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闺说:“我还想问你呢,你上一次闯入偃门,还对教主动了手,你想杀教主?”

    常嘉赐想了下才想起迷闺在说什么,是那回他和沈苑休去取那赤苑长老方水合的命,结果在那里看到了竹死岛的小教主灭瑶,不过常嘉赐没有杀她,因为那时他的修为忽然消散了,所以他只是打伤了对方,不过这也足够竹死岛的人来他的麻烦了,不,不是竹死岛,而是偃门。难怪迷闺可以悄无声息的来到东青鹤的居所,因为派她来的,不是一般人。

    常嘉赐说:“我要杀她,就不会还留灭瑶一命让你们救回去了,我在岛上这么些年,对她最好的就是我,灭瑶最厉害的那一招还是我教的呢,迷闺,你不信我吗?”

    迷闺的脸上闪过一丝茫然,她说:“我就是因为信你,才会帮你假制什么金蝉印,还一起去劫刀。”

    竹死岛位于偏远的黄芦火海之上,小岛主灭瑶在一次回岛的途中不慎被海上残狞的九婴凶兽所擒,眼见危在旦夕之际,当时还只是一个散修的花浮途径将灭瑶救下,在灭瑶的热情相邀下,花浮随着他们一道上了岛,到如今已有八年的时间。

    这八年间花浮其实久留岛上的时日并不多,他总是呆上一阵又消失一阵,然而因为他对灭瑶很好,和教内的其他人也关系融洽,再加之他修为高深,因此在岛上颇有威望。所以在他又日久未见之后忽然出现,并要迷闺帮着从九凝宫那里夺取两把名为天罗地网的刀,并做出此乃原属竹死岛的戏时,迷闺便欣然同意了,却不想这事情看来并不简单。

    迷闺死死盯着眼前的红衣人,狐疑地问:“你到竹死岛究竟有何目的?”

    “我道竹死岛没有目的,”常嘉赐呵呵一笑,反问,“倒是你这话,是为灭瑶问的,还是为偃门主……幽鸩问的?竹死岛和偃门又是什么关系?幽鸩上次没杀了我不甘心,所以又派了你来杀我吗?”

    第五十九章

    听见常嘉赐直截了当的提起偃门, 迷闺一愣。

    “你知道了?”

    “你看, 我虽然在竹死岛待了不少年,可看似很信任于我的你们却始终没有告诉我实话, 我还是去到那儿看见教主和偃门的方水合长老那么熟络才知道竹死岛和偃门的关系匪浅。竹死岛是偃门的分支?连你们都要听凭幽鸩的话?”常嘉赐问。

    迷闺没狡辩, 看样子是大方的认了。

    常嘉赐遗憾地摇头:“连妖修都不得不诚服于魔修的淫威, 偃门主本事可真大。”

    既然已打开天窗说亮话,迷闺索性坦白道:“你杀了方水合, 又打伤了灭瑶教主, 门主让我来请你去一趟。”

    常嘉赐摇头:“不行。”

    迷闺眉头一皱:“你想反抗?”

    常嘉赐冷笑,对眼前人摊手:“你应该知道, 你这样用剑指着我, 我还能留你一命便是因为我现下有伤在身无力动作, 我要是能离开这里,你觉得我还会乖乖留下吗?”

    迷闺却不信他:“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常嘉赐无辜:“什么?”

    “你救了东青鹤,奋不顾身,”迷闺盯着常嘉赐的眼睛, 似想从他的瞳仁里看出一点深意,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 你恨他。”

    常嘉赐一顿,嘴角划开了鄙夷的弧度:“我这不叫救他,我只是把他的命留待之后更合适的时机再拿下而已。”

    迷闺追问:“之后什么样的时机才算合适?”

    常嘉赐奇怪,迷闺在这事上这么不依不饶,难道也是幽鸩的意思?继而他眸色一亮,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幽鸩……也想要东青鹤的命?”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自己去到偃门之前, 还是之后?若是之前幽鸩是不是早就在计划着什么了?若是之后,自己的莽撞闯入会否反而成了幽鸩计划的一环?

    等等……混沌巨兽?!

    常嘉赐在阴司地府待了那么久,他自然晓得外头布下的四方结界,那结界牢固了九百多年,怎么会忽然就破了?!真是混沌自己撕裂的吗?

    还是其实是有人从内部……故意为之呢?

    常嘉赐一瞬怔然,仿佛明白了什么。

    然而若真是幽鸩下的手,他如此大动干戈又是为何?

