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侯又笑着说:“那二哥可有得受了,这一路天黑才能到山脚下。”

    吴纠搪塞了一下,两个人就坐下来,吴纠缓了好一阵,默默的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将那种感觉压/制下去,胸口慢慢顺当了一些,反胃恶心也消散开,惨白的脸色稍微好转一些。

    齐侯坐在车驾中,听着“咕噜噜”的车轮声,幽幽的闭着眼目,仿佛是在休息一样,隔了一会儿,突然说:“孤听说……昨日二哥结交了两位虞国人?”

    吴纠黑亮的眼眸一转,低垂着头,说:“是,确有此事。”

    齐侯却再也没有问虞国的人是谁,也没有打听的意思,只是稍微笑了一声,说:“孤可还没吃过二哥做的青豆,二哥就已经叫旁人拿去下酒,孤真是吃味儿的紧。”

    吴纠默默的听着齐侯又开始说黏糊糊的话,只是淡淡的说:“青豆鄙陋,怎敢入君上之口?”

    齐侯笑了笑,低头看着吴纠的一双手,他的手修/长白/皙,但是并不像女子的手指柔/软婀娜,骨节非常分明,指甲修剪的圆/润整齐,一半藏在白色的袖袍之下,另外一半半隐半露,正规规矩矩的放在膝盖之上,正襟危坐。

    齐侯笑着说:“鄙陋之物,经二哥之手能变成珍馐美物,这也当真很有趣,就仿佛是这天下社/稷,有人做国君,民/不/聊/生,有人做国君,则……太/平/盛/世。”

    吴纠低头说:“是,君上教训的是。”

    齐侯“哈哈”一笑,挥手说:“何来教训?二哥言重了,二哥与孤,总是如此间隙隔阂。”

    齐侯说着,稍微欠起身来,黑色的薄衫之下,因为他的动作,肌肉突然张弛起来,崩起流畅的弧线,爆发出一种力度的野性。

    齐侯稍微挪了一下位置,挨着吴纠坐下来,吴纠甚至能感觉到,两个人的腿侧隔着薄薄的蚕丝衣裳,轻轻蹭了一下,吴纠顿时后背一阵冷汗,强忍着没说话,嗓子快速滚动了两下。

    就听齐侯说:“二哥还记得么?之前咱们说的交心之话。”

    吴纠克制着后背的冷汗,呼吸有些急促的说:“纠……纠记得。”

    齐侯笑了一声,说:“二哥与孤总是如此小心谨慎,孤……”

    他的话说了一半,突然虎目一眯,在昏暗的车厢里,猛地一把扶过去,吴纠也不知怎的,脑袋里一瞬间有些麻痹,瞬间就要倒下去,齐侯的话还没说完,连忙将他扶住,说:“二哥?”

    吴纠只是短暂的昏晕了一瞬间,眼前一黑,又亮堂了起来,依然被齐侯抱在怀里,这让吴纠更加不适了,呼吸急促紊乱起来,模糊的听到耳边齐侯的声音喊着自己,还隐约听见齐侯在喊医官的声音,车驾突然停了下来。

    吴纠努力伸手推开他,和齐侯拉开一些距离,“呼呼”的喘着气,冷汗流进眼睛里,有些迷眼,艰难的说:“纠无事……不用叫医官……”

    “二哥?”

    “不……不要碰我……”

    吴纠颤/抖着手撇开齐侯的手,齐侯眯了眯眼睛,吴纠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巴,声音略微颤/抖,深呼着气,忍下恶心想吐的感觉,艰难的说:“纠失礼……”

    他说着要下车,手刚打起车帘,齐侯却突然站起来,表情很温柔,没有一丝生气,说:“还是二哥在车中罢,孤出去走走,你且歇歇。”

    吴纠还没反应过来,齐侯已经“哗啦”一声,打起车帘,从里面钻了出去,“踏”一声,也没用其他人扶着,跃下缁车。

    他从车驾中一出去,脸色瞬间就变了,方才还温柔体贴,一瞬间变得阴霾低靡。

    公孙隰朋见齐侯从车驾中/出来,连忙让人牵马过来,请齐侯上马。

    齐侯出去之后,吴纠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干呕了几下,用袖袍擦了擦自己满脸的冷汗,过了一会儿才慢慢镇定下来,这一镇定下来,顿时有些后背发冷,自己方才那般失态,还撇开了齐侯的手,别看齐侯人前温柔,吴纠早就摸清楚他的秉性了,其实是个小心眼儿,恐怕要遭齐侯记恨。

    吴纠叹口气,使劲揉了揉自己的脸,眯起眼睛,黑色的眼眸在昏暗的车厢中微微发亮……

    车驾缓缓前行,自从这个小插曲之后,齐侯就没有再上车,中午车驾停了下来用膳,用过膳之后,齐侯也没上车,一直到黄昏十分,车驾的速度放缓下来,摇摇晃晃的。

    吴纠撩/起车帘,看了看天色,说:“是要到了么?”

