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一说,公孙隰朋更是愤怒,说:“为何还要这么做,隰朋再无利/用之处了!”

    易牙又笑了笑,语气仍然淡淡的,说:“将军错了,将军不知巫为何这么做?巫作为一个男子,如今已无法再利/用,却甘愿不择手段的谄媚讨好将军,将军难道不知,巫是什么意思?”

    公孙隰朋一愣,没有再说话,易牙随即笑了一声,说:“巫不日一走,恐无再见之日,然万幸……将军对巫无半分留恋之意,也好断了巫自作多/情的谄媚念头。”

    公孙隰朋嗓子滚了一下,说:“你……”

    公孙隰朋顿了顿,说:“隰朋越来越不懂你了,你如今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易牙低下头来,看着自己暗红色的袖口,轻轻/抚/摸/着说:“巫的确骗了将军,反正也时日无多,便想说一说心里话儿……巫多年之前,的确见过将军,但并非被将军所救……那日巫还在狄人阵中,看到将军骑在马上与人厮杀,却甘愿冒死,冲进敌群,救起了一名小孩儿,当时将军身负多处剑伤,却力保孩子,将他紧紧护在怀中,杀出重围,当时巫已然被将军的气概镇住了……巫在想,无论是不是同一阵营,但将军这种气概,便是巫心中所想的英雄。后来……后来有幸,几年之后,巫也看到了一个孩子,就想效法将军,将那孩子顺手救下了……”

    公孙隰朋说:“那孩子……是荻儿?”

    易牙点了点头,说:“是荻儿。巫每次看到荻儿之时,都肖想着自己也是将军这般的英雄,只可惜……一切都是一场顽笑。在梁丘邑,巫的确处心积虑的接近将军,却是一日比一日仰慕,不可自拔,也幸亏巫有一副皮囊,可以谄媚将军。”

    公孙隰朋呼吸陡然变得粗重了许多,他想说什么,但是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眯着眼睛注视着易牙,跳动的豆烛之下,光线昏黄又有限,一些都变得不太真/实起来,唯独那暗红色的身影,十分的抢眼。

    “嘭!”一声,易牙猛的眼前一花,一下就被公孙隰朋按倒在地上,他本坐在席上,猛地一按,整个人倒了下去,头上束发的冠一下撞在地上,掉落了下来。

    公孙隰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眯起眼睛,声音低哑的说:“隰朋还能信你么?”

    易牙轻笑了一声,伸手勾住公孙隰朋的脖颈,将他慢慢往下拉,含/住公孙隰朋的耳/垂,轻轻的呵气说:“将军,信与不信,也就这一面了,将军大可放宽心思。”

    公孙隰朋脸色有些发狠,按住易牙的双手,一只大手将他双手攥/住,压在头顶,易牙十分配合,也不抵/抗,公孙隰朋眼睛赤红,仿佛是一头野兽一般……

    三日之后,王子成父的队伍便即启程,日夜兼程,火速奔往邢国,准备进行支援,邢国的人也收到了齐国快马加鞭送来的军报,得知了鄋瞒人的偷袭行为,立刻召开朝议,商议对策。

    这次鄋瞒人的偷袭行头,简直变成了明晃晃的行为,邢国有所准备,再加上齐国排/出的救援,救援队伍的任何出资,军饷和粮草,全部由齐国包揽,无需邢国承担一分一毫,这令邢国国君十分感动,几乎是对齐侯马首是瞻了。

    队伍很快动身了,易牙走的时候,也穿着一身暗红色的衣裳,在一片黑甲之中非常显眼,最后慢慢消失在大军兵海之中,越来越看不清晰,渐渐消失了……

    易牙和王子成父的队伍出发,很快齐国便迎来了一年中最盛大的庆典腊祭,虽然有队伍上前线打仗,但是齐国之中还是热闹非凡的,挨家挨户都透露/出过节的喜庆气氛,把一年里积攒下来最好的东西拿出来享用,祭拜祖先天地,以求来年丰收安康。

