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漪瞧着韩氏和城阳公主这么一来二往的,火星沫子都要喷溅而出了。再这么下去,恐怕都要打起来。清漪立刻借口方才众女们用多了水,请各位去更衣洗手。

    这一场才算是暂时落下帷幕。

    说是更衣其实就是去上厕所。这会野外可是没有什么公厕的,解决只能去草丛。只是贵妇们会让仆从视线手持棍棒在那里驱赶蛇虫罢了。

    清漪为了失礼于人,水喝的很少,不过这会还是去解决了一下。从草丛出来,就见着朱娥站在那里,双目血红的瞪着她。那模样和恶鬼似得,似乎随时都扑上来,从她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杨女,你别得意。”朱娥通红着双眼站在那里,她今日穿了鲜卑袍子,头发梳成一条大辫子围着脑袋围了一圈,辫稍收在脑后,额头和嘴角都贴着花黄。妆容精致,只是她那神情生生将这份精致给破坏的一干二净。

    “我不知道我得意在哪里。”清漪苦笑。

    朱娥见她这模样,心中更加恼火,她逼近一步,“你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了,你嫁给了六藏,在阿娘和我的面前与那个恬不知耻的老女人耀武扬威。”

    清漪立刻打住她,“你方才说甚么,称呼韩夫人为甚么?”

    朱娥怂然一惊,发现刚才当着这女人的面,将心底对韩氏的不敬全说出来了。

    “阿家虽然和将军母子之情较为单薄,但是将军却从来没有亏待过阿家,你想要嫁进来,却对阿家言语之间诸多不敬,请问哪个男人会娶这么一个女人回来?”

    朱娥愤愤咬住下唇,还要硬说,“我就是看不起她!你问问别人,谁看得起她了,明明一个汉女,要从鲜卑人的规矩,她要是嫁给护军将军了,倒也行。凭甚么那么吊着人?”

    “那也是长辈,长辈如何行事那是他们自己的事,小辈们就算心里有所揣测,也不该明明白白放在面上,更加不能出言不逊。段小娘子既然一心一意想要嫁进来,那么就要尊敬她。你如此行事,将军看在眼里,如何会对你动心?”

    朱娥被说的恼羞成怒,“你教训我,你凭甚么教训我?六藏十多岁的时候,我就见他了,我和他一块玩大的!你算是甚么东西,不过是长得好看,把他迷得昏了头,你以为他是真的喜欢你吗,错!他喜欢的人是我!他只是暂时被你这个贱人给迷惑了!”

    清漪原本不欲和朱娥多说,如同韩氏所言,眼前的女孩子脾气急躁,而且言辞粗鲁,要说的实在没什么可说的,她都如此提醒了,这家伙还是一心一意认定是她把慕容定给迷住做了那抛弃情人的渣男。

    “段小娘子这么多年,一直坚持不懈找上将军的门,可惜这么多年,将军一直对小娘子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这等痴情的确令人感叹不已。”清漪笑道。

    这含笑的话语如同尖锐的钢刺,狠狠捅进朱娥的心脏,还顺势转动了两下,将肉剐的鲜血淋漓。

    女子妍丽容貌上的笑成了最讥讽的嘲笑。朱娥只觉得心脏被人狠狠攥住,再怎么喘息,也喘不过气来。

    “你得意甚么,你得意甚么!”朱娥恼羞成怒扑上来,就要打她。汉女嘴巴果然一个比一个厉害,她和这些女人说,是说不赢她们的,既然如此,还不如直接动手来的痛快。

    她狠狠扑过来,清漪下意识脚步向后一退。脚上踩到块石头,兰芝扑上去,压在朱娥身上,大呼出声“伤人了,段娘子伤人了!”

    兰芝爆发力惊人,饿虎扑食一般把朱娥扑在地上,一嗓子吼的那边人都听到了。

    韩氏和城阳公主带人赶到的时候,清漪抱住脚踝,疼的脸色发白。而那边的朱娥头发上沾了几根草梗,几个侍女团团围在清漪四周,严防死守,怕朱娥再次暴起伤人。

    “这是怎么了!”韩氏见状大惊,跟着一块来的,除去城阳公主之外,还有另外几个贵妇。她们见此场景,哪里还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这脚怎么了?”有人瞧见清漪咬住唇握住脚踝,连声问道,“该别是伤着脚了吧?要是伤着骨头就惨了。”

    “是啊,是啊,要是骨头伤着了,就算是年轻也挨不住!”

    前来的贵妇们叽叽喳喳,城阳公主脸色更加难看。韩氏也不管她了,“找个木架子,把人抬到车上,赶紧送回去!”