    魔修虽在修真界处境维艰,但大多都是私仇个怨,从未听说过派与派之间有过什么大冲突的,这也是为何众人任由偃门坐大至今而没有奋起剿灭的缘故,至少幽鸩没有打着门派的旗号公然为恶大肆杀伐,可若是他有了杀东青鹤的心,这情形便不同了,得罪了青鹤门,怕是修真界大半的所谓正派都能对其群起而攻之,偃门的清净日子也就要不在了。

    幽鸩这是图什么?

    更重要的是……他根本不是东青鹤的对手。

    “我劝偃门主莫要白费气力,他虽然也算个高手,可比起东青鹤……还是差远了。”常嘉赐说,这倒不是恭维,而是东青鹤在常嘉赐眼里简直是修真界第一魔物,他不认为世间能有第二人可以随便弄死他了,当然,自己除外!

    “我不懂你的意思,偃门主与东门主无冤无仇,怎么会要他的命?我此来不过是得门主吩咐要带你走而已。”迷闺口中否认,但是对于常嘉赐将幽鸩这样看扁她也不是认同的,“东门主的确厉害,可到底没法手眼通天,论命格坚韧、论人数者众、论变幻多端,这天下没有一派能抵得上魔修,魔修无所不在,生生不息,且不说我们偃门主不想,就是他万一真有此意,对付东青鹤是难,但对付不合作的旁人……简直易如反掌。”

    合作?

    幽鸩这话里的深意……是想借自己的手来搞死东青鹤!?

    自己凭什么听他的?这天下哪儿来这么好的事儿?!

    “他想让我帮他对付人,却派你来胁迫我?这偃门主的行事也太不知礼数了,而我只要一天不离开青鹤门,幽鸩就拿我没办法。”常嘉赐耸肩。

    “你难道能在青鹤门呆上一辈子?能不能奈何得了也轮不到你说了算!”迷闺说着,手下又一重,剑尖就顶破了常嘉赐的喉咙,“而且,我现在就能要了你的命。”

    常嘉赐吃痛,袖内的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不过忽然他察觉到了什么,视线悄悄向门边一转,开口的时候语气也软了下来。

    “迷闺,我没有骗你,我是真的走不了,我也不能答应你帮忙,因为……”

    常嘉赐猛然沉下声。

    “我最恨……别人威胁我!”

    迷闺也变了容色,狠戾道:“那可由不得你。”

    常嘉赐呵呵一笑,一动未动:“你可以试试……”

    迷闺一愣,反手就要来抓他,然而这指尖还未触到常嘉赐的衣角时,一道炫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自外头打了进来,砰得一声,不仅穿透了厚厚的屋门,也穿透了迷闺手中的长剑,还有她左边的肩胛骨,死死地卡在了远处的墙面之中!

    一望之下,发现原来是一枚指甲盖大小的石子,进了墙面后还冒着火星滋滋的打转,足足震出了脸盆大的一个坑。

    有半刻迷闺都未明白过来发生了何事,她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被开了一个血洞的肩膀,再呆呆看向幽幽洞开的门外站着的那个一身青袍的颀长男子,缩了缩脖子。

    ……东青鹤?!

    他什么时候来的?自己竟一点也没发现。

    东青鹤手都没抬的站在那里,难得收了脸上的温润之意,看向迷闺的眼中带了一丝阴郁。

    迷闺勉力稳住摇晃的身形,她心知这回的任务算是失败了,只是,不知道还能不能有命回去?

    她一手捂住不断涌血的左肩,一手从怀里颤巍巍地掏着什么。

    常嘉赐虽然没了修为,但是他觉得自己的感觉却比从前灵敏了许多,尤其是对于东青鹤的,不用回头,他都知道身后那人想做什么。

    常嘉赐忽然急退两步来到了东青鹤的身边,趁着东青鹤即将要向迷闺抬手时,他一把握住了那人垂在身侧的手。

    东青鹤意外,一下就收了涌到指尖的剑气,就听常嘉赐对远处的女子道。

    “迷闺,你想来杀我,可是,念在你我曾经同门一场,我放你一马,你回去告诉你们的偃门主,任何与我谈条件的人,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说着他狠狠一用力,直接扭了一把东青鹤的手。

    听着耳边传来微重的气息,常嘉赐满意道:“偃门主若是真有心,其实也可以,让他亲自到青鹤门来找我好了,我等着他,就看幽鸩有没有种了……”

    那头的迷闺终于从怀里掏出了两张符纸,也不知听没听见常嘉赐的话,她艰难的念了几声口诀,一阵黑烟拂过,偌大一个人便这么消失在了原地。

    “原来她是这样进门的,”常嘉赐盯着那阵法感叹,要瞬时传送的那么远,还能破了东青鹤的结界,怕是要在她身上耗费不少法力,幽鸩还真是舍得。

    东青鹤则盯着常嘉赐问:“你为什么要放她走?”

