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侯一看,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按理来说,自己都有三个夫人了,而吴纠身为二哥,其实也应该有夫人才对。

    但是吴纠身边没有任何妻室,仔细一想就知道原委了,因为吴纠的“便宜爹”齐僖公在位的时候,他已经知道公子纠并非是自己的儿子,是鲁姬偷生的野种,但是为了齐国和鲁国的面子,当时鲁国还非常强盛,因此不能声张,只能给人养便宜儿子。

    等到了公子纠长大,齐僖公不喜欢老/二的公子纠,也不喜欢没娘的公子小白,对这俩孩子就是放养,还不如侄/子公孙无知的待遇高。

    公子纠虽然身边女人不断,但是根本没有妻室,后来齐国动/乱,内乱四起,公子纠逃奔鲁国,鲁国虽然是鲁姬的娘家,但是也是有利可图,无利不起早的人,自然不会给公子纠张罗这个事儿。

    后来公子纠被气死,吴纠本是个清心寡欲的人,因此没这方面念头,便一直拖了下去。

    虽然拖着,但是不代/表吴纠就不抢手,刚开始吴纠的确不抢手,因为他是个膳夫纠,但是后来变成了大行纠,再后来是特使纠,然后是大司农,这样一步步高升,最近齐侯还隐约提出让吴纠做国相的风声,这样的吴纠如何能不抢手?

    齐国的豪绅千金几乎打破脑袋想要嫁给吴纠,只是吴纠没这个心思,再者他最近发现自己的性取向可能有问题,所以更不好祸/害姑娘了。

    齐侯一看这文书,就知道周天子是个狡猾的人,想要拉拢自己的亲信,一来是拉拢了吴纠,就是拉拢了一个豪绅,二来是拉拢了吴纠,就是抽条了一根齐国的骨/干,对于周天子百利无害。

    齐侯看的十分透彻,面上却笑了笑,说:“天子青睐二哥,这是齐国之福气。”

    高傒听了,迟疑说:“只是……君上……”

    他说到这里,齐侯便知道高傒的意思了,说到底吴纠也是曾经和齐侯争位的人,这种人在高傒眼中,不得不除,就算现在吴纠已经位高权重,不能根除,但是也不能让他和天子联姻。

    高傒说:“恕高傒多言,如今大司农在朝中的地位越来越稳固,上至士大夫们,下至膳夫寺人,全都对大司农马首是瞻,这一方面说明君上眼光独到,擅于用人,大司农也才华横溢,善于治/国,但是换一方面来想……大司农如此得/人/心,已经是众望所归,若是再和天子联姻,岂不是……”

    齐侯低笑了一声,他就知道高傒是这个心思,虽然齐侯不在乎吴纠位高权重,他就是想要捧着吴纠,起初是打算学郑庄公捧杀,后来变成了真正捧着,虽然齐侯和高傒的出发点不一样,但是都想到一处去了,不能让吴纠娶周天子的女儿。

    齐侯装作很同意的皱眉点头,呻/吟着说:“高子说的十分在理,孤也是考虑到了这一些,但是天子提出了美事儿,若孤拒绝,似乎显得不怎么恭敬,高子您说呢?”

    高傒这时候拱手说:“君上请放心,若是君上想要拒绝天子美意,高傒请/命出使,再与天子细说,定然能说服天子。”

    齐侯一听,高傒果然中计了,当即笑着说:“高子乃是孤最信任的卿大夫,也是良师益友,那这回就有劳高子回绝天子了,实在是有劳。”

    高傒还觉得齐侯是看得起自己,立刻拱手说:“高傒领命,请君上安心!”

    齐侯笑眯眯的说:“好,哦对了……”

    他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嘱咐说:“这件事儿……高子也知道要向大司农保密罢?”

    高傒一听,立刻又曲解了齐侯的意思,高傒还以为齐侯要偷偷打/压吴纠,不能让吴纠感觉到,否则绷得太紧,可能会断,因此立刻拱手说:“是,高傒明白。”

    齐侯点点头,他知道高傒又误会了,但是他就是要高傒误会,这事情若是让吴纠听说了,万一吴纠有娶妻的心思,岂不是糟糕了?再万一吴纠没有娶亲的心思,但是也误会自己怀疑压/制他,岂不是更糟糕了?

    因此齐侯需要高傒保密,这事儿偷偷回绝便好了。

    高傒完全误解了齐侯的意思,神神秘秘的就退出了路寝宫,他走出来之后,正好遇到了前来路寝宫的国懿仲,国懿仲便拦住高傒,说:“高大夫,那件事儿,怎么样了?”

