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面容沉静安然,淡淡地说:“郡主似乎依旧喜欢的紧。”

    “不错,林公子可否割爱?”

    “心头之物,概不外送。”

    静安看着林曦,林曦坦坦荡荡地回望过去,接着便看到静安掀起一边嘴角,“我若执意要呢?”

    林曦抬眼淡然一瞥,唇边忽然露出一抹浅笑,如春风化雨,“可惜却已是认主的。”

    顿时静安沉下了脸色,转头便进了大殿。

    往后山的路上,萧玉衡看了林曦一眼又一眼,直到后者停下脚步,掀了掀眼皮道,“表哥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你这欲言又止的模样实在让人难受。”

    “你和静安郡主不对付?”

    “今日明人眼里都看得出来。”

    萧玉衡点了点头,然后一皱眉,“不对啊,她常年住在宫中,外臣女眷都见得少,你怎么会跟她有干系?”

    “没听明白吗?她喜欢的我也喜欢。”

    “什么好东西惹你们相互争执?”

    林曦看了看疑惑的萧玉衡,抿唇微微一笑,“是很重要的东西。走吧,上次来碑林只看了一部分,这次我们往里面走走,或有收获。”

    净佛寺的碑林远近闻名,这正恰逢春闱期间,文人墨客,学子考生都纷纷慕名而来,乍一眼看去,这安静之地却有了那么一丝喧嚣。

    “我们就不去凑热闹了吧,再往上走有个凉亭,不如去歇歇?”

    碑林之中一名身着学生服的年轻男子正侃侃而谈,周围一圈二三人簇一堆,远近地站在他的周围,或点头或赞赏,不绝入耳。

    林曦向来不喜欢吵杂,听闻了一段便打算离开。

    萧玉衡倒是有些感兴趣,拉着林曦没让他走,“你等着,这很快就会从书法两三笔讲到当今朝局,最终脱不开这三和九。我倒要看看,天下人如何看待这两位,也好作参详。”

    林曦于是没有走成,仔细一听,果然这会儿已经讲到前不久的西北战事了。

    “昨日我已将梁王的干股退了回去。”萧玉衡抵着折扇说。

    林曦斜睨了他一眼,“下了很大决心吧。”

    “那可不,满把的银子倒出去,老大的靠山推一旁,梁王府的幕僚看我的眼神就是一个傻子。”

    “是不是傻子到了最后才知晓,急什么。”

    萧玉衡一听,侧头细细打量林曦。

    “看出什么花儿来?”

    萧玉衡敲着折扇道:“这做了白老先生的爱徒就是不一样,啧啧,话里有话,你我兄弟,直说便是,哥哥我最近可不好做人。”

    “该说的我都说了,这不知道的就更不能胡说了,表哥见谅。”

    萧玉衡无语半晌。

    不知怎的,家里长辈众多,如今家中大事皆不避讳他,各方提点,各种主意。可他却独独相信这个小了好几岁的表弟,或许是林曦表现出来的沉稳,或许是因为白老先生的身份,更或许是他所不知道的什么。

    当萧玉衡还看着林曦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却忽然看到他家小表弟那沉静淡然的脸明亮了起来,带着一抹惊讶的喜悦。

    萧玉衡顺着目光而去,恰看到他的姐夫孤身拾级而来。

    赵靖宜虽身着便服,可那不怒自威的通身气派和杀伐中带着的铁血气势依旧让人侧目。不过睿亲王向来极少出门,出名的不爱往文人墨客堆里凑,更不喜这烧香拜佛之地,是以几乎无人认出来,只是惹了几眼好奇。

    而他既没有带护卫,周身也无标志身份的物件,可见是不想让人知道的。

    待赵靖宜走到他们面前,萧玉衡便自然地口称,“姐夫。”

    赵靖宜看了林曦一眼,对他微微颔首,“可还有事?”

    这有事无事问的是萧玉衡,然眼睛又望着林曦,话不多,可意思却是明白。

    得,这位是来找小表弟的。

    “我去瞧瞧外祖母她们可是好了,曦儿便陪着姐夫说说话吧。”萧玉衡很是识相地脚底抹了油。

    明明他才是嫡亲小舅子呀。

    待萧玉衡一走远,赵靖宜的眼神顿时柔了下来,含笑道:“有没有吃亏?”

    嗯?

    林曦有些不明所以。

    “静安一早出了宫,也来了这里。”

    林曦挑眉,心下恍然,“原来你也清楚呀。”

    赵靖宜神情未变,“碰到了?”

    “可不是,人都说了,喜爱的紧,问我可否相让。”林曦微微歪了歪头,眼里带着揶揄,“这多年心意未变也难为人姑娘家了,谨之可愿成人之美?”

    见林曦没有不愉,赵靖宜不禁放下心来,侧目看了看周围的人,“不如去别处走走?”

