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妆台前,栎容攥衣凝目,手执妆笔却良久未动。镜子里,是一张白璧无瑕的美好面庞,肌肤吹弹可破,眉如远山唇如点朱,娇俏的鼻尖动也不动,仿佛栎容也有些不大认得镜里那张脸。

    ——“想好描什么妆了?”芳婆捋了捋衣袖,“婆子我好些年没给活人办事,你真敢交给我?要是画成个丑八怪,你可别怨我。”

    栎容放下手里的妆笔,轻松笑道:“你把我当做自己女儿,怎么会坑我?我没有亲娘送嫁,还不能让你描妆么?”

    芳婆拾起妆笔,蘸上调好的鸭蛋粉,凑上栎容的肩头,悄声道:“男子都喜欢女人粉润俏美,不如…婆子替你描个桃花妆,如何?”

    “我想的也是。”栎容目露欢喜,“春日桃花人面红,就画这个桃花妆。”

    芳婆娴熟的在栎容脸上动作起来,她的肌肤本就入缎子一样干净柔滑,妆粉抹上更是像融进了肤色里头,自然宛如天成。

    巧妆阁里的东西已经够好,芳婆扫过一眼,从怀里摸出一斛自制的花浆胭脂,胭脂是清新可人的粉桃色,比起水粉店的大同小异,这种色泽更为恰到好处,也是为栎容量身而制。

    指肚晕上胭脂,点在了栎容扬起的眼角,芳婆深望这张美好绝伦的脸,为了好好活着,她洗尽铅华,用一张隐忍的鬼面与死人为伴,随老妪度日…而今天,疤痕不见,栎容终于可以做回自己,为自己活着。

    第70章 红妆艳

    芳婆深望这张美好绝伦的脸,为了好好活着,她洗尽铅华,用一张隐忍的鬼面与死人为伴,随老妪度日…而今天,疤痕不见,栎容终于可以做回自己,为自己活着。

    “会不会画浓了些?”栎容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太久不染脂粉,都有些不大习惯,也不知道…薛灿会不会惊呆,会不会喜欢…

    “傻气。”芳婆拧眉,“女子出嫁,妆容比你这个艳丽十倍,哪个夫君不喜欢如花似玉的娇妻,你底子好,我手也轻,保准薛灿看傻眼流鼻血,美不死他。”

    “真的?”栎容摸了摸自己抹上胭脂的脸,“是挺好看,但…总觉得不大习惯。薛灿…会喜欢么?”

    “他保准喜欢的不得了。难不成一道疤过一辈子?”芳婆戳着栎容的背,“让那些小看你的人,肠子悔青才好。”

    栎容噗哧一笑,屋里憋了太久有些闷,栎容推开轩窗,深深了吸了口气,眉眼睁开,嘎然顿住——雅苑里,关悬镜黑目正望向栎容,他看见了,从未见过的美好,如深潭里绽放的清丽芙蓉,如水的眸子蕴着最初的遇见,可时光却回不到那一刻。

    栎容羞涩咬唇,对关悬镜点头轻笑,芳婆伸出头看去,老目狠狠眨了下,“骑白蹄乌的俊小哥呐?女人家的地方你进来做什么?出去出去。”

    关悬镜动也不动,死死盯着自己渴望却不可及的那张脸,关悬镜忽然顿悟,那道疤痕,在自己看来也早已经不算什么,有或是没有,都已经没有区别。他倾心的是性情爽直品行高洁的鬼手女,可惜…他明白的太晚,太晚。

    “嗨。”芳婆大怒,“被点了穴不是?”芳婆把妆笔朝关悬镜扔去,“偷看女人描妆,还看!?”

    栎容赶忙掩上窗户,“算了。”

    “长的温文尔雅,骨子里还是个色魔。”芳婆啐了口,“臭不要脸。”

    芳婆的骂声惊醒了魔怔的关悬镜,他忽的有些汗颜,深吸了口气急急走出雅苑,背贴高墙平复着心里的悸动。

    今日之后,雅苑里那个女子就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自己也再不可以觊觎她半分。这次,是自己最后一次这样看着她,从明天起,栎容就是薛灿的妻子,紫金府的小侯夫人,而你关悬镜…不过是她生命里一个微不足道的过客。

    仅此而已。

    ——“礼成!”

