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脸色涨的通红,走时还不忘扭头狠狠瞪了眼陈皇后,陈皇后笑目弯弯,全然没有一丝害怕,只是她也有些好奇,到底谁会是薛灿真正的母亲。

    离开锦绣宫一路,栎容沉思,绮罗忿忿,不住用匕首挥砍着宫墙边的草木,发泄着心底的抑郁。

    ——“绮罗。”

    绮罗收住匕首,大眼泛着深深不解,“少夫人…那女人是胡说的,对不对?”

    “我问你。”栎容低问,“你少时见过云姬吧。”

    “见过。”绮罗点头,“我十岁被选做小殿下亲卫,在宫中习武四年,小殿下待我们亲厚,也有不少机会能见到太子和太子妃。”

    “云姬待薛灿如何?”栎容想了想又加了句,“我说的是,作为亲娘…待这个儿子如何?”

    绮罗恍然愣住,好一会儿都没有回答,良久才艰难道:“那时…小殿下经常和我们习武切磋,他提到过…他母妃也不大管他…云姬好像对自己更有兴趣,不是描妆自赏,就是在花园练舞吟唱…有时我们习武累了,太子都来瞧我们,还会让宫人给我们多送些茶点…但…云姬却很少来…”

    绮罗低低又道:“我还记得,有一次太子和云姬一道来看我们练的如何,小殿下和杨越比剑,连太子都击掌叫好,可云姬…她却没有在看…”

    绮罗依稀记得,云姬时而执镜观容,时而拂袖掩日,她并不喜欢在太阳下头看一群少年舞刀弄剑,哪怕她儿子在里头她也没有兴趣。

    当年心思简单,看见也没觉得什么,但这会儿想起…绮罗脑门嗡嗡一炸…怎么好像好像觉得确实有些不对劲。

    ——莫非…她真的不是薛灿的亲生母亲…

    “少夫人…”绮罗失声唤出,“要立刻去告诉小殿下么?”

    栎容轻轻摇着头,迎着天边的落日一步步走着,“现在决不能扰了薛灿的心神,眼下他有太多事要做,立国,迁都,文臣武将一个个如何定夺…”

    绮罗狠狠点头,“你说的不错,决不能让小殿下现在知道,我半个字都不会说的,连谢君桓也不说。”

    栎容步履缓慢,她早已经猜到那个人,只有那个人…虽然有陈皇后口中的息肌丸做为云姬不孕的证据,但要彻底说服他俩,唯有…

    栎容身躯一紧——唯有湘南翠竹林里云姬下葬的尸首…才可以真正证明一切。

    栎容想到姜都小宅里芳婆的低喃,她问——

    “云姬…葬在哪里?”

    ——“湘南城外的翠竹林,选了处安静的地方。”

    ——“翠竹林,又是翠竹林。要有机会,我也想去拜祭下她,怎么说,也是我的…二姐…”

    她也想去找寻证据,去翠竹林,去见云姬…

    殇帝的御书房里,灯火已经许久没有亮起过,今夜,已近子时,御书房里灯火通明,不时传来激昂畅快的论事声音,伴着爽朗的笑声,让经过的宫人纷纷侧目。

    窗户映着几人的剪影,薛灿,杨越,谢君桓,还有黏着大哥的杨牧…他们从天亮说到天黑,从傍晚聊到子夜,还没有停下的意思,杨牧虽然听不大懂他们在说什么,但还是瞪大眼睛努力听进耳里记下,想着回头再多问问大哥,一句一句讲给自己听。

    栎容遥看灯火依旧的御书房,绮罗越发觉得栎容说的不错,当下薛灿有大事要做,陈皇后所说决不能在这个档口扰了小殿下的雄心壮志,她更相信栎容一定会理顺所有,找出小殿下的生母。

    栎容正要转身离开,蓦的一个黑影如闪灵般划空而过,跃上御书房飞扬的屋檐,绮罗抬头寻去,指着屋顶惊呼出声,“上面有人!”