    林曦眉间一动,转身往山上走。

    下面的碑林人声往来,山上的凉亭却是无人,林曦瞧了身旁人一眼,也不说破,直直地走进亭子。

    亭子里正搁着一个茶壶,茶杯中的茶水还冒着热气。

    赵靖宜执起一杯送到林曦的手里,“静安年岁已是不小,太后和皇上有意为她择一夫婿,就等春闱之后哪家的未婚才俊。”

    “未婚才俊”这四个字可没有之前说的那么淡然自在,赵靖宜看着林曦,眼神有些微妙。

    林曦喝了半口,一顿,眨眨眼睛惊讶往自己看看。

    赵靖宜点了点头。

    “不会吧,她可是一直喜欢你的。”林曦忽然觉得有些头疼,这关系怎一个乱字了得,皇帝真是乱点鸳鸯谱。

    赵靖宜有些满意地看林曦震惊和惊吓的模样,悠然地说:“我已对太后言明,不喜女子。”

    林曦一怔,心里不禁淌过一股酸甜。然而一想到面前的境地,忽而又无奈起来,“可今日她这般作为又是为何呢?是否已是猜到我们的关系了?”

    林曦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荷包,上面的鼠猫还活灵活现,再看赵靖宜的腰间,可不就是挂了个相仿的图案吗?且有些陈旧,但干净,可见是极喜爱的。

    “看样子是这里露了马脚了。”赵靖宜凑近林曦的身边,伸手抚摸那只荷包,似乎想到什么,一笑,“我送你的玉佩可要挂好了。”

    林曦睨了他一眼,“你又不是没见过,就挂在胸前。”

    然后那只手便抚上的他的胸口,放在玉佩搁置的地方,轻轻地摩挲,赵靖宜低喃道:“你的肌肤白皙,衬着你极好看。”

    林曦顿时老脸一红,倒也未反驳。

    于是肆无忌惮的赵靖宜凑近耳边,轻声说,“婚事自然是不成的,你放心,我自会安排,你只需好好下场便是。”

    林曦抬眼,“好。”

    四下无人时,倒也温馨暧昧。

    只是若是没有躲在暗处的那片衣角会更好些。

    第172章 郡主初闻端倪

    有时候猜测一百, 不如眼见作一。

    静安思了想了这么长时间,却是第一次生生地看到她心慕之人如此温柔以待他人。

    那人一直是拒人与千里之外的冰冷,西境那些年她数次靠近,数次示好,厚着脸皮连众多副将都清楚她的心意, 可就是无一丝机会。

    好不容易得了太后皇上的眼缘, 欲将她指婚于他,可最终满心的期盼和欢喜便成了一场空,以及太后偶然间感慨的一声“可惜”。

    原来不是不近人情, 不是不会动心,却是他早已认定了他人!

    静安浑噩地慢慢下了山, 山脚下她回过了头, 望向那隐约的凉亭目光悲凉凄楚。

    不若就此算了吧……

    这个念头从心底浮起,又是心酸又是无奈。

    她转回了目光,不忍再看,然而却忽然望到远处正往这边走来的几人……永宁侯府家眷。

    白氏并不想陪着这个小姑子, 只是萧锦馨自从经历了被宋国公府退亲一事之后,似乎吓住了,一直乖乖的没有再作妖。这次来净佛寺上香祈愿,佛堂跟前香雾缭绕,不利孕妇养胎, 白氏才不得不在她恳切的请求下出来走走。

    想着不过个把时辰便要回去,佛门重地也不容易出事,倒也不打紧。

    不想却碰到了单独从山上下来的静安郡主。

    就如萧锦馨未出嫁之前便拿静安郡主当情敌, 一直挂在嘴上,静安自然也清楚萧锦馨为何许人也。

    两人共同心心念念着同一个男人,共同惦记着睿王府女主人的位置。

    若是赵靖宜对萧锦馨有一丝好感,妹续姐缘就更加名正言顺。

    静安郡主望着满脸郁色的萧锦馨,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稍微停驻片刻,心里微微一动。

    当初听说永宁侯府的嫡三小姐死活要嫁宋国公府年过四十的李家大少爷为继室时,她还颇吃惊,永宁侯府居然也肯,简直是得了失心疯了。

    如今看来这姻缘果然是孽缘,萧锦馨怕是赌气才这么做的。

    然而最终她俩谁都没有如愿,反而是曾经借住在永宁侯府的一个表少爷得了赵靖宜的心,不知道这位要死要活的三小姐若是晓得会是如何反应。

    静安郡主一想到这里心底便慢慢活络了起来,眼中有了一丝明亮和希望。

    “郡主。”

    不知不觉萧家姑嫂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正向她行礼。

    静安回过神,笑道:“是白家少夫人和李少夫人,不必多礼。”

    “郡主可是也来上香的,只是为何孤身一人?”白氏疑惑道。

    静安说:“我上完香,便独自出来走走,倒没让她们跟着。”

    白氏微微皱眉,只是她们彼此不熟,不好多问,“可需要我派人去唤伺候的人来?”

    “那便劳烦少夫人走一趟了,她们应是在大殿门口,我就在这里等着,不走。”静安又看向萧锦馨,面有犹豫道,“看李夫人走路姿态应是有了吧,倒也不好动的太多,我们不如在边上坐坐?”

    这是让白氏亲自去叫人了?

    白氏心里些许异样,不过静安郡主是太后跟前的红人,不好得罪,虽不喜,可对方开了口,也只得去了。

    半柱香的功夫白氏带了静安郡主的随行奴婢而来,只见静安郡主和萧锦馨分坐两边,似相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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