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牧。”薛莹回过神,“快,去找灿儿,告诉他,关悬镜把栎容带去翠竹林了,快去!”

    湘南城外,翠竹林里

    栎容快步走在关悬镜前头,不时回头催促着他走快些,关悬镜拾起衣袖擦拭着额头的汗水,栎容穿着新妇嫣红的缎裙,腰间扣着精致的乌金代钩,金钩扣成如意花样,闪出古朴的色泽。

    她虽已经做了薛灿的妻子,但神态动作还是像少女一样轻盈动人,她的脸…已经不复昔日的刀疤,美好得犹如从画中走出…

    “栎容…”关悬镜心里喊着这个从未属于过他的名字,自此,也再不能觊觎这个女子。他的心里是落寞不甘的,但,输了就是输,错过就是错,又有什么可以懊恼追悔。

    “在哪里?”栎容扯住关悬镜的衣袖,“我爹在哪里?”

    “就在前头。”关悬镜喘着气,指着不远处,他已经嗅到了人骨的气味,他知道,宫柒和骸骨,就在前面。

    宫柒听见急促渐近的脚步声,赶忙起身迎了过去,看见快跑来的栎容,这个莽撞汉子也是看直了眼,还狠命揉弄了几下,差点把眼珠子给搓了出来。

    “这…鬼手女…你的脸…”宫柒嘴巴大张,“我没瞎啊,你的脸…怎么…”宫柒明白过来,看着关悬镜清瘦苍白的脸孔,露出大彻大悟的憾意,跺脚急道,“我去!我去!!关少卿!关少卿!怪不得…怪不得呐…”

    “这里…”关悬镜绕开宫柒,带着栎容走近地上的人骨,“我和宫柒挖出来的…还有…”关悬镜捡起地上的小阴锣和摄魂铃,“你看看,这两样东西…是不是…你爹的…”

    栎容怔看地上有些岁月的人骨,手伸到一半又潸然僵住,瘦削的肩膀一下下耸动着,竟是不敢去接,她已经认出,这就是父亲每次赶尸上路都会带着的东西,这具骸骨…

    ——“你怎么会找到的?”栎容强打精神,“关悬镜?”

    “机缘契合,也许是天意。骸骨冥冥中指引着我…找到了这里…”关悬镜盯着栎容变色的脸,他生怕栎容会受不了刺激,但栎容比他想象的还要坚韧,坚韧到伫立在阴风瑟瑟的林子里,面对着极有可能是栎老三的骸骨,脸上仍是没有恐惧。

    栎容没有接过东西,她蹲下身,一寸一寸摸过地上的骸骨,双目闭上在脑海里勾勒着父亲走时的模样,他身形高大,四肢有力,满脸络腮胡须,笑起来洪亮豁达,他步步生风,一手执阴锣,一手摇摄魂铃,他穿梭在密林古道许多年,从没失过手…

    栎老三说过:若是赶尸失手,那就是肯定回不来了。

    栎容摩挲着头骨,指肚忽的顿住,眼中落下两行清泪。

    关悬镜想抚上这双颤抖的手,“是…是他么?”

    ——“已成骸骨,你让栎容怎么回答你,是,或不是?”

    赤鬃嘶鸣一声收住步子,薛灿翻下马背,径直走向栎容,在她身边单膝跪地,拉过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上。栎容隐忍抽泣,倚上了薛灿的肩膀。

    “那小侯爷又觉得该如何?”关悬镜挥开衣襟,迎风矗立。

    “先把骸骨和东西带回紫金府。”薛灿厉声道,“是不是我岳父,带回去再细细查验。”

    杨牧等人也急急赶到,看着地上有些骇人的骨头,小杨牧也是周身有些发冷,谢君桓和绮罗对视了眼,脸上满是迷茫的阴霾。

    “阿容。”薛灿温声劝慰,“我们先回去。”见栎容仍是流泪不动,薛灿轻柔的怀抱住她,一步一步转身朝赤鬃走去,“谢君桓,把骸骨完好的带回府。还有两位贵客,一个都不能少。”

    ——“属下遵命!”

