

    江云眉只需等到极天宗来人,必会有人替她说话。敏锐神识探查到那人终于来了,青衣女修攥紧的手指顿时微微松开。

    她几乎是难以自持,只等左温与李长老打过招呼后,才沉默可怜地唤了一声“李长老”。

    短短三个字,既有委屈也有不甘。苦涩无比,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悯。

    谁知那位李长老轻飘飘斜了江云眉一眼,并未有丝毫动作。她只是沉静地站在左温身边,并不上前半步。

    李长老语声低沉地说:“有位极天宗小辈,与言清真人的徒弟有要事商议,不知真人可是准许?”

    哦,原来事情竟是如此,左温心中了然。他略微点了点头,径自向前毫不犹豫。

    眼见自家门派元婴长老都如此给面子,其余凝星派弟子也不敢再停留。他们或是有意或是无意地绕开江云眉,谁也没有招呼她一句。

    独独留下那青衣女修身形僵硬,仿佛整个人都被冻僵了。她先是自嘲般笑了笑,而后一双眼睛骤然发冷。

    因为江云眉看见,先前还对自己无所不从的凌天,竟犹豫而怯懦地走到了赵如冰面前。

    似有轰然一声,在江云眉脑中炸响,刹那间翻江搅海情绪翻滚。她怔怔瞪大了眼睛,竭力不听不看,一句句轻声言语还是随着风声,钻进她的耳朵里。

    “先前之事,我十分抱歉。”凌天话音清浅,似是不忍般继续说,“我之前骤然定下誓约的举动太过轻率,由此让你道心骤乱,实在考虑不当。”

    “我欠赵道友一个承诺,无论何时找我偿还都可以。”

    这般殷切话语,简直和江云眉当时救了凌天之时,他给出的承诺一模一样。

    原本江云眉以为,那日凌天输给赵如冰,不过是心中歉意太甚心性绵软,因而不成大器。她虽然无比鄙薄,更觉得自己日后绝不会与凌天结为道侣,也没想到他会如此背叛自己。

    霎时间,江云眉恨得心头淌血。

    天下男修真是善变,莫名就起了怜悯心与关切心。轻易变更承诺,毫不顾及别人的感受,着实可恨。

    偏偏得了天大好处的赵如冰,还要故作冷淡地推却:“往日之事不必再提,凌道友从不欠我什么。从此你我形同陌路,再没有恩怨纠缠。”

    话刚说罢,粉衣女修就拧身离去并未停步。凌天独独看着她的背影,怅然又若有所失地叹了一口气。

    假惺惺又故作清高,江云眉想狠狠甩赵如冰一巴掌。没想到自己这曾经的好姐妹,嘴上说她自己愚笨单纯,实则早就明白如何勾引男人的道理。

    难道赵如冰不知晓,她越是此等情态,凌天反倒对她恋恋不舍?

    没想到天命悠悠荡荡兜了个圈子,终究回到原点。江云眉既是不甘,也有些暗自恼怒。

    明明今生救了凌天的是自己,明明是她操纵凌天于掌心之中。谁知不过顷刻,仍是赵如冰不声不响得了所有好处。

    不甘心,真是不甘心啊,江云眉咬了咬嘴唇。她苍白唇瓣终于有了血色,浅而淡的一层,刚一放开又极快消散。

    凌天别想这么简单了结,天下哪有如此简单的道理。尽管江云眉知晓,在不远的未来,有更优秀的天之骄子等着自己,她依旧咽不下这口气。

    自从江云眉重生以后,万事顺遂无有不从。就连登顶云台会这般极难之事,江云眉也完成得从容而完美。

    区区一个凌天,又哪能跑得出自己手掌心?即便江云眉并没有多喜欢凌天,她也不愿放开此人。

    凌天就是江云眉与前世的赵如冰角力的筹码,一分分咬定吃紧,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青衣女修寒眸如冰,淡而漠视地横了过来,倒让凌天猛然一凛。

    这男修急急上前两步,眼看快到了江云眉身前,又犹豫瑟缩片刻,轻询问道:“云眉,谁惹你哭了,你告诉我。”

    江云眉仍是表情木然,既无惊喜亦不感念。她沉默刹那,选择直接逼问:“选我还是选赵如冰,你自己说。”

    凌天先是惊愕,随后难免有些犹豫。只不过这微小的变化,却被心思敏锐的江云眉看得一清二楚。

    好一个大言不惭之人,如此容易心动又如此容易变心。赵如冰抛弃之后的东西,难道她江云眉还要十分怜惜地捡起来?

    “自然是你,当然是你。”似是看出了什么,凌天反倒有几分急切,“我与赵如冰了断恩怨,就是想毫无阻碍地与你结为道侣。”

    “若是我心中有愧,将来修行必定受阻。我不想因此牵连你,也不想你为我忧心。”

    回答终于来了,可惜也迟了。从此以后,她绝不会再相信凌天半点。

    江云眉漠然摇了摇头,莹白指尖忽然伸到凌天面前,微微一顿又缩了回去。

    青衣女修百般惆怅与不舍,终究是离去了。

    这一下,简直让凌天心如死灰。他刚要解释,就见那青衣女修身形飘摇乘风而去,恍如一只抓不住的青鸟。

    纵然隔着好几丈距离,凝星派修士也瞧清这桩复杂至极的恩怨纠缠。他们碍于左温威严,也碍于赵如冰就在身边,并不敢窃窃私语。

    等到江云眉也沉默着回来后,越发没人敢说话。谁也没料到,云台会上能闹出这种事情。

    别人不敢说,左温可没有半点顾及。他略微低头望着赵如冰,冷声说:“即便你想找道侣,也不该找这么个犹豫不定的人。用情不专者,只会徒劳无用牵连他人。”

    “弟子知错了。”赵如冰答得十分痛快,“日后弟子必以修行为重,对于男女私情,不再有半点惦念与挂碍。”

    那两师徒一问一答,全然没把江云眉放在眼中。尽管她身处诸多凝星派弟子之中,整个人却有种莫名的孤单与寂寞。

    江云眉睫羽颤抖,一句话都没说。

    没关系,都是庸人之言罢了。他们谁也不能看穿未来,因而觉得自己优越感十足,倒也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谁也不是什么好脾气之人。有朝一日自己谋划得逞之时,定要那二人偿还诸多恩怨,绝不会有动摇之意。

    怀着此等心绪,江云眉抬眉望向苍穹。

    仍是广袤苍穹纯白云朵,没有悲喜也没有怜悯。

    事情就如之前江云眉所想一般,她一回到凝星派后,诸多待遇立时不一样。

    不仅有诸多弟子对江云眉崇拜不已,就连那些金丹修士,也对江云眉有了浅而又浅的惊讶与看好。

    对此江云眉一并坦然接受,没有不安也没有怯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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