    喜庆的正厅里,端坐着薛少安和辛婉,芳婆也换上了绛色的缎裙,发髻也梳做祥云,坐在辛婉身边,笑中带泪看着对拜的薛灿栎容。

    薛少安这阵子病着,原本就虚弱的身体更显清减,连带着身上的袍子都显得宽松了些,他脸色苍白,带着挤出的笑容,发髻上的乌金冠有些晃荡,唇瓣泛着淡淡的青色。

    辛婉一如既往的妥帖干练,她微笑接过顶着红盖头的栎容给自己奉上的新人茶,还抚了抚栎容的手背,温声唤了句“好孩子”。

    芳婆注视着英武的薛灿,他眼里带着藏不住的欢喜,他是真心为娶到身边的女人而感到高兴。芳婆接过薛灿敬来的茶,仰头喝了个干净。

    大婚礼成,栎容被喜嬷嬷送去新房,早已经憋了半天的杨牧噌的挤到薛灿身边,凑近他耳朵道,“小侯爷,我的贺礼你看完没?”

    “早烧了个干净。”薛灿冷冷发声。

    “你会后悔的。”杨牧跺着脚,“不听杨牧言,吃亏在今夜。”

    薛灿忍着笑推开杨牧,“你今天很闲么?要是没事做,就去矿堡待着。”

    谢君桓赶忙把杨牧拉到身后,掐了把杨牧的手肘,嘿嘿笑道:“他啊,念叨了好几天您的喜事,看着比小侯爷您还急。”

    “我娶妻,你急什么?”薛灿故意阴下脸。

    杨牧有些紧张,挠头想了想道:“我急你什么时候才能给薛家开枝散叶啊?大小姐也这么说…”

    绮罗笑得前仰后合,“杨牧平时没个正经,这会儿倒说的不错。”绮罗对薛灿挤了挤眼,轻声道,“小侯爷眼里哪有瞧见过什么女人,洞房花烛夜,小杨牧都捏着汗呢。”

    谢君桓顶了顶绮罗的背,一张俊脸也死死憋着不让自己笑出来。

    “多事。”薛灿背过身,忍不住攥紧了腰间的坠子,脸上竟有些燥热。

    “别逗小侯爷了。”谢君桓缓过气,“别让佳人苦等,宾客由我们招呼,您赶紧…”谢君桓话还没说完,也不知怎么的笑了出来,这笑声好像会传染,绮罗杨牧也跟着噗嗤笑起。

    薛灿无可奈何的摇着头,心里也是惦记新房里的栎容,顾不得教训他们几个,匆匆往那头走去。

    喜宴上,满桌山珍海味看直了宫柒的眼睛,宫柒执起筷子,才想狠命夹些没吃过的,忽见旁边的关悬镜僵着身动也不动,宫柒咬牙放下筷子,给关悬镜斟满了酒水,“关少卿,算了。人家礼都成了…天涯何处无芳草,鹰都贵女无数,咱回去挑个最好的就是。”

    关悬镜端起酒盏,辛辣的酒水直直灌进喉咙,“在这里喝酒,怕是不能尽兴,走,咱们上外头喝去。”

    “啊?”宫柒是有些舍不得走的,一桌子好菜哪样都馋死个人,紫金府做事实诚,菜肴酒水也都是一等一的水准,外头…能吃上个鬼?

    踌躇了好一会儿,想到后头日子还长,总得在关少卿下头混饭吃不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宫柒只得悻悻站了起来,跟在了关悬镜的后头。

    ——“姓关的怎么走了?”绮罗指着那俩人的背影。

    杨牧抱肩低笑,“酸的吃不下饭吧。”

    “噢…”绮罗恍然大悟,“谁争得过小侯爷?自不量力。”

    新房里,栎容手里的帕子已经被汗水打湿,自己天不怕地不怕,死人更是不在话下,怎么这会子怕的要命,怕的想掀开盖头洗把冷水脸,解一解这浑身的燥热。

    发髻里戴满了金钗珠串,脑袋又沉又晕不说,稍许一动就会发出哗啦啦的声响,门边伺候着的喜嬷嬷立马碎步奔来,东一句西一句问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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