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头丧气的宫柒眼眶赤红,每走几步就忍不住回头去看,来时是意气风发的两个人,怎么回来就剩自己一个?死了?人怎么会说死就死?昨天还活蹦乱跳的关少卿,骑着白蹄乌英姿勃发,怎么就掉进后山的悬崖,尸骨无存…

    关悬镜性子固执,查起案来一根筋,十匹马都拉不回,宫柒是见识过的,他也清楚关悬镜可以为了查案不顾一切,丢了性命也无所谓。

    昨天天降大雨,走路都湿滑绊脚,跑去后山…失足摔落也不是不可能。尤其是…宫柒低叹摇头——自己喜欢的女子嫁给了别人,关悬镜已经几天魂不守舍,找到了人家父亲的骸骨,却又好像做了什么错事心里有愧…关悬镜心里一定憋屈的紧,没准…

    宫柒虎躯一麻——别是想不开自己跳崖自尽了吧。

    临走时,辛夫人还送了不少礼物给宫柒,都是小而精巧的物件,带着不惹眼,但个个又好像很值钱的样子。辛夫人满面愧意,眼眶还有些泛红,她虽然没有拜托宫柒什么,但宫柒心里感动,也知道回去鹰都该怎么向朝廷禀报,这事怎么也和紫金府扯不上关系,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少卿要坠崖,这谁也拦不住啊。

    唯有——宫柒跺着脚,自己往后多去城外尼姑庵,替这位少卿大人多多看望娘亲就是。

    城外疾风阵阵,宫柒有气无力的拉扯着马缰,突然生出种前途叵测的感觉。

    ——“驾,驾!”

    身后传来急促有力的马蹄声,宫柒头也不回,摇摇晃晃差点栽下马背。

    ——“宫柒,还不加把劲。”

    宫柒脊背一冷,死命揉了揉脑门,不好,想什么来什么,刚刚念叨着关悬镜,这会他鬼魂追着自己…要命。

    ——“宫柒,咱们得赶紧回皇城!耽误不得了!”

    熟悉的呼喊声越来越近,像是到了自己的身后,关少卿真是心系朝廷,死了还惦记着魂归故土…宫柒哪敢回头,颤声吼道:“关少卿放心,属下一定禀报皇上,给您加官进爵,赐个爵位立个石碑,你娘就是我娘,我一定会替您好好照顾她,可别再跟着属下了,属下…是个胆小的人啊!”

    “驾!”关悬镜狠抽马缰和宫柒并肩策马,“你看我一眼。”

    “属下不敢。”宫柒闭紧眼,“您饶了属下吧。”

    关悬镜扬鞭轻甩在宫柒背上,“薛家和你说我死了?他们是怎么说的?”

    “难道不是失足掉进悬崖么?”宫柒狐疑,但还是没敢睁眼,坠崖死状惨烈,他可不想见到一身血的关悬镜。

    “哈哈哈…”关悬镜仰面低笑,“还得尸骨无存是不是。”

    “是!”宫柒猛的睁眼,这声音洪亮有力,怎么也不像死人呐,何况烈日当空照,鬼魂哪见得了阳光,“关少卿,您…没死!”

    身旁的关悬镜满身污浊,平日一丝不苟的发束也凌乱散开,左手掌包裹着衣服上扯开的白布,印出殷红的血迹,但那双熠熠的黑色眼睛,闪着灼亮的精光,蕴着不灭的斗志和勇气。

    ——“真的是你…你真没死!?”宫柒就差热泪盈眶,“怎么…你从山底爬上来了?苍天有眼,关少卿命不该绝!”

    关悬镜咬牙扬鞭,“薛灿很快就会知道我还活着,出了湘南城也不保险,还是要速速回京,驾,驾…”

    “薛小侯爷…咱们不是和他交好么?”宫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辛夫人还送了我好些礼物…”

    “路上再和你慢慢说。”关悬镜扭头看了眼身后,他有一种预感,自己没死的真相瞒不了多久,但…已经足够他奔回鹰都向皇上禀明所有,“要出大事了。”

    ——要出大事了…

    宫柒一时也听不懂什么,他满头满心都是关悬镜没死的兴奋,宫柒狠拍大腿,吼叫声直入云霄:“大才好,就怕它不够大啊!”

    ——“既然你就要死了,我多嘴问你句,照你来看,我家小殿下要做的大事…有几分胜算?”

    ——“要我死了,可怜我大周江山就要被姜人取代;若我不死,谁主沉浮…真的不好说。”

    薛灿,关悬镜深重低语,老天让薛侯爷救我,天下谁主沉浮,真的不好说。

    杨牧怒追三十里,所到之处哪里有关悬镜的人影。守城军士说,辰时城门才开,特使大人就借了匹好马出了城,约莫着已经走了大半个时辰,追?还怎么追?

    苍茫的天地间,已经没了关悬镜的踪迹,杨牧知道,他只会往北去,快马加鞭回去鹰都,把湘南所见一一说出,他这一走,将会给湘南带来难以想象的大祸。

    朝廷下令剿杀湘南藏匿的姜人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关悬镜还活着,他是风雨飘摇的大周王朝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也将是薛灿复国路上最厉害的对手。

    ——“关悬镜!”杨牧振臂呐喊,“关悬镜!我一定会杀了你,杀了你!”

    栎容遥望空旷的天际,她心里涌出纠结的情绪,她释然关悬镜保住了性命,但她更知道,他日重逢,薛灿和关悬镜就是刀剑相向,成王败寇,谁又会是最后的赢家。

    第93章 箭在弦

    栎容遥望空旷的天际, 她心里涌出纠结的情绪,她释然关悬镜保住了性命,但她更知道,他日重逢, 薛灿和关悬镜就是刀剑相向, 成王败寇,谁又会是最后的赢家。

    紫金府

    ——“关悬镜…没有死…”

    辛婉脸色惊/变, 怒指跪在地上的绮罗,“没死?鸠酒剧毒, 你亲眼看他喝下去…怎么会没死?”

    薛灿紧攥腰间的鹰坠, 面容虽没有辛婉激动, 但黑目也流露出一种惊讶,喝下鸠酒就是无药可解, 绮罗不会说谎,但关悬镜又怎么会喝下鸠酒不死?

    “夫人让谁送去的鸠酒。”薛灿低问。

    “陶叔。”辛婉心跳急促, “他是雍苑的老人,云姬也是他接回来的。”

    “陶叔…”薛灿看向脸色发白的颜嬷,“昨晚还有谁见过陶叔?”

    颜嬷跟着辛婉也见过许多世面, 但这一次, 是颜嬷从没遇过的祸事, 颜嬷膝盖一软跪在薛灿身前,“陶叔可靠,绝不会背叛紫金府…”

    ——“是我做的。”

    院子里,疲惫的薛少安跌跌撞撞的朝辛婉走来, 他面色青白,双目涣散里带着一种诡异的笑容,他眼睛直直只盯着辛婉,也只想陪在辛婉身边。

    “侯爷…?”辛婉错愕顿住。

    “我用七窍散换走了鸠酒。”薛少安朝辛婉张开臂膀,“婉儿,到我身边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辛婉没有上前,凤目溢出刺骨的寒意,“侯爷为什么要放走关悬镜。”

    “斗不过的。”薛少安手指青天,“区区千人,拿什么去和大周的千军万马抗衡?不过是以卵击石自寻死路。薛灿想死,为什么要连累紫金府几百条人命!?其中还有婉儿…婉儿怎们能给薛灿陪葬?天下人人都能死,唯独婉儿不可以,我绝不会让婉儿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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