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容你半分犹豫呢。

    “怎么,自暴自弃了?”

    是一声轻叹, 是一道微光,这声音清冷无比, 但却充满了力量。

    皇甫靖瞬间睁大了眼, 周身疲倦的不像话, 有一道冰凉的身子抵在了他的背脊, 皇甫靖一脚勾住地上的一把剑,递给她,对方也极有默契地接过去。

    彼此相连并肩作战, 从此再不是一人,一黑一白的身影,在夜间恍若要放光。

    皇甫靖周身已经疲倦到无以复加,可眼前的人却还是一波又一波的涌上来, 虽说士气很重要,可身子一旦乏了,便如兵败如山倒,再无力回天。

    这时,却有一双坚实的手拖住他肩,将他放置在半人高的草丛间,她低了下来,素来清冷到声音如今却喊了一丝轻柔:

    “放心歇息吧,有我在。”

    这话听着多温软,多使人放心,皇甫靖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方暗叹:

    不好,她的手臂还……

    耳边有噼里啪啦火柴爆响的声音,饭菜的香味传入鼻尖,周遭有许多人喧哗吵闹,感官的刺激促使皇甫靖睁开了眼,而他醒来时,便是这样一副光景——

    眼前的场景是熟悉的,是在军营中,四周围绕着她而战的人也全是他手下的那些士兵,而那群人的中间,是他爹站在远处,眉头微皱地看着他:

    “你醒了?”

    皇甫靖显然还有些发懵,顿了顿,看了看自己包裹着伤口□□的上身,口干舌燥地应了一声:

    “爹……”

    皇甫司文念在他大病初愈,本来心中一肚子的责备眼下也暂且搁置下来,只说了句:

    “好好休息,我随后再来看你。”

    美味的饭菜被端到他旁边,用以兜罩遮住,以保其温。

    皇甫靖浅浅的应了一声,强忍住心中的焦躁,等着皇甫司文彻底出了门,他方爬起来重重地咳嗽了一句往门外喊道:

    “小六儿!”

    刚才为他端来饭菜的人便是小六,此刻亦守在他房门前。

    “哎!教头儿!这就来!” 小六闻声赶来进了房门,见他方才端来的饭菜进一口未动,不免责备了几句:

    “教头啊,您这大病初愈的,身上伤还未好,怎么不吃饭呢?”

    皇甫靖却再管不得其他:

    “我问你,我们是怎么回来的,咱们的那些人呢!”

    “回教头,此事啊还得感谢那北鹤沈王爷的人及时赶到方救了咋们与水火之中,百来号兄弟大多都存了下来,另有几人身受重伤,现如今还在营中将养。”

    不对,至少在他失去意识倒地之前,他都未曾瞧见过沈明钰的人……

    在他的印象中,只有那抹同他一起并肩作战的白色身影,她在刀光剑影生与死之间挥动着武器护他周全,且还留下了那句话……

    皇甫靖抚了抚心口,沙哑着嗓子追问:

    “那我那位友人呢?他现如今在何方!”

    小六挠挠头愣了愣:

    “小的那时候也昏了过去,哪里能知道?不过我倒是听小五说过几句,说那公子一个人孤军奋战许久,方,方逼退了夏丘的人,身上带了许多伤,也不知朝着哪个地方走了……”

    她性子向来也如此,有什么苦闷尽管往嘴里咽罢了。

    皇甫靖有些戚戚:

    “那在附近可有发现谁的……尸首?”

    “回教头,到是有几具,不过您放心,都不是那人的,您这位朋友功夫了得,想来也会福泽安康,依我看啊,他定是一个人躲在了哪里疗伤去了。”

    他说的并不无道理,可皇甫靖却不得安心:

    “你听着,这几日给我暗中派人去他不见的地方搜查,务必要保证他完好无缺的回来,对了,此事万不能叫我爹发现,你可明白?"

    许是难得瞧见这般正经的皇甫教头,小六一反常态,吭都没吭一声便应了下来,待他走后,皇甫靖方躺在床上,细细品味着心中千百般情绪。

    此次夺命沟一事,算是正式地打响了夏丘与大庆之战,皇甫靖其实已经躺了三日有余,自然不知外界发生了什么。

    而就在两日前,大庆与夏丘的战事已经在一些诸如东边高地,西边竹沟中默默进行,诸如此类的小战争不断,交战双方亦人心惶惶,气氛一触即发。

    但在彼此双方身处的大本营中,却维持了一种诡异的平衡,仿佛在未曾知根知底的情况下彼此相互试探。

    这也是皇甫靖并不知道的情况,而对于皇甫司文而言,这场战事已经大大地偏离了他的预期。

    原以为只是一场毫无悬念的输赢战,却因这各种各样的变换而变得扑朔迷离,这并非是他想要要的,再拖下去,既是这战事一开始是对他们有力的,最终也会倒戈,因而速战速决,方是解决此事的唯一方法。

    夏丘一介小国何以能同大庆相抗衡?宛如野马与雄狮,他们若畏手畏脚的,反倒是本末倒置了。

    因而皇甫司文于午时正式地书信一封派人送去了夏丘军方统领,意思很明显,也不乏些年少气息的挑衅,要的,不过是双方开诚布公地将战事提上桌面,而皇甫司文也在信中说了,至多不过再三日,大庆将再不顾任何情面,金戈铁马,只管来战罢了。

