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戚太保点头道,“其实凭云姬的绝色,已经足矣博得圣上的宠爱,但她毕竟是个异国女人,还是太子虔的遗孀,她偷出宝图傍身,也是希望皇上对她另眼相看,老夫这些权臣也会念在她带来宝图的功劳,让她留在皇上身边。”

    “姜人血性,阳城内外许多姜女都自毁容貌不肯给周人为奴为婢…为什么还会有云姬这样贪生怕死的女人?”关悬镜不住叹息,“太子虔在天有灵,一定后悔怎么没亲手杀了她。”

    “也许太子虔知道,云姬偷走那七张兽图也没有用处。”戚太保道,“老夫,还有朝中几名大学士,包括秘密搜罗的民间高人,对着兽图整整想了一年,却还是一无所获。老夫甚至怀疑,云姬带来的不过是太子虔布下的死局,他想让周国也困在雍华宝图解不开的局里,就和他自己一样,苦思到死,也只能带着遗憾和不甘。”

    戚太保深重喘息,他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但他还必须和关悬镜说下去,“我们和太子虔一样,都离雍华宝藏那么近,近到宝藏的秘密就在我们眼前,但一年,五年,十年…也许这一辈子都不会有任何发现。老夫到死时,也一定不会甘心!”

    “兽图…”关悬镜陷入沉思,他好像记得自己在哪里见过类似的东西,在哪里…关悬镜黑目骤亮,嘴唇半张欲言又止,他的手不自觉的摸向自己的怀里,安乐侯…安乐侯背上…刺成的野马图…“安乐侯…我记得他背上有一副刺花…是野马奔腾图。”

    戚太保幽幽扫过关悬镜迷茫的脸,沙声道:“宋太傅入殓时,你也在场,你是不是还看见什么?”

    “白虎头。”关悬镜低低轻语,“宋太傅的颈后,刺了一副白虎头,不是,不是刺花,是朱青所绘,朱青色泽已经褪去一些,看来已经画了有些年头。”

    “你连是朱青绘制都看得出来?”戚太保目露错愕,“倒是有些本事。”

    “不是我看出的。”关悬镜怅然摇头,“是栎容,她给宋太傅梳头时发现了白虎头,她说那是朱青。都是栎容看出来的…”

    ——“鬼手女?”戚太保深深吸气,“一个殓女,也会知道这么多?”

    “大人轻看了栎容。”关悬镜落寞道,“栎容不光知道许多,她的聪慧灵巧,是我从未见过的…”关悬镜摸出怀里的雕花盒,在戚太保面前打开,爱惜拿出工整叠起的白帕,摊开在身旁的案桌上,“”大人,您看…安乐侯背上的是不是这副。

    白帕上,是用女子黛粉描画的一匹野马,马蹄苍劲有力,马尾潇洒扬起,线条粗狂却□□惊人,真犹如驰骋在天地间一般。

    “这是…”戚太保惊退半步,“鬼手女画的?”

    关悬镜点头道:“栎容见到时,安乐侯的刺花已经被人剥下,她只听我的口述,就信手画下,送给我留作纪念…”

    “仅凭你几句话…”戚太保震惊道,“就能绘出这样?好一个鬼手女…”

    戚太保从袖口掏出一方铜匣,狠狠打开抽出什么,递到关悬镜手边,“你自己看看。”

    关悬镜才触上就猜出这是何物,安乐侯的背皮是被戚太保剥下,为的就是留下他背上刺的兽图。人皮已近干枯,但皮上青色的刺花却历久弥新,可以保存数十年不止。关悬镜抚开安乐侯的背皮,心里也是有些瘆人的,但这会儿已近顾不得什么,人皮铺开,和白帕并排放着,两匹野马竟然能有七八成的相似。

    “白虎头,也被栎容看见…凭她的聪慧,定是也记在心里了?”戚太保倒吸冷气。

    关悬镜不假思索,“栎容有奇术,白骨可复容,毁尸成完人,她一定也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白虎头,她看过,就一定不会忘。”

    “悬镜啊悬镜…”戚太保拂袖转身,看着关悬镜的凹目流露一种憾意,“老夫看得出,你对鬼手女不一般,蝶衣倾心予你,你都是回避着不去理会,鬼手女面容奇丑,你却总找各种机会和她一起…鬼手女似有惊人的天赋本事…要你能留下她,也许,还能为大周所用。”

    戚太保仰面握拳,“白骨复容,毁尸完人!从一副诡异宝图里找出关联玄机…要义和鬼手女会的也差不多…栎氏女竟被薛灿带走,还做了紫金府的少夫人!?莫非…真是天意!”

    戚太保狠狠道:“现在你我都不知道薛灿到底知道宝图多少,要是他缺失的就是鬼手女知道的…”

    “栎容知道的不过两幅尔尔。”关悬镜嘴上这样说,心里也是有些惊恐的,“其余五幅…大人,其余五幅又在哪里?”

