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被人抓走了。”萨丽和弥丽古丽一向姐妹相称,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可她喊阿姐的人,只有弥丽古丽。

    “知道是什么人么?”宋拂的瞳孔急速收缩。

    萨丽摇头:“我认不出人来。只知道是几个壮汉,很陌生,不是咱们关城里的人。”她想了想,又道,“我看着,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宋拂目光闪烁,萨丽低声道:“六七天前,阿姐把大郎托付给我照顾,说是想去落雁城找你们。我担心她一个人去会出事,就把大郎交给婆婆,去家里找她。”

    宋拂下意识地低头去看大郎,大约是知道娘亲出事,爱玩爱闹的孩子就连哭声都变得压抑起来。

    “还没走到家门口,我就听见了动静,然后所有的邻居都看见了,有几个大汉当着所有人的面,绑走了阿姐。他们还说……还说不要多管闲事。”

    心底的猜想全部得到了验证,宋拂知道,这伙人,除了萧子鱼的手下,绝不可能会是别的什么人。

    他们兄妹这些年在关城,从未得罪过的人,即便有,也不过是些小人物的口舌之争,还不至于上升到绑人家眷的地步。

    “是他们。”宋拂道,“我知道是谁绑走嫂子的了。”

    她说着,给大郎擦了擦眼里,抱着孩子就要往酒窖外走。萨丽在后头跟了几步,不放心道:“那群人应该还在城里。他们一直在找大郎,我不敢让他在作坊里走动,怕被人看见捅了出去,只好藏在酒窖里。你……姐夫他……也回来了吗?”

    人是回来了。

    宋拂带着萨丽回到家门口。马车仍停在那儿,她把大郎放上马车,孩子像是闻到了阿爹的气味,掀了帘子就往车里钻。

    听得一声小小的“阿爹”,宋拂回过身:“阿兄他……在牢里受了刑。”

    萨丽脸色猛地变了。宋拂掀开车帘,她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车里,正低头哄着大郎的男人。

    吕长真的脸色苍白如纸,和出事前她几次远远见着的模样差了十万八千里。他抚摸大郎后脑的手有些僵硬,两条腿看起来也有些古怪,最重要的是,他在笑,可那双眼睛里却只有痛苦。

    “宋姐姐,你们知道抓走阿姐的人是谁?”

    宋拂颔首:“知道。”

    萨丽咬唇:“我跟你们一起去……”

    “你别去。”

    吕长真突然出声道。

    大郎已经不哭了,擦了眼泪趴在阿爹的腿上,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为什么我不能去?阿姐出事,我作阿妹的,难道不应该……”

    弥丽古丽出事,以萨丽和她的感情,想要一起去救人,的确是在情理之中。可宋拂和吕长真比谁都清楚,萧子鱼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对他们身边的人放手。他们何尝不知道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可多一个人这时候也多一份危险。

    “萨丽,你别去。”宋拂叹道,“这种时候,你该学会明哲保身。我们……会拖累了你。”

    宋拂说着,就要上车,趁早赶回落雁城。

    事情已经发生那么多天了,没有人通知他们,必然也是受到了萧子鱼的威胁。那些人更不可能一直把弥丽古丽带在身边,这时候的弥丽古丽极有可能早就被带回了落雁城,被关在某个角落里,遭受着萧子鱼带来的折磨。

    一想到这些,她几乎坐不住,抬手就要扬鞭。

    前头路口,有马车突然疾驰而来。

    马车停下,有人从上头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了下来。

    “朱县令?”宋拂略有吃惊。

    朱县令满头大汗,见宋拂这架势,当即拦在车前:“你这是要去哪里?难道想去救人不成?”

    宋拂不语。

    车里的吕长真也沉默了下来。

    朱县令跺脚道:“你们别闹了!赶紧走,赶紧带着孩子走,走得越远越好,那帮人你们得罪不起!”