    高傒进宫来的时候就遇到了国懿仲,所以将天子要招吴纠为女婿的事情告诉了国懿仲,国懿仲和高傒是一个思路,不想让吴纠得到太大的势力,因此嘱咐高傒劝劝齐侯。

    高傒本以为需要劝一劝齐侯,哪知道齐侯一句都不需要劝。

    高傒低声说:“国大夫放心,方才君上已经说了,天子招大司农为婿这个事儿,压/制下来,都无需告诉大司农,我过几天再去一趟洛师,把这个事情回绝了便是。”

    国懿仲一听,便将心放在了肚子里,两个人作了礼,高傒走出来,国懿仲就往路寝宫走,去禀报要事了。

    那两个人就这么一来一回,却没想到他们的话被旁人听了去……

    审友今日本是休沐,但是并没有在家里呆着,而是跑到了宫里头,他之前进宫来都是拍齐侯的马屁,今日不同,今日他跑到路寝宫门口,齐侯因为正忙,不见没有传召的大夫,因此审友没见到齐侯。

    审友又不甘心就这么走了,于是在路寝宫旁边等了一会儿,想要偶遇一下士大夫们,攀攀交情。

    哪知道就看到了高傒和国懿仲在讲悄悄话,说话的声音很低,但是他们都没看见审友,却被审友听得清清楚楚。

    审友是个聪明人,他的聪明程度不亚于高傒和国懿仲,一听这意思,齐侯不让高傒和国懿仲把这事儿宣扬出去,天子想招吴纠做女婿,齐侯都没让告诉吴纠,直接让高傒给压了下去,这说明什么?

    审友一想,顿时“想通”了,这说明吴纠终于开始要失宠了,齐侯开始忌惮他的地位和权/利了,想要慢慢架空吴纠,自然就先从压/制势力开始,若是吴纠真的做了周天子的女婿,那么吴纠在齐国,甚至在诸侯国之中的势力,都会迅速膨/胀起来。

    其实高傒国懿仲和审友都想多了,齐侯不想让吴纠去天子的女儿,道理很简单,因为齐侯喜欢吴纠,怎么可能让吴纠娶旁人呢?

    审友今日虽然没有见到齐侯,却觉得捡了一个大/便宜,如此听到了一个庞大的消息,好像揣度到了齐侯的真正心思一般,心里冷笑起来,看起来吴纠马上就要失宠了。

    审友是司农部门的,也就是吴纠的手下,这样一来,心中得意的很,便出宫喝酒去了。

    审友在外面喝了一天酒,而且越喝越得意,导致的结果就是第二天该他进宫的时候,审友醒不过来。

    吴纠早早就到了政事堂,今日有个堂议,归总一下这些日子的大小事情,大家也都陆陆续续的到了政事堂,展获、管夷吾相继走进来,在自己的席上坐好。

    因为时辰还早,大家就随便聊了聊天,等着其他的官僚陆续进入政事堂。

    很快时辰就要到了,大家也都到齐了,但是独独没有审友。

    到了堂议的时候,审友还是没到,吴纠已然不耐烦的皱起眉头,用简牍轻轻敲了敲桌案,说:“审大夫没来,请假了么?”

    他这么一说,旁边都是你看我我看你的,完全没有听说审大夫要请假这一说儿,而且今日是堂议,若是想要请假,肯定也要错过今天才行。

    吴纠又等了一会儿,眼看已经错过了堂议的时间,不悦的又皱了皱眉,其中一个官/员低声说:“小人昨日看到了审大夫,审大夫好像在外面喝酒,喝的挺醉的,还是家丁给抬回去的,恐怕是今日起不来罢?”

    审友平日里很嚣张,如今他不来堂议,而且没有请假,少不得人给他穿小鞋,何况这鞋还是现成儿的。

    吴纠一听,顿时脸上又露/出不愉快的表情,可以说上辈子也是,吴纠就是个工作狂,工作方面的事情,一丝不苟,一点儿也不能差,而且非常守时,吴纠厌恶不守时的人,让别人等待,非常没有信用。

    吴纠冷声说:“不等了,去把审友案上的文书都搬过来。”

    “是。”

    旁边几个小官/员赶紧站起来,去把审友负责的文书搬过来,然后放在案上,吴纠也不知审友今日想要报告什么事情,所以只好把那些文书都一个一个展开看。

    就在吴纠看到第四五个文书的时候,顿时脸色一僵,随即脸色整个黑起来,众人都没见过斯斯文文的吴纠脸色这么难看过,他平时都笑眯眯的,要么就是和蔼可亲的,说话也温和,若不是工作的时候雷厉风行,真看不出是个狠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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