    他本身想问小童子清或者是跟车的虎贲军,哪知道旁边突然插过一匹高头大马,白色的骏马上,齐侯一身黑袍,手持缰绳,端坐其上,后背挺拔,整个人充斥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英俊气息。

    齐侯驱马过来,来到车驾旁边,轻轻抖了抖马缰缓辔,轻笑说:“回大行人,已经到了山脚下,大司行到前面借宿去了。”

    吴纠没想到齐侯骑马跟在旁边,这人似乎还玩扮演游戏玩上瘾了,吴纠当即淡淡的说:“有劳吕主书。”

    他这样一说,引马在前面开道的召忽“噗”一声笑了出来,伏/在马背上,双肩一直不停的抖,东郭牙看了他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

    吴纠说完,明显看到齐侯英俊的面容一僵,虽然转瞬即逝,但是看得/人/心中很是爽/快。

    齐侯淡淡的望了一眼召忽发笑的背影,只是轻轻一抖马缰,夹马快走几步,和吴纠的缁车挨得更近了。

    齐侯微微欠身过来,流畅的肌肉藏在黑袍之下,一瞬间几乎随着他的动作勃/发而出,微微靠近吴纠,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声音,轻笑说:“二哥会打趣了,看来是身/子好一些了,方才二哥脸色煞白,害得孤还一直担心。”

    吴纠听他说话的口气,又轻又柔,仿佛在哄女人,还有些轻微的撒娇,顿时后背一冷,倒不是恶心反胃,而是泛起一身鸡皮疙瘩来,口/中却轻声说:“谢君上关心。”

    他们说着,队伍终于停了下来,公孙隰朋先行一步进村子去找夜宿的民房,已经快速的驱马而归,对着车驾拱手,其实是对着车驾旁边的齐侯拱手,朗声说:“民宿已经准备妥当,请大行。”

    齐侯先行从骏马上“哗啦”一声翻身下马,然后亲自打起车帘,伸手虚扶一下,请吴纠下缁车。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这次齐侯并没有碰到吴纠的手,只是虚扶一下。

    吴纠从车上下来,齐侯公孙隰朋召忽东郭牙跟在身边,公子元不情不愿的跟在最后,冷冷的盯着前面吴纠的身影,嫌弃的左右看了看。

    梁甫山这一带,应该算是莒国的贫民窟,山脚下有一些村/民,但是村/民还不到十户,一个很破旧的小村子,家家户户都没什么空房,他们这些人想要住在一户人家里,是决计不可能的,所以要拆分开,所幸这个村子一共就巴掌大的地方,也不算太分散。

    公孙隰朋刚才去了半天,就是为了这个事儿,其中一户人家是最大的,但是也只能提/供两间房子出来,这户人家条件算是好的,肯定要让齐侯吴纠和公子元住在这户。

    公孙隰朋引着众人进了村子,非常破败,几乎是要什么没有什么的村子,路是土路,不知是今日一早下的雨,还是隔天的雨,地上的土都泥泞了,十分难走,公子元鄙夷的看着那些泥土,甚至不想踩过去,吴纠则是淡然的走过去,白衫上沾了少许泥土,但是一点儿也没有狼狈,仿佛是一枝出淤泥的芙蕖一般,让人忍不住注目。

    众人进了农户,公孙隰朋已经提前打点好了,给了农户不少钱和粮食,请农户做些好的来吃,整理干净房间。

    房间的确是整理好了,但是空空框框,什么也没有,进去之后就连硬榻也只有一张,还是临时搭的。

    吴纠扫了一眼房间,心中想着,恐怕今日要打地铺睡了。

    公孙隰朋请吴纠分配房间,吴纠先把旁人都遣散了,这才说:“还请君上示下。”

    齐侯看了看左右,房间不大,但是特别空旷,然后扫了一眼众人,不只是吴纠觉得,就连其他人也觉得齐侯表情特别“奇怪”,有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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