    这喜庆的气氛弥漫在紧张的战事之中,显得有些诡异与迷茫,吴纠每天都会到路寝宫门外走一圈,去问问战事如何,交战几许。

    不过因为队伍刚刚出发没多久,所以也没什么战事,同时每天候在路寝宫外,第一时间浏览军报的,还有公孙隰朋,两个人几乎每天都能看到对方。

    腊祭是齐国最大的盛典,每一年这个时候,齐国的附属国/家,都会送来朝贺的贡品,今天有些与众不同,鲁国的使臣竟然也来了。

    自然,鲁国并不是齐国的附属国/家,毕竟鲁国可是东方第二大国,俗话说饿死的骆驼比马大,怎么也不可能沦为齐国的附属。

    但是鲁国的使臣的的确确是来了的,这次作为使臣的人是吴纠和齐侯的老相识了,公子庆父。

    庆父从鲁国远道而来,带来了无数珍馐美物,但并非是进贡和朝贺,而是带来了鲁公的诚意,要诚心和齐国“重/修旧好”的。

    因为鲁国使臣远道而来的缘故,齐侯特意准备了接风宴,宴请鲁国公子。

    今日的宴席吴纠也需要出席,吴纠知道,鲁国公子这回又不辞辛苦的过来拜访,无外乎是为了割让遂邑的事情,肯定是想着多献上一些珍馐美物,好让齐侯欢心,割让遂邑的事情也就作罢了。

    但是吴纠觉得,可能不是那么容易,毕竟遂邑虽然小,而且偏僻,却是军事要塞,尤其得到遂邑之后,就离鲁国的都城更进一步,齐侯怎么可能放过这个好机会?

    吴纠穿好了衣裳,让子清帮自己整理好,便从房间出来,准备往宴席过去。

    今日的宴席规格并不是很大,不过出席宴席的都是一些上大夫,官阶不小。

    吴纠到了宴堂的时候,那些上大夫们已经齐聚一堂了,聚在一起议论着什么。

    毕竟如今虽然正逢盛典,但是也是多事之秋,所以士大夫们只要一见面,总有的可商议探讨的。

    吴纠走进来,好几个士大夫拱手向吴纠问好,吴纠一一回过,总觉得这次从冬狩猎场回来之后,士大夫们更加殷勤备至了。

    其实不怪这些士大夫们殷勤备至,而是齐侯殷勤有嘉,因在猎场的时候,吴纠先是冲进狼群,将公子昭救了出来,后来又冒死将齐侯拉上马背,一共两次相救,所以齐侯对吴纠更是殷勤,张口闭口“二哥觉着呢?”,如此一来,士大夫们都是精明的老姜,自然懂得揣摩国君的意思,也就对吴纠更加殷勤起来,仿佛在侍奉另外一个主/子。

    吴纠一路走进宴厅,就没有把手放下来过,一直拱手回礼,直到走到最里面坐下来,这才松了口气。

    吴纠坐下来,很快公子无亏行色匆匆的也走了过来,坐在他旁边,吴纠见到公子无亏,便说:“长公子,幼公子身/子可好些了?”

    公子无亏一听,说:“老样子,这天气不怎么好,冷的紧,那日急匆匆从猎场回来,昭儿受了些风寒,如今一直未好,断断续续咳嗽,也没什么胃口。”

    吴纠听他这么说,有些担心,说:“幼公子没胃口?若不好好用膳,伤口可好不了。”

    毕竟伤筋动骨一百天,公子昭就算年轻恢复快,但不好好吃饭,骨头也是长不好的。

    公子无亏一直在照顾公子昭,听到这就叹气,吴纠说:“没关系,等明日一早,纠给幼公子做一些补身/子且可口的吃食来,保证幼公子有胃口。”

    公子无亏一听他这么说,顿时就放松/下来,松了口气,拱手说:“真是劳烦二伯了。”

    吴纠听到“二伯”这个词儿就觉得头疼,不过还是笑着说:“不劳烦,反正是举手之劳。”

    两个人说着话,齐侯已经从外面进来,同来的还有这次的使臣公子庆父。

    齐侯一身黑色的朝袍,显得高大英俊,公子庆父则是使臣的衣服,手里还拿着旄节,两个人从外面走近来,有说有笑,一幅多年老友的模样。

    吴纠看了这场景,心中只能佩服这些顽弄/权/术的贵/族们,各种表情简直是随/心/所/欲,明明之前还恨得牙根儿痒痒,如今却仿佛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般。

    齐侯笑着说:“鲁公子请入席。”

    公子庆父连声说:“外臣不敢先入席,请齐公先入席。”

    齐侯也不推辞,施施然就坐在了席位上,这会儿鲁国公子才坐到了席位上。

    齐侯笑眯眯的说:“鲁国公子远道而来,还带来了如此贵重的礼物,孤当真是受之有愧啊,今日特办宴席为鲁国公子接风,务必尽兴。”

    庆父笑着说:“多谢齐公美意。”

    他们二人你来我往的互相恭维寒暄了一阵,齐侯这才吩咐开席,各种美味佳肴呈现在桌案上,并不十分奢华,但是也不算是简陋。

    齐侯举起酒杯,当先敬了庆父一杯,庆父连忙回敬齐侯一盏,然后齐侯又敬了庆父一杯,庆父回敬一盏,吴纠简直看得眼花缭乱,那两个人来回敬了三次,这才算是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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