    常嘉赐一把甩开那人的手,重新走回屋内:“你不是要我向善吗?我努力为之了,你又不满意?”

    东青鹤瞥了眼自己红了一块的手背,不甚在乎地随了进去。

    “她是幽鸩派来的?偃门主想杀你?”东青鹤问。

    常嘉赐一屁股坐在了桌案后,经了这么一遭,他那破身子可累得不轻。

    “我怎么知道。”

    东青鹤看着他:“他之前就打伤过你,可是为了那事?”

    迷闺没发现到门外东青鹤的气息,但是常嘉赐在这家伙一来的时候就知道了,东青鹤没有听到他们二人先前的对话,他应该只听见后头幽鸩要杀他常嘉赐的事,更不知道幽鸩还想利用自己来杀他东青鹤。

    不过这长腿鸡特别老谋深算,他只要出去打听一下就能了解到幽鸩对自己下手的那一晚,其实是偃门赤苑长老方水合被杀了,且沈苑休还同在,若东青鹤在继续深入调查很可能顺藤摸瓜出不少东西,常嘉赐不能掉以轻心。

    不爽地晃着酸痛的腿,常嘉赐反问:“怎么?你要同我翻旧账?”

    东青鹤只是看着眼前人,眼神幽幽冷冷的,看得常嘉赐莫名有些不安,明明刚才迷闺拿剑指着他喉咙他都能特别镇定的。

    东青鹤道:“伏沣死了,你知不知道?”

    常嘉赐怔了下。

    “我怎么会知道!”

    这不是假话,他是真不知道,常嘉赐暗忖,是沈苑休动的手吗?那小子速度可真快。

    “东门主无凭无据不能什么锅都能往我头上扣啊?伏沣死的时候我可是还在和那混沌兽缠缠绵绵呢!”

    东青鹤颔首:“伏沣不是你杀的,可是,前前后后这样死的却不止伏沣一个人。”

    果然,如常嘉赐所料的那样,东青鹤真不是好糊弄的,那些鸡毛蒜皮细枝末节的破事儿全逃不过他的眼睛。

    “王昇,散修;和雍、张俨,徐风派掌门与长老;方水合,偃门赤苑长老;伏沣,青鹤门前水部长老……”

    东青鹤每念一个人名常嘉赐面纱下的表情就僵硬一分。

    东青鹤道:“这四个人先后被斩首、内丹魂魄也被取走,难道都与你们无关吗?”

    他说的是“你们”,东青鹤已经知道自己和沈苑休联手了?难道是从沈苑休那儿暴露的?看来那家伙情况不妙。

    果然东青鹤下一句就证实了常嘉赐的猜度。

    “伏沣是沈苑休杀的,秋长老也在场,人赃并获。”

    “你们抓了他?他承认为何要杀伏沣了?”常嘉赐眯起眼。

    东青鹤顿了下,道:“他说是因为当年自己还是水部长老的时候就与伏沣有过不虞,之后对方成了长老,两人便结下了怨。”

    “很合理啊,”常嘉赐点头表示赞同,“那死老头那么讨人厌,我要是沈苑休也会想送他上西天的,”不过话出口又忙道,“当然我也只是想想而已,我和他可无旧怨。”

    “但你同和雍、张俨有,如此说来……也算合理。”东青鹤跟着说。

    这老狐狸又想摆自己一道?!

    常嘉赐急忙辩驳:“不能因为我和徐风派那俩有过一些误会就断定我要了别人的命吧,我是这么小肚鸡肠的人吗?既然东门主认定那些宰人的手法都如出一辙,你抓了谁就去审谁啊。”

    面对常嘉赐某些时候的厚脸皮东青鹤气定神闲道:“秋长老已经审了,沈苑休只认了伏沣,其他人的死,沈苑休说,并不全与他有关。”

    并不全……

    这他妈说得真是阴险。

    好你个沈苑休……死还要拖着自己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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