    紫金府

    偏厅里,洁白的云锦缎包裹着翠竹林挖出的骸骨,白烛摇曳,素香点起,芳婆闻讯过来,看见眼睛红肿的栎容,心里也明白了几分。

    虽是一具无法辨认的骸骨,但小阴锣和摄魂铃只有赶尸人才有,眼前骸骨是成年男子无疑,身形也和当年的栎老三差不多…看来八成就是失踪多年的栎老三。

    芳婆也是暗暗唏嘘,人没了这么多年也能被翻出骨头,若非真是天意,就是发现的那人实在厉害…

    芳婆老目定在关悬镜脸上,关悬镜也不躲闪,明镜高悬,青天红日,他不觉得自己做错。

    “后生可畏,后浪推前,说的就是关少卿吧。”芳婆哑声道,“化成灰都能被你找出来,有你在,真是大周之福,要朝堂人人都和你一样,大周早晚雄霸天下。”

    关悬镜落下眉宇,脸上也没半分被人夸赞的得意,他扭头去看栎容,栎容脸上沾着泪痕,但眼神仍是坚韧。

    “你是大理寺的人,还是个厉害的。”芳婆又道,“请问关少卿,找到尸首,后面该怎么做?”

    关悬镜收回眼神,轻声道:“证实这具骸骨到底是谁?是不是…栎老三。”

    ——“如何证实?”芳婆冷笑了声,“靠你们的仵作?就他们的能耐,连是男是女都分不清吧。”

    关悬镜对视着沉默良久的薛灿,他紧紧靠着自己新婚的妻子,犹如她坚硬不可摧的铠甲,薛灿眼神冰冷,他深藏的情感也只会献给挚爱的这个女人。

    关悬镜纠结片刻,抬头道:“白骨可复容,半幅头骨可以,完整的骸骨,应该也可以做到。要证实他是不是栎老三,如果是嫌证据不够,就唯有用白骨复容的法子…”

    薛灿冷望关悬镜,眼神犀利,“你想让栎容给骸骨复容?关少卿千里迢迢来湘南,说是来喝我们的喜酒,却不料还备下这样一份贺礼?我是不是该多谢你?”

    关悬镜脸色微白,唇齿动了动竟是无言相对。

    芳婆撸起袖管,尖声道:“自打阿容出师,就也没有我这老婆子什么事,也不知我的手法退步了多少,不如,就让我试试。要真是栎老三,也算对得起他当年收留我这个婆子的恩情。”

    “芳婆。”栎容哽咽道,“论及白骨复容,你不如我。儿女当重孝,要真是我爹,他在天之灵也想是我送他最后一程。”

    “傻阿容。”芳婆摇头,“你才成亲,抹了鬼面还碰什么白事?婆子我来。”

    栎容抽出薛灿攥着的手,坚强的面容让见者动容,“他要真是我爹,亡灵又怎么会祸害自己的女儿?我也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

    第77章 吉兆现

    栎容抽出薛灿攥着的手, 坚强的面容让见者动容,“他要真是我爹,亡灵又怎么会祸害自己的女儿?我也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

    ——“栎容…”——“栎姑娘…”

    偏厅外,辛婉一身素色长裙幽然踱近, 她褪去平时的妆面, 只着了少许墨色的螺子黛, 见辛夫人驾临, 所有人都让出路来,颜嬷看了眼白缎上的陈旧骸骨,眉间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诧。

    “栎容说的不错。”辛婉沉静道,“亡灵怎么会祸害自己的女儿。恰逢她和灿儿大婚, 大婚第一天就找到疑似她失踪多年的父亲, 七年悬案得以重见天日…这不是凶兆, 是上上大吉。”

    芳婆斜视辛婉,上前一步握住了栎容的手,点头道:“阿容, 婆子和你一起。咱们师徒也很久没有入殓一人了。”

    栎容眼角噙泪,回望身后的薛灿,薛灿眼神温和, 对栎容轻轻点头。

    管事送来栎容需要的东西,偏厅不相干的人也一一退了出去,颜嬷见薛灿没有离开的意思,为难道:“小侯爷, 怎么说也是白事…不如…您也先出去歇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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