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戎将领被他这么一夸,也不好拉下脸,只得说:“此话怎讲?”

    卢戢黎说:“将军,您难道不知道么?昔日楚贼还在做齐国大司徒的时候,曾有一次战役,让他闻名诸侯,各国诸侯听到他的名字都会闻风丧胆,便是因为他帮助齐国攻打楚国的战役……在那次战役之中,楚国三路大军,都被齐国一一击破,其中有一路大军便是因为看到齐国的军/队,将粮食放在队伍的前头运送,因此起了贼心,冲上去劫粮,哪知道却是那楚贼的诡/计,劫粮的军/队反而被杀的大败,片甲不留!”

    西戎将领被他这么一说,倒是想起来了,当年吴纠帮助齐侯破楚国大军,的确用过这个计策。

    卢戢黎又说:“将军您想一想,楚贼诡/计多端,将粮食放在队伍前面运送这个计策,本是楚贼先想出来的,他能不怀疑么?咱们只需要安安稳稳的运送粮食,他们定然以为是诡/计,不敢前来劫粮,这样一来,粮食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安安稳稳的送到我军大营,绝不会有半分不妥。”

    西戎将领听着,眯了眯眼睛,又说:“但是,这粮食送到了我军营中,该如何保护,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呢?”

    卢戢黎对答如流,只是笑了笑,说:“将军,您可听说过齐国的齐长城?”

    西戎将领自然听说过,卢戢黎便说:“齐国之所以强大,便是因为那座齐长城,长城依照山势,绵延而建,将山头拉成了他们的防锁线,每一点都是眼目,无论敌人从哪里骚扰而来,全都能被齐长城发现,将军何不效仿?将我军的营地重新打散排列,组成一条长城,正好依附着阜山的地势,军粮就安置在军营组成的长城之后,绝对万无一失,不管那些楚人是不是狗急跳墙,都能被我军发现。”

    西戎将领似乎在思索卢戢黎的话,卢戢黎说得十分动听,只是西戎将领没见过齐长城,只是听说过,他绝没想到,卢戢黎正在一步一步的施行着自己的计划。

    齐长城是石头堆砌的长城,绵延在山头上,因此坚固,而卢戢黎让西戎人用营地组成长城,顺着绵延的山头一字排开,简直就是西戎人的一道催命符。

    原因十分简单,其一,阜山在神农架,那山体走势可不像夹谷山那般平缓;其二,阜山上草木众多,适合火攻,长城是石头做的,不怕火杀,而军营则是木头和布,一点就着;其三,军营依附地势,连绵的一字排开,只要一个着火,另外一个也会着火,顺着蔓延下去,而人工救火则因为地势险要而变得非常困难,一旦火攻,根本无法自救;其四,西戎的军营若是绵延在山脉上,虽然处处都形成了眼目哨点,但是也无疑将西戎人的兵力化整为零,层层分散,层层虚弱,楚国只要火攻配合/集中火力的大规模突袭,整个西戎战线就会像一只破风筝,被狠狠的从中剪短,到时候绝对溃不成军。

    卢戢黎故意引用典故,引用之前的战绩来干扰他们,西戎将领似乎已经心动,但是他生性多疑,还是不能下决定。

    卢戢黎也不着急,只是坐着等着那将领慢慢的思索,只要这个计划成功,楚国便能轻而易举的找到西戎人的粮仓,西戎人将会乖乖的将粮食插着大旗,送到楚国人面前,卢戢黎的计划也将完成了。

    就在楚国大军支援的前一个晚上,卢戢黎想了很多,真投敌,还是假投敌,他愤/恨武王,也愤/恨卢扬窗的娘/亲,所有的爱慕全都转为了愤/恨,因为他们糟蹋了自己的一番真心,然而这么多年,卢戢黎心中的那份爱慕和愤/恨,已经一天天消磨了,随着卢扬窗的长大。

    卢戢黎看着一天天长大的卢扬窗,看着一天天长得越来越像他母亲的卢扬窗,心中不知是什么感觉,或许是相处的久了,卢戢黎渐渐不忍心,但是他却不甘心,卢戢黎心中无比的痛苦,他不想让自己一个人痛苦,因为这一切都不是自己的错。

    卢戢黎知道,卢扬窗什么都不懂,他没有选择爹娘的余地,但是武王死了,宗妹也死了,他该向谁去报复这一腔愤怒。

    卢戢黎坐在原地,似乎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当年宗妹难产,医官请卢戢黎示下,到底是保住孩子,还是保住公主,卢戢黎看着宗妹那希冀的眼神,心中忽然十分痛快,沙哑着笑着说:“孩子。”

    卢扬窗的母亲就在那时候难产死了,是卢戢黎亲自决定的,从那时候开始,卢戢黎便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自己了,或许是被愤/恨冲昏了头。

    然而,这么多年来,他生活在楚国,他看着卢扬窗生活在楚国,一天天长大,跟屁虫一样,怎么甩也甩不掉的喊着自己爹,卢戢黎一日比一日不甘心,却一日比一日心软/了。

    投敌……

    已经投过一次了,卢戢黎这次想要做一个,不同寻常的决定。

    西戎人十分狡猾,他们粮食充足,却不把粮食放在军营中,楚国的军/队寻找了几次,但是都没有结果,如果不能釜底抽薪,这场战役不知道要持续多久,秦国无人助援,最后的结果仍然是楚国撤兵,庸国自保。