    现如今,便只等回信,看看对方态度了。

    隐蔽的丛林间,有一人倒在其间,四周的嫩草尖上沾了些血丝,颜色已然变得深红,许是有些时日了。

    自她脱身后,她便顺着东便一直往前走,年少时的记忆蜂拥使得她很快便找到了走出这夺命沟的路径,所幸,没人破坏这条路,她也这么阴差阳错了到了外界,只是一路失血过多最终倒了下来,倒在了一茂密树林间。

    她蓦地睁开眼,张望四周陌生的环境、这里并非她倒下的地方,且伤口也被人处理而未曾再继续流血。

    不远处树荫下,有两人毫不避讳地在她面前交谈,那是一男一女,她定睛看,再发现那两人是谁后即使淡漠如她,也露出一丝讶色。

    不及细想,她挣扎着站了起来走过去,朝着那名女子低头尊敬地问好:

    “姑姑。”

    随后听到一声清丽地:“醒了?”

    她点点头。

    那被她称作姑姑的女子抬起头来看她一眼,娟秀美目微勾地打量了她一小会儿,也不再说什么。

    这女子有一双极好看的眼,清澈透亮,尾角朝上一挑平添一丝妩媚,同她主子一般,眼角弧度相似,这两人也不愧是血缘至亲。

    而不只是眼,她脸上每一分都好似有人拿了青尺相抵,天工开物般细致,精雕细琢而成,这般清丽,却又暗含勾人的媚态,但最重要的,是她身上这般简简单单的随意。

    一身素衣并不张扬,因着四处流浪故衣着简单,一头如水墨瀑布般柔顺的秀发以一木簪别住,极致简洁,但若是细看,又能发现这女子身上那股旁人无法企及的清雅随意,便是天地崩于前,好像也只是荡了荡她的青丝一拂。

    温如沁此生真心顶礼膜拜的有两人,一是卧薪尝胆十余年的主子,二便是眼前这值得她真心地唤她一声‘姑姑’的女子。

    “多谢姑姑相救。” 饶是淡漠如她,此刻的道谢也是含了些尊敬。

    “我倒是没想到,你也有这般狼狈时候。”说这话的人是在场的第三人,那总是眼角含笑,却总带了些讥讽的男子——沈明钰。

    她对他向来厌恶,话也并不中听:

    “再是狼狈,也不及你这条走狗低贱。”

    沈明钰的面色几不可闻地一暗,但随后又笑了笑:

    “我懒地同你计较。”

    她讽刺地一笑,看着他,目光带刺:

    “做好你的本职吧,你若敢逾越半分,我第一个杀了你。”

    沈明钰耸耸肩,不予置否地弯了弯嘴角。

    她说完这句,又问:

    “姑姑此次出现可是有什么要事?”

    一声清丽淡雅的笑声传来,玉手青葱掩于唇间,话已尽。

    她逾矩了,自然不该乱问。

    那两人很快又不见了,温如沁却不急着离开,她身上伤未愈,且四周清雅静寂不失为一个疗伤的好地方,思及此她便盘腿而坐,索性全身心地舒缓下来静待。

    不足半个时辰,夜□□临,却听草丛间隐有旁人气息散动。

    待到来人掀开半人高的草丛同他四目相望时,温如沁的眸子一眯,只听来人满脸震惊,发出极其夸张的一句:

    “咦???”

    第81章 生辰之礼

    皇甫司文收到回信时, 恰好是在日暮时,一轮红日渐渐隐于天边,探子举着信件也马不停蹄地向他跑来。

    皇甫司文忙将信拆开,定睛一看,那上面的内容………他如鹰般锐利的眸子闪了又闪,无数情绪被他隐于心中, 何以夏丘会突然……

    好似印证了他所想般, 这时有一小兵匆匆行至他面前, 单膝跪下:

    “报告将军, 探子回报,最新消息,说那原本剑拔弩张的夏丘军队突地开始退兵, 并高举休战旗!将军,此事你看如何?咱们是继续乘胜追击还是就此打住?”

    “将咱们的兵也退下来吧。” 皇甫司文摆摆手。

    同时握紧了手中还泛着墨香的信笺, 果然……夏丘当真不打这场仗了。

    这信上所说有两件事, 一是他夏丘国因着个中原因故决定不再与大庆交战, 介于双方并未正式开战, 故并不索赔任何停战费用。

    二,夏丘愿同大庆结成友好邦交,特邀皇甫将军夏丘军营一局, 签订合约。

    虽只有这短短两点,却让事情的局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原本箭在弦上形势紧张的两国如今却要手拉手建友好邦交,夏丘前后态度之巨变让人困惑, 何以夏丘会有如此巨大改变?其中原因究竟为何?

    “哼,将军,这夏丘国怕是怕了我大庆,这才来了这么一处假求和真投降!以小的所见,咋们此时就该乘胜追击杀他个措手不及!”

    “混账。” 却听皇甫司文低声呵斥一声:

    “传令下去,两方休战,撤回我军所有军队,再而,帮我备一匹马,选几个同行人,我明日将赴往夏丘军中。”

    “将军……您!”

    “少废话,只管听令便是,对了,去帐中将七皇子请过来。”

    “是,将军。”  那小兵领命退去。

    不过半刻钟,他又退了回来:“回将军,七皇子未在房中....”

    “哦?” 皇甫司文看他一眼:“那他去了何处?”

    “回将军,七皇子,七皇子在厨房中..”

    “....” 这着实使皇甫司文大吃了一惊,又问:“七皇在厨房这等污浊之地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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