    “你是自己人。”戚太保深看关悬镜,“老夫早些年不告诉你,也是看你无心朝堂,只想轻松度日,并非拿你当外人。要是你爹还活着,七幅兽图,他定会也存其一,以示他为大周肱骨。”

    ——“云姬献上的七幅兽首图,分别是狼,马,豺,狐,虎,凤,蝶。”

    戚太保忽的扯下半边缎服,露出干枯老态的脊背,一双狼目凶狠如生,看得关悬镜身躯微颤。

    “老夫背上,刺的就是这只恶狼。”戚太保的声音在子夜时分更显骇人,“安乐侯背刺野马,他死后,老夫便亲手剥下他的背皮,宋敖文人,说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舍随意刺花,他就用朱青在颈后描画了那只白虎头,朱青和人共存,人死了,剥下皮也留不住朱青,老夫就拓下了白虎头,留了宋敖一具完尸。”

    ——“栎容也是这么说的…”关悬镜低低唏嘘,“剩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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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3章 生死局

    “宋敖就用朱青在颈后描画了那只白虎头, 朱青和人共存,人死了,剥下皮也留不住朱青,老夫就拓下了白虎头, 留了宋敖一具完尸。”

    ——“栎容也是这么说的…”关悬镜低低唏嘘, “剩下的…”

    “剩下的…金禄寿刺豺,孟慈刺狐, 皇上刺凤…”戚太保幽望听得出神的关悬镜,“周国六雄, 伐姜归来只剩五人, 老夫就把第七幅兽图刺在了…蝶衣身上。蝶衣刺蝶, 也是天意如此吧。”

    “戚大小姐知道其中含义么?”关悬镜追问。

    “那时蝶衣还太年轻,行事想法都有些稚嫩。”戚太保道, “我让她刺蝶肩上,她只当是喻义自己的名字, 还欢喜的不得了。雍华宝图,她还不是知道的时候,不然以她鲁莽的性子, 是一定会深陷其中, 誓要找出宝藏的。”

    戚太保继续道:“既然苦思不成, 老夫就提议皇上把七幅兽首图分别刺在重臣身上保存,以示重臣和皇上齐心,将来要能找到雍华宝藏,也将共享天下荣华。之后几年天下太平, 紫金府又源源不断给朝廷送来乌金,皇上和臣子有享之不尽的富贵,找到宝藏的欲望也渐渐淡去,要不是薛灿这出,老夫几乎都要忘了世上还有宝藏…”

    “送乌金的法子是辛夫人想出。”关悬镜道,“此计是为了让紫金府和朝廷交好,能保湘南安宁,让湘南百姓还有薛灿可以蛰伏蓄势,以谋他日大用。那么多乌金珍宝送去国库和诸位大人府里,多强的斗志信念都会被一天天磨平…安乐侯伐姜时有多么骁勇善战,享乐几年,荒淫挥霍,怕是连兵器都握不起了…宋太傅早年意气风发,死前也变作个只会阿谀奉承的官场俗人,府中财宝堆积成山,一心也只想谋财了。”

    “套路,都是套路!”戚太保震怒低吼,“薛家人人奸诈,老夫真后悔,没有让薛少安和辛婉死在鹰都,还有那个薛灿,老夫要他们死,要他们死!今日蒙骗,他日,他日老夫必将他们千刀万剐,千刀万剐!”

    戚太保泄完怒火,忽的按住了关悬镜的肩膀,凹目死死盯着他年轻的脸,指肚因愤怒微微发着抖,“关悬镜,老夫要你找出雍华宝藏!大周今日的境况,要从大臣们府中筹措战事所需是不可能的,人心自私动荡,硬要抄了他们的府库,不等薛灿杀进,朝中已经自乱阵脚。而国库里…老夫来你这之前已经去找过金禄寿,国库里的钱银最多可撑月余而已,蝶衣说,咱们周国有十几万精兵…她只知道麾下将士远远多过薛灿一众,但她没有想过,十多万人,我们战事所需自然也多过薛灿数十倍之多。”

    关悬镜顿觉肩上有千钧之重,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历来早有说法——雍华宝藏可撑天下。大周和薛灿孰胜孰败,就看谁能找到宝藏了吧。”戚太保吁出气息,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

    “要是…”关悬镜迟疑道,“谁都找不到…”

    “都找不到…”戚太保意味深长的看着关悬镜,“悬镜聪明过人看事通透,凭你对薛灿的了解,他带着姜人背水一战,有几成胜算?”

    关悬镜骤然单膝跪地,抱拳道:“悬镜求太保赐驭兵虎符,我愿意统帅人马,领兵剿灭薛灿乱党!”

    “今时今日才露出你的血性。”戚太保啧啧叹道,“你要早些年就愿意,已经官拜上将。”

    “盛世不求功名,乱世不惧一死。”关悬镜埋下头颅,“求大人成全。”

    “不愧是关易的儿子!”戚太保振臂吼道,“悬镜想一死护国,但老夫有更重要的事要你去做。”

    ——“找到宝藏…”关悬镜摇头不解,“兵来将挡,这时候想着抗敌才最重要,雍华宝图被人琢磨了许多年,成效又在哪里?不过徒劳无功罢了。”

    见戚太保紧锁眉头,关悬镜又道:“想想太子虔,他后半生陷在宝图迷局里,兵临城下还把希望寄托在难以实现的宝藏上…到最后还不是一败涂地?我们也不该寄希望于此物,大人,忘了宝藏吧。这些年,薛灿在九华坡囤积兵马,操练将士,我们也没见他把心力投在什么宝藏上…”

    ——“够了!”戚太保有些不耐烦,“老夫今晚和你说了这么多,为的不是让你上阵杀敌,你一介少卿,还使得起宝剑么?打仗的事就交给蝶衣他们,你…只需要替老夫找出宝图玄机,待我们雍华在手,耗尽薛灿和紫金府…”戚太保目露鬼笑,“姜国余孽必定会和当年姜都一样,弹尽粮绝,不战而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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