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宫里也并非是密不透风的墙。近侍这般小心翼翼,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事。可太子本就心烦意乱,坐立不安,见状竟像是被人在心头点着了一把火,“嗖”地窜了起来。

    “他好大的狗胆!”

    太子怒喝:“他难道不知道曹营和桓峥是谁的人吗?刑部是谁领的头,谁敢动孤的人!”

    “殿下,这是陛下直接下的令。”近侍赶紧单膝下跪,劝道,“此时,殿下还是谨言慎行的好,别让人抓了把柄……”

    “孤怕什么……”太子黑着脸,“孤自出生以来,还不曾怕过谁!父皇算什么,他都快病死了!”

    近侍心头直跳,眼角瞥见有宫女正好经过,虽不知她是否听见了太子大逆不道的言论,仍是突然暴起,横刀割断了她的喉咙。

    “殿下!这些言语殿下务必藏在心里,隔墙有耳啊!”

    太子其人与皇后性情上十分相似,向来听不得劝。闻言,他不仅没有将话藏在心里,竟是越发狂躁起来。近侍不敢再劝,只能小心提防他狂怒之下,伤着自己。

    宫女的尸体才被带下去,忽的就又有人匆忙跑来,说是有人求见。

    近侍闻声皱了皱眉头,赶紧看向太子。太子神情狰狞,良久,这才道:“让她进来。”

    来者正是曹营之妻,云阳县主薛苒苒。曹营突然被抓,消息传回曹家时,薛苒苒正在内院教训几个争宠的婢妾。一院子的女人,在得知老爷被抓,如丧考妣,哭声阵阵。

    唯独薛苒苒,拉过传信的仆役,喝令其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这才得知曹营为何会突然被捕。

    薛苒苒去过康王府,可康王不愿见她。如此若是不知康王已将曹营视作弃子,她便当真愚蠢了。去薛府求助,父亲慌乱不已,根本出不了主意。最后,她只能选择去东宫,找一找太子。

    无论是看在入了东宫后,正得宠的薛芃芃的面子上,还是看在曹营明面上是太子的人。她把最后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东宫。

    然而,等到薛苒苒见到了太子,却很快发觉,太子除了大怒,什么主意也没有。

    看着在面前碎了一地的茶盏,头顶是太子咆哮怒吼,薛苒苒垂下眼帘,忍不住心头嗤笑。

    这样的一个废物,难怪康王一心想要篡权夺位。

    可即便心里对太子再怎么不屑一顾,薛苒苒如今能想到的办法,就只能试着靠他才救曹营。

    如果曹营没了,薛家又怎么可能能不受牵连。

    太子到底没有直接给她回复。薛苒苒不敢泄气,转身又拉住一个宫女,请她带路去见一见薛芃芃。

    自皇后上次宫中设宴后,薛芃芃就被薛家送进了东宫。

    她容貌生得不差,又有一些宫里其他女人所没有的小脾气,竟不知为何入了太子的眼。意外的成了太子目前最宠爱的女人。一时间,在东宫,薛芃芃风头无二。

    薛芃芃这会儿也是已经得了消息,知道她那好阿姐进了东宫。大约是因下雨的缘故,她颇有些烦躁地坐在屋里,手里把玩着茶盏,在桌面上滚来滚去,直到宫女来禀,方才按住了茶盏,了然地应了一声。

    闻得熟悉的脚步声走进门,薛芃芃偏头看了一眼,声音平平:“阿姐来了。”

    换作从前,薛苒苒如何会向妹妹低头,此刻却也只能咬唇道:“二娘,阿姐求你帮一个忙。”她开门见山,直接说明来意,“你姐夫被刑部抓走,如今能救他的,只有太子殿下了。”

    她这态度令薛芃芃多少吃了一惊。再看那张好看的脸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她差一点点便心软下来。可随即,想到他们当初逼她的嘴脸,薛芃芃心头一硬。

    “阿姐该求太子才是。”

    这一声“阿姐”喊得似乎和从前并没有什么不同。薛苒苒心头却是一凉:“二娘……”

    “姐夫因何被抓?如果阿姐觉得冤枉,就该找刑部才是。如果姐夫没有过错,刑部审了就会放过。如果有错,让太子去刑部捞人,岂不是让太子被人看不起,认定太子以权谋私吗?”

    薛苒苒张了张嘴。薛芃芃又道:“这事,我会想办法同太子说一说。只是结果会如何,那都是太子的决定。”

    “你是太子最宠爱的女人……”

    “太子宠爱的女人那么多,我又算得了什么。这枕头风现在吹了,万一惹恼了太子,到时候又该有谁来收拾。”薛芃芃道,“我会提一提的,就这样吧。”

    她挥手,命宫女送薛苒苒出宫。自己则唤来宫女,一如既往地亲自端上一盅养生汤送到太子面前。

    那是加了料的汤。

    她亲自准备的料。

    *****

    袁氏砸了手里的茶盏。

    屋子里的几个婢女当即跪下伏地瑟瑟发抖。

    “你再说一遍?”她声音发颤,怒目圆睁,“你再说一遍,我的三郎怎么了?”

