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了一眼睛灰,栎容伸手去抹眼睛,掌心蹭着有些生疼,瞪眼一看灼伤了块鸡蛋大小的皮肉,露出发红的肉色,栎容呜咽哭了出来,疼倒不怕,可这心,实在是碎成了渣渣。

    薛灿执住栎容烧伤的手,横抱起她吓僵的身子,把她按坐在石凳上,疾步去外头找了些治伤的物件。

    栎容越想越气,怎么就一败涂地了呢?二十文钱,二十文呐,鹰都人太坏,可再也信不得了。这下可好,才酝酿起的情绪,被一声炸雷烧得一点不剩,薛灿指定觉得鬼手女太傻,是一定要送自己去阳城了…这不,薛灿头也不回…走了!

    栎容胡乱想着,忽的意识到自己不能大哭糊花了脸,赶忙屏住泪,拾着衣袖在脸上按了按,眨巴眼睛看着血淋淋的手心,鼻子又是一阵发酸。

    薛灿捧着白帕和药粉回来,看着栎容也不觉得她狼狈,栎容见薛灿回来,沮丧又变作惊喜,脸上的神情不知是哭是笑。薛灿怜意大起,轻轻托起栎容烧伤的手,“我哪里值得你这样。”

    ——“我乐意,就是值得。”栎容哭中带笑。

    薛灿摇头苦笑,吹了吹她的伤口,“你靠这双手吃饭,也舍得?”

    “别说是一双手。”栎容破涕而笑,“搭上性命,也无所谓。”

    薛灿没有接话,他用白帕蘸水,小心轻柔的擦去栎容伤口的灰渣,明明该很疼才对,但栎容半张着嘴笑着,竟是半点儿痛楚都没有,薛灿想使坏下手重些,看看这丫头能忍到何时,但还是舍不得逗弄她,动作越发温了些,把栎容的手也捂得发热。

    伤口清理干净,薛灿蘸了些药粉,蹙眉道:“会疼的紧,你要忍不住…”

    ——“我忍得住”栎容含着笑,“要真忍不住…”栎容露出孩子气的狡黠,凑近薛灿的手腕,红唇张开皓齿咬上,她没有用力,但还是留下了两排浅浅的牙印,栎容抬起头,对薛灿挑衅一笑。

    薛灿心神漾起,冷酷的唇角也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他已经陷入栎容的笑涡,他甘愿沉沦至此,永不复生。

    薛灿抚上栎容乱开的发髻,扳着她熏黑的脸认真看着,栎容像自己同根生出的枝叶,缠绕住自己,自此,便是如何也拉扯不开。

    薛灿贴上栎容的额,掌心覆上她骨节分明的背,还不等他用力,栎容已经扎进了他宽阔的胸口,快活的把薛灿抱紧。

    薛灿低低笑着,张臂环抱住栎容,他抱得比栎容更紧些,生怕栎容犟气上来忽的挣脱开来,生怕自己未涉情爱,不懂怎么去待一个人。

    药粉擦上,栎容秀眉都不带动的,闪着大眼直勾勾看着埋头动作的薛灿,觉得这样英武的男人做这样的小事,也怪有趣的。

    薛灿拿白布包裹住栎容的伤手,抬眼看向栎容,“伤了你吃饭的鬼手,是要赖上我了?这下可好,赶也是赶不走。”

    “我才不走。”栎容攀上薛灿的肩,这样好看靠谱的男人,别说是阳城那旮旯,放眼看湘南,鹰都,整个周国怕也是找不出几个,栎容近二十未嫁,芳婆嘴又臭,有时候她自己都觉得,该是要和庄子里的棺材终老吧,活到二十岁,情窦都没开过,一开就蹦出个大的,真是…做梦都要笑醒,“今天过后,就赖着你薛灿了。”

    薛灿又挤了把湿帕,凑近栎容熏黑的脸蛋,想替她抹净些,栎容敏捷躲过,拉住了薛灿,“别碰那里…”

    薛灿明白过来,探头注视着她脸上的疤,温声道:“女子容貌,不过十多年芳华,相守到老,还是一份情意支撑,都说了我不在意,怎么你还记着?”

    栎容撇过脸,“一个破了相的女人,也能进得去紫金府?”

    ——“我阿姐及笄伤了脸,还是府里能干贤淑的大小姐,薛家女儿如此,又怎么会容不下你?”薛灿说着刹的明白过来,点住栎容的指尖,“你大大方方的,怎么会怕自己进不去紫金府?栎容,你是要这话从我嘴里说出来。”

    栎容得逞一笑,薛灿无情多年,也是头一回敞开心扉,栎容相貌奇特,却能带给薛灿一种无拘的感觉,薛灿心境原本就和其他男子不同,他钟意的女人,也一定是世间最不同的那个。

    薛灿周身蔓延起一种巨大的快乐,把栎容轻揽进怀里,栎容不再乱动,她自己都不知道,还会有这么一刻,自己温顺的像只猫。

    ——“栎姐姐在里头么?小杨牧我饿得要发疯,鹰都的东西也忒难吃了…”杨牧从天而降出现在后院口,看到眼前这幕,乌溜溜的眼珠子差点蹦出眼眶,“小侯爷…栎姐姐…妈呀…”杨牧死命揉着大眼,“我一定是饿瞎了…小侯爷,你可别剐了我眼珠子啊。”