    韩氏发话了,有人抬着木架过来,侍女们七手八脚把人抬上去。幸好这边就是一片平原,脚下走的稳稳当当。

    韩氏回眼过来冷冷盯了一眼朱娥,而后拂袖而去。

    城阳公主快步走到朱娥身边,狠狠扯了一下她的袖子,“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你伤人作甚么!”

    打人比骂人划不来,不管是明骂也好,还是指桑骂槐。打人没打到脸上,就算对方再气,不出人命也不好说什么,可是这动手伤人,明摆着就是给人把柄。不管打成什么样,只要被人见着了,罪名是逃不掉的。

    “我气不过!”朱娥双目都红了,“何况我是动手了,但是我也没碰着她一根汗毛!她自己不小心崴脚了的!”想起之前那个侍女如同野牛一样冲过来,把她扑在地上,腰骨上隐隐作痛。她伸手揉了一把腰,疼的倒吸了口冷气。

    城阳公主松了口气,“既然你们碰到她,那么就好说,之后中郎将找上门来,也有话说。”

    说起慕容定,朱娥哭了出来,“我那么好,他为甚么不要,我到底哪点比不上那个汉女了?”

    城阳公主拉住女儿的手慢慢往回走,“傻孩子,你难道还看不明白,这世上的男人多只会看脸,哪里会深究皮相下的性情!他错过你,那是他的错,不是你的,他迟早有一天会后悔的!”

    自己夫君权势赫赫,慕容定这臭小子竟然还敢不要她的宝贝女儿。迟早有一天,这混账玩意儿会后悔。到时候就算他想要反悔,休掉家中妻子,再求娶自己女儿,也想都别想。

    出了伤人这件事,春宴还是办下去了,韩氏令人把清漪送回去,自己留下来支撑局面。

    清漪被送了回去,她一被送入房门,脸上的痛楚减轻了许多。她躺在床榻上,对兰芝伸出手说,“兰芝,给我拿杯水来。”

    兰芝立刻给她倒水来,喝完水,清漪脸色好了许多,“去问问有没有冰块,有的话拿来给我敷一敷。”

    脚上的履已经脱掉了,脚棒子那里肿起了一块。

    侍女们将敲碎了的冰塞入一只细长的袋子里,小心翼翼的围在肿起的脚踝上。

    “那个段娘子也忒可恶了些。”兰芝坐在她身旁忿忿不平,“将军不喜欢她,就是不喜欢她,凭甚么来找六娘子的麻烦。”

    清漪睁着两只眼睛瞅着帐子顶,听到兰芝这话忍不住笑了,“傻丫头,她要是想的明白,就不会跑到我面前说那些她自己才信的鬼话。”清漪回想一边朱娥和她说的那些话,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小娘子还真的不是一般的奇葩。”

    “奇葩,那也不该奇葩到娘子这里来。”兰芝气鼓鼓的,想起之前自己扑倒朱娥的时候,狠狠地把她撞到了地上,顿时心情又明快起来。那一下不是很重,但也绝对让朱娥疼的够呛。

    “罢了,不在那里还好些。”清漪躺在那里,尝试着动了动。春宴她是安排好了,可是参加宴会的人一个比一个奇葩,城阳公主那对母女也就罢了,贺楼氏竟然也来了,还有其他的那些鲜卑贵妇,个个简直唯恐天下不乱。回想起那些贵妇八卦的视线往贺楼氏还有韩氏身上瞄,清漪都怀疑这些女人很想看贺楼氏和韩氏大打出手。

    哪怕她事先安排的妥当,也扛不住这些人的八卦之心。

    “那里哪里是甚么好地方,也不求甚么真情实意,但是个个伸长脖子等着看你笑话,多好的兴致也败坏了。”清漪在侍女的搀扶下靠在柔软的隐囊上。

    兰芝瞠目结舌,过了好会,她才点点头。

    慕容定下值回来,就听说清漪在外头受了伤,下了马衣服都来不及,直接奔到清漪这里来。他一进屋子就闻到满屋子的麝香药膏味,清漪半躺半坐在床上,抬头望他,神色里没有高兴也没有委屈,平静的叫人害怕。

    慕容定挨着她坐下来,“好端端的,怎么伤着了?”说着他神色一凛,训斥那些侍女,“你们怎么回事,跟着娘子出去,还让娘子受伤了?!”

    清漪被他那个嗓门弄得耳朵都疼,她摇了摇头,“若不是她们,我恐怕要被人抓的满脸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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