    “得罪不起也得得罪了。”宋拂道,“我阿兄的手脚都废在了他们的手里,现在他们还抓走了嫂子。没道理让她一个弱女子去遭受这样的苦。”

    “可你救得出来吗?”朱县令擦了把汗,他人胖,说话一激动,全身的肉都颤抖起来,“你阿兄的手脚……”

    ’他看了一眼吕长真,心下不免有些惋惜,嘴里却还是执意道,“你阿兄受了伤,能留下一条命,兴许都是运气好。如果再去救人,别说你嫂子,就连你们兄妹俩都可能折进去!”

    “我是不知道你们同那帮人结了什么仇怨,一个个凶神恶煞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可这种时候,跑吧,别迎头去碰了!以卵击石,你们赢不了的。”

    朱县令说的是实话,连带着萨丽也开始劝说兄妹俩先带着孩子逃。可兄妹俩骨子里的坚持,却是谁也说不动的。

    朱县令实在是没了法子,气得在马车前直跳脚,最后只能在怀里掏了掏,掏出只沉甸甸的袋子来。

    “拿着。”他把袋子丢进宋拂的怀里,“要去救人连点准备的都没有,怎么救得出来!”

    他向来吝啬,见宋拂感激地看着自己,脸上滚烫:“这、这本来是县衙里大伙儿一起凑的银子,好给你们兄妹俩去外头生活用的!现在……现在拿着去打点打点,看看能不能把人救出来吧。”

    县衙上下才多少人,大伙儿的月俸都不多,即便每人出一些,也绝不会有这一袋子的重量。

    宋拂心里清楚,这些只怕还是朱县令自己掏出来的。

    她把钱袋交给兄长,郑重地向朱县令和萨丽告别,马车再度出发,直奔向看不清前路的远处。

    “他们……能把人救出来吗?”

    “也许能,也许……不能。”

    那马车越来越远,朱县令长长叹了口气,满心都是惋惜。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吕先生他们了。这人活一辈子,家没了,心也就差不多死了。”

    第30章 杀劫

    宋拂遇到了点麻烦。

    他们的马车出了城,来时的路还是一如既往,没有任何变化。关城往落雁城的方向,会穿过一大片树林。

    这片林子不高,甚至长得并不茂盛,但躲藏一两个人并非难事。

    宋拂赶着马车穿过林中寂静,忽有人从前方一旁的树上一跃而下,就地一滚,落在了她的面前,挡住了去路。

    宋拂赶车的技术算不上多好,可也四平八稳,出不了岔子。车前突然出现一人,饶是她再怎么当心,也只能下意识拉紧马缰。紧接着马车一阵巨晃。

    车里的吕长真毫无防备,差点抱着大郎跌出马车。

    “阿拂?”

    身后传来兄长的问话,宋拂没有作声,眉尖蹙起,几乎是在下一刻猛地扬起马鞭,就要径直冲向对方。

    那人似乎没料到宋拂会毫无顾忌地直冲过来,赶忙往旁边一扑,滚进了道路旁的灌木丛中。

    宋拂不敢停留,几乎是用了最大的力气,扬鞭狠狠抽打在马臀上。

    这条路没有退路。

    几乎是在看清方才那人身上打扮时候,宋拂就知道,这人多半也是萧子鱼的手下。

    蒙脸蒙头,似乎怕被人认出身份。

    宋拂明白,他们兄妹二人都手无缚鸡之力。要么躲,要么搏。

    躲,躲不开。退回去只能回关城,关城有人在等着抓他们。

    搏,就是三条命。

    “阿拂!”吕长真脸色有些不好,宋拂不敢回头看,只能听见他在身后不住地安慰,“你当心!”

    怕吕长真被颠簸地伤口开裂,宋拂下意识想要放缓速度,吕长真赶紧道:“不用停!再快一些!”

    只能再快一些了。

    宋拂咬唇。她一点也不想和人发生冲突,尤其是萧子鱼的人,可显然,从他们的身份暴露开始,萧子鱼就从没打算轻饶了他们。

    宋拂继续赶着马车狂奔,又有蒙面人像只猴子一般灵巧地从小道两旁窜了出来。宋拂咬牙,余光瞥见身后追赶而来的蒙面人,一时间不知究竟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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