    第40章 熙皇后

    杨牧从天而降出现在后院口,看到眼前这幕,乌溜溜的眼珠子差点蹦出眼眶,“小侯爷…栎姐姐…妈呀…”杨牧死命揉着大眼,“我一定是饿瞎了…小侯爷,你可别剐了我眼珠子啊。”

    栎容羞得紧,想起身躲开,薛灿却不紧不慢扶起她,还悠悠理了理她衣上的灰,这才转身去看杨牧,一脸温情骤然变作平日的冷静。

    杨牧知道自己咋呼,毕恭毕敬走近薛灿,俯身轻幽道:“小侯爷,我的嘴严得撬不出缝,你和栎姐姐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不等薛灿应,杨牧嗅着鼻子跳到栎容身前,见着她的狼狈顿悟出来,哈哈笑了半天,“栎姐姐,我从没见过你这么傻的女人,烟火,你真记上心了?怎么…鹰都奸商遍布大街,居然骗到你头上…我杨牧,明儿就陪你去掀了他摊子…”

    “是你逗弄栎容?”薛灿脸色阴下。

    杨牧还想笑,忽然看见栎容被白布裹着的手,咿呀一声有些紧张,“栎姐姐,我也不知道…我想什么说什么,怎么敢…逗你…”杨牧拉了拉栎容的衣袖,露出孩子的恳求,“栎姐姐帮我说句好话,小侯爷若要罚我…”

    栎容哼了声,朝杨牧晃了晃伤手,杨牧咧嘴一笑,闪到栎容身旁,低声道:“虽然没放出个花来,但却结了一样的果子…栎姐姐,还是你欠我的。”

    “够了。”薛灿拂袖坐下,“谁刚刚嚷着饿疯了?”

    ——“我,我。”杨牧急急坐下,迫不及待夹起只山鸡腿,一口咬下满嘴流汁,美的半晌说不出话来,咽下最后一口,才惬意的抹了抹嘴,“鹰都的吃食文气又无趣,还是大口吃肉来的过瘾,看来…”杨牧嘿嘿笑着,“不光是我的主意,栎姐姐的鬼手功劳更大。”

    ——“吃的也堵不住你的嘴。”栎容戳了戳杨牧的脑勺,腮帮子又红了些。

    薛灿注视着狼吞虎咽的杨牧,等他吃饱了些,才问起他怎么也过来鹰都,“夫人让你来找我?还是…你不安分自己跑出来?”

    杨牧垂下眼,“府里有我没我都是一样,大小姐陪着侯爷去了矿堡,谢君桓绮罗也不知道躲在哪里,几日都看不见…人人当我是个孩子,晃着又惹夫人不高兴,我琢磨着,也只有小侯爷待我最好,这不,就来找你,还有栎姐姐…”杨牧胳膊肘碰了碰栎容,“小侯爷身边哪能没个得力的帮手…”

    “帮手?”栎容噗哧一笑,“你不坏事就好,说说,怎么个帮法?”

    杨牧挠了挠头,死命想着什么好让薛灿留下自己,再想想自己好像确实是成事不足,脸一红也不再多话,埋头扒着饭,大气也不喘。

    吃饱喝足,杨牧抬起头,想起什么道:“小侯爷,你听说了么?太傅宋敖死了。”

    ——“宋太傅…”薛灿黑目微动,“他前天还在集口监斩姜人,怎么忽然死了?”

    “我白天溜达,在西街嗅见一股子血腥气,就好奇过去探探,看见不少穿大理寺官服的人,还看见…”杨牧瞥了眼栎容,“还看见了关悬镜。太傅府被围得水泄不通,尸首抬出的时候,我远远看见耷拉下一只手…那只手…”

    ——“手怎么了?”栎容好奇。

    杨牧喉咙动了动,“那手枯皮贴骨,白的像纸卷…还有,抬尸的两人,好像压根没使着力气,我瞧着,似乎风大些就能刮跑那位宋太傅…瞧着,也不像是一具完尸…”

    ——“血腥气在街上都闻得到?”栎容咋舌,“看来这位大人流了不少血。”

    “枯手轻尸,肤白如纸…”薛灿低咛着,“鹰都凶案连连,并非吉兆。”

    杨牧打了个哈欠,“赶了几天路,困得不行,不像你俩,眼大又有神,对看几夜都不带眨眼的,佩服!”杨牧走出后院,还不忘回头对栎容挤了挤眼睛。

    栎容抿唇一笑,扭头见薛灿俊美微锁,听到宋太傅的死讯,好像涌上心事。栎容也见到那人在刑场上的冷血,几十颗姜人的脑袋滚落在地,那位大人唇角蕴着快感,鲜血溅上官服都毫不在意。

    薛灿也在不远处,负手遥看着刑场上的一幕幕,又如一阵风一样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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