    御书房里几人疾步冲出,绮罗以身护住栎容,指着屋顶那人道:“你是什么人,皇宫禁地也敢闯进来?”见是当年救走自己的黑衣人,绮罗凝住眼,一时竟不敢去认。

    杨越只是一眼,已经认出那人是谁,他更知道这人是来做什么的,杨越惯是笃定的脸上划过一丝伤感,忍不住转身看了眼身后茫然的小杨牧。

    ——“我找遍鹰都,也找不到你。”庄子涂轻握玉萧,斜目瞥看神色紧张的杨越,“想着来皇宫转一圈,原来你果然在这里,杨越,你说过,你不会见薛灿和你弟弟的。”

    小杨牧神色骤然紧张,噌的一下闪到杨越身前,“大哥,他是谁?他是救你的那个人么?”

    庄子涂淡淡看着杨牧的脸色,青玉箫一下下有节奏的敲打着自己的手心,“七年前,你弟弟还是个孩子,光阴如箭,一晃长成当年的你,他长大了,我也老了,看着他的样子,真是…让人羡慕。”

    第165章 赌一局

    庄子涂淡淡看着杨牧的脸色, 青玉箫一下下有节奏的敲打着自己的手心,“七年前,你弟弟还是个孩子,光阴如箭, 一晃长成当年的你, 他长大了,我也老了, 看着他的样子,真是…让人羡慕。”

    杨牧上前一步直直跪倒在地, 对着庄子涂重重磕了三个头, 抬起是额头都渗出了血, 杨牧昂头看着庄子涂,高声道:“你救我大哥, 就是我的恩人,他日有事就来找我杨牧, 肝脑涂地绝不说一个不字。”

    “你不用报答我。”庄子涂手里玉萧直指杨越,“我和你大哥有言在先,他知道怎么报答我。”

    ——“你要带他走?”杨牧吼着, “你是来带走他的?!”

    庄子涂注视着就要发狂的少年, 指肚慢慢抚过青玉箫, “君子一诺千金,是你哥哥答应我的,我助他,他就追随我到死, 为我做什么都可以。等薛灿进了鹰都,他就会离开,遁世而去,再也不出现。你不信?”庄子涂笑看杨越,“你问他。”

    “杨牧。”杨越紧紧拉住弟弟的手腕,“我和你说过的,恩公救我助我,我答应过他…”

    “我不听!”杨牧低吼着扯出手,“你答应他,我可没答应,谁也不能带走我大哥,谁要带走他…”杨牧拔出短剑指向屋顶上的庄子涂,“我就杀了他!”

    “有趣。”庄子涂起身跃下屋顶,眨眼间已经到了众人当中,一袭黑衣迎风而起,衬着他幽冥的脸,“刚刚还对我磕头当我是恩公,这会儿拔剑就要杀我?杨越,你七年不在他身边,这个弟弟还真是没有管教好。”

    杨越恭敬俯首,“嫡亲弟弟认出我,手足怎可不认,不过你放心,我答应你的,就一定会做到。”

    “你做不到!”杨牧吼叫着打断,“有我在,他也带不走你!下辈子我给他做牛做马,还了他的恩情就是。”

    “哈哈哈…”庄子涂仰头笑着,“这一生都过不好,还谈什么下辈子?杨越,你这弟弟,倒是霸道。恩情他想怎么还,就怎么还么?”

    薛灿走向庄子涂,对视着的俩人眸中都流露出一种只有彼此才明白的含义,薛灿抱拳颔首,低声道:“杨越也如我兄弟,你要能让他收回当年的承诺,我答应你,今生绝不觊觎你的东西。”

    庄子涂冷冷拂袖,清冷的眼看着恳切的薛灿,“甘泉边,你已经答应过我,这一次,便再做不得和我交易的筹码,你要杨越帮你?我还想他帮我,杨越,是一定要跟我走的。”

    杨越深深叹了口气,转身按住杨牧抖动的肩膀,含笑看着他抽搐的脸,温声道:“你记不记得,小时候大哥教过你什么?做人最重要就是守一个信字,大哥答应了别人,怎么能不去做?”

    杨牧抽着鼻子,“大哥还答应爹会好好照顾我,又做是不做?”

    杨越摇头,“七年前,你就以为我死了…”

    “可你没死!”杨牧大哭,“你还活着,你明明还活着,既然活着,就该信守承诺!”

    “傻牧儿…”杨越把弟弟狠狠搂进怀里,“便当我又死了一次吧。大哥能和你还有小殿下相认,已经别无所求,死而无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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