    卢戢黎觉得,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下去了,他要去亲自揪出西戎人的粮仓,还有……还有救出他的儿子。

    卢戢黎没说话,西戎将领想了想,说:“好,按照卢将军所说,不过,先用一小部分粮食,试一次,本将军的丑话也要说到,若是楚国劫走了粮食,那么我们就将你的肉,一片片割下来,当做粮食吃。”

    卢戢黎只是轻笑了一声,说:“戢黎的计划,不会有错。”

    楚国军/队连夜撤退,找了个安全的地方,扎下营帐,这时候已经/天/亮了,吴纠累得不行,一整天没睡,最后在马背上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齐侯抱着吴纠下马,走进营帐,将吴纠放在榻上,轻手轻脚的给他涂上伤药,所幸吴纠没有受什么重伤,只是摔下马的时候,手肘撞在了地上,有些淤青。

    不过齐侯一想到当时的情景,真是胆战心惊,若不是自己赶到,一剑隔开卢戢黎的长剑,卢戢黎的长剑就已经插穿了吴纠的脖颈了。

    一想到这个,齐侯的脸色就非常阴霾,不知不觉涂伤药的力气有些大。

    “哎!嘶……”

    吴纠还在睡梦中,突然被疼醒了,一个激灵,就睁开了眼睛,齐侯连忙松手,说:“对不住对不住,孤方才走神了,二哥,没事儿罢!孤给你吹吹。”

    齐侯说着,真的小心翼翼的托起吴纠的手肘,给他吹了吹。

    吴纠看他那模样,笑了笑,说:“没事儿,你受伤没有?”

    齐侯说:“没受伤,孤好着呢,倒是二哥,突然就摔下马,若是早知道,你让孤来个假摔,比二哥摔的安全多了。”

    吴纠笑眯眯说:“若不是寡人摔在地上,西戎人怎么可能相信咱们是败逃呢?”

    齐侯眯了眯眼,说:“二哥,卢戢黎……真的是诈降么?”

    吴纠点了点头,齐侯没好气的冷哼了一声,颇有些傲娇的模样,说:“就算卢戢黎是诈降,他竟然要砍二哥,下次见面,孤也要揍青他的眼睛,狠狠打塌他的鼻子。”

    吴纠见齐侯脸色阴霾狰狞,觉得齐侯可能不是开顽笑,连忙说:“天都亮了,你饿了么?纠去做点吃的。”

    齐侯连忙伸手拦住吴纠,让他躺下来,说:“二哥,你睡罢,孤还不饿,你脸色不太好,肯定是这些天太劳累了。”

    齐侯说着,肚子很给力的“咕噜”叫了一声,齐侯的脸色瞬间也僵硬了,吴纠一愣,下一刻笑的肚子直疼,在榻上打滚儿,齐侯脸上无光,气的抓/住吴纠,恶狠狠的说:“二哥,孤心疼你,你竟然嘲笑孤,二哥你说自己坏不坏?”

    吴纠笑得不行,齐侯却干脆伸手挠他痒痒,吴纠一下笑的脸色更是通红,他身/子本就敏/感,痒痒肉很多,笑的直打滚儿,上气儿不接下气的说:“坏……坏、坏!是我坏,要笑死了……”

    齐侯见他笑的面色殷/红,这才哼了一声收手,吴纠笑的没力气,瘫/软在齐侯怀中,齐侯见他面色殷/红,光洁的额头上还都是薄汗,顿时感觉有些口干舌燥。

    方才激烈的打斗让齐侯整个人还在兴/奋之中,如今看到吴纠这个样子,干咳了一声,想要下榻,说:“二哥你快休息……”

    他说着,却突然被吴纠拉住了,吴纠鬓发散乱,衣裳松散的垂在榻上,支着头斜卧着,拉住齐侯的腕子,不让他离开,眯了眯眼睛,轻轻扬起下巴,那风光简直无限好。

    吴纠笑眯眯,食指顺着齐侯黑色盔甲的花纹轻轻滑/动着,挑眉说:“齐公,金/戈/铁/马与寡人,哪个更能让你兴/奋?”

    齐侯一听,眼神顿时沉了下来,眸子的颜色恨不得一瞬间变得更深,猛地回身,一把抱住吴纠,说:“二哥,你自找的。”

    楚国很快扎下营帐,重新整顿,吴纠折腾累了,终于老实下来,沉沉的睡去了,齐侯翻身起来,将衣裳披上,用帕子轻轻给吴纠擦着热汗,无奈的心想,他家二哥越来越磨人了,自己根本招架不住。

    齐侯走出营帐,很快就看到了斗祁,斗祁还以为楚王是因为身/子不好,因此一直没有出营帐,哪知道其实吴纠和齐侯已经抽空来了一发。

    如今天色有些将近黄昏,斗祁走过来向齐侯作礼,齐侯说:“有劳莫敖派一支侦察军,去侦察一下西戎人的动静。”

    斗祁连忙拱手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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