    被喝令的仆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战栗道:“三……三郎……被……被二郎抓走了……”

    “二郎……抓了三郎?”袁氏愣怔,“二郎为什么会抓了三郎?!那是他弟弟,他凭什么抓三郎!”

    “三郎欺君犯上,所以……”

    “三郎何日欺君犯上,何日还需要二郎来抓人了?”

    袁氏声泪俱下,她最疼这个儿子。桓峥说要盘缠,她连问也不多问,直接拿着自己的首饰和积蓄,一股脑儿地都给了他,只想要儿子能逃远点。

    她哭得正痛心,婢女匆匆忙忙跑了来,附耳说了几句。话罢,袁氏猛一拍桌案,怒道:“她来得正好!”

    宋拂刚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抱着一叠从刑部拿来的卷宗,正打算回桓岫的小院,迎面就见一仆役飞奔而来。

    仆役站定,他跑得急了怕赶不上人,一站定喘息地厉害:“夫人请宋娘子去堂屋!”

    有桓岫父子俩在,袁氏这几日虽几次想找她的麻烦,但宋拂全都避了过去。眼下桓岫在刑部,尚书令也在宫里,袁氏想要见她,避也难避。

    宋拂轻皱眉:“我先回屋放东西。”

    仆役摇头:“娘子还是赶紧过去得好,免得到时候夫人怪罪下来没好果子吃。”

    宋拂抱着卷宗去了堂屋,然不等她开口,袁氏便砸了茶盏,指着她的鼻子一阵稀里哗啦的哭骂。旁边都是婢女仆役,一个个的全都在看热闹,任她被骂地狗血淋头,也没人愿意上前拉劝一下。

    袁氏一门心思想的都是桓峥,对宋拂全然是迁怒:“自你入家门后,桓府出了多少事!你根本就是个惹祸精,碰上你,家里就没出过好事!”

    她眉心紧蹙,上了年纪后她习惯化上浓妆,面上的那些胭脂被眼泪混得乱七八糟:“你祸害二郎也就罢了,你凭什么还要祸害三郎?要不是你,三郎怎么会牵涉到那些麻烦里!”

    “说什么三郎欺君犯上,三郎是天子身边的人,又得康王重用,前途一片光明,怎么会欺君犯上!一定是你,一定是你又做了什么……”

    她哭着哭着,话风忽的一转,捂着脸道:“我知道我当初卖了你,是我的错,可你不能报复到三郎的身上……三郎没有招惹你什么,三郎是个好孩子……”

    袁氏越哭越大声,宋拂始终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她能给什么回应?

    承认自己是个惹祸精?

    说老实话,桓峥和她要做的那些事,没有多大的关联。唯一的问题,大抵就是当初她们兄妹俩身份的曝光里,有桓峥的一份力。

    宋拂正想着事,有些出神,忽然手腕被人紧紧抓住,紧接着狠狠一把拉开,手里的卷宗猛一下没抱住,“哗啦”砸到了地上。

    卷宗落地的时候,桓季刚好回府,得了消息赶紧往堂屋走。

    卷宗撒了一地,宋拂想要去捡,却被袁氏身边的婢女围了上来。宋拂奋力要去捡,却被个婢女一把踩住了地上的一份卷宗。

    虞邈的名字,真真切切被人踩在了脚底下。

    “让开!”

    宋拂大吼,婢女被吼得下意识退了一步,紧接着又有婢女上前伸手就去推她。袁氏被扶到一旁抹眼泪,对此一言不发,分明就是默许。

    宋拂被推得差点摔倒,好在桓季几步进门,一把将人扶住。

    “放肆!”

    桓季怒极,看着吓得跪地的这帮婢女仆役,气得恨不能一个一个都当场杖杀了。

    他看向袁氏,怒道:“你这是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袁氏哭:“三郎被二郎抓走了……都是这个女人害得,都是……”

    “三郎把你找来的女人送进宫,教她欺瞒陛下说自己是宫里的宫女,这难道这不是欺君之罪吗?这还只是陛下放他一马,只让二郎抓了三郎一人,若是陛下追究起来,什么欺君之罪,只怕还会有谋反之罪的帽子扣在桓府的头上!”

    “到那时,你想要桓家成为第二个有口不能言的虞家吗?”

    袁氏还想闹,桓季大吼:“来人!夫人身体不适,送夫人回临殷休养!”

    “桓季!你不能这么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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