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的。”

    裴邺坤没脱鞋,就怎么半躺着睡,脚搁在床边上,没一会便睡熟了。

    李蔓坐在书桌前写课业计划,笔刷刷的响,与窗外的雨声交相辉映,夏季的午后这么凉这么静。

    两个小时一晃而过,大雨渐细。

    李蔓起身去厨房拿了果汁,边往回走边喝,她站在床头看向裴邺坤,八尺男儿横在这小床上,软床中间微微坍陷,他双腿搭在一起搁在边上,脸庞线条硬朗,只是胡渣没刮干净。

    李蔓放下果汁,走到他身边,目光落在他唇上。

    一弯腰就能闻到他的味道,男人专属的荷尔蒙味道。

    她凑近他,彼此的呼吸交融,她就这么看着他,有点鬼迷心窍。

    她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般落下一吻,轻如羽毛,以为不为人知。

    李蔓直起腰,转而去了阳台,轻手轻脚,每一步都走得像个小偷。

    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裴邺坤睁开眼,白花花的天花板有点晃眼,他捏了捏眉心起身,余光落在那个半遮半掩的盒子上。

    李蔓在阳台上抽烟。

    裴邺坤走到她身后,手臂从后绕过去拿走她的烟,说:“把烟戒了。”

    李蔓不知道他什么出来的,被吓一跳,侧过肩却撞在他胸口。

    裴邺坤把烟递自己嘴里,烟头上沾着口红,水蜜桃味的。

    李蔓转过身抬头看他,他一口接一口,也看着她,四目相对,道不明的暧昧。

    裴邺坤又说:“戒了,听到没。”

    “好。”她答应的爽快。

    李蔓别过头,说:“雨差不多停了。”

    裴邺坤夹着烟,低头盯着她看,“赶我走?”

    他靠得很近,李蔓往后没有退路,她只能绕过他,说:“等会你回去得晚了。”

    裴邺坤把烟碾灭在阳台墙边上,盯着她的身影,半响后道了句行。

    ......

    裴邺坤回到宿舍,里头没人,周金他们都去上班了。

    他躺床上,闲来无事,打了几把游戏,又登上微信,好友通讯录跳出李蔓的微信号,他顺手点了个好友请求。

    他很少上微信,里头也没几个人,常年在这边工作,圈子小。

    除了腾讯新闻,还有钱江海的几条信息。

    他七月底要结婚,叫他去参加婚礼,信息是前几天的。

    钱江海是初中的好友,住的也不远,挺豪爽的一哥们,那时候打架罚站都一块儿的。

    裴邺坤回了个好字。

    钱江海回复的很快,说道:叫上小蔓呗,过年的时候我还在镇上遇到她了,长得可真是漂亮,正好,我这里高学历的光棍一大把。

    裴邺坤:......

    钱江海:行不行啊?

    裴邺坤:你倒是惦记的紧。

    钱江海:不是我,那天我朋友也看见她了,事后问我有没有微信,我哪里有呀,后来就忘了这茬了,你不是她发小嘛,我就想着让你带过来,到时候做个媒。

    裴邺坤:回头我问问她。

    钱江海:那你呢,啥时候结婚?

    裴邺坤:不知道。

    钱江海又问他李蔓近况,裴邺坤没再回他。

    李蔓通过了他的好友请求,他点进她的相册看,动态寥寥几条,都是一些有的没的。

    大半年没发过朋友圈的裴邺坤发了条动态。

    ‘这年头小偷的嘴倒是挺甜。’

    他设置了权限。

    李蔓是隔天在高铁上看到的,她的车次是下午十二点五十分的,从桐城到江州一共两个小时零五分。

    她的位置靠窗,行李不多就一个书包。

    列车开动,轻微抖动后正式踏上路途。

    她不知道裴邺坤发的东西是什么意思,但隐隐觉得和她有关。

    手机震动,他发来微信说:到家给我打个电话。

    李蔓回了个好。

    裴邺坤又发来一个表情,是一个猪头。

    李蔓退出微信没回他,她望向窗外,一辆列车与之交错,短暂并且无人知晓,列车驶过露出原本的铁轨模样,满地土黄色的小石块浸着雨水。

    她在桐城待了这么多年,直到那天才与他在这里相遇,就在她想他想的发疯的时候,在她确定自己忘不了他的时候,被压抑多年的欲望就像春雨破竹再难克制。

    她忍不住靠近他,忍不住和他多一点接触。这是感性。

    却也忍不住往后却步。这是理性。

    这场多年的暗恋就如同沉入大海的船只,存在着,却不能浮出水面。

    第八章

    达到江州北站,李蔓乘坐大巴回到青雾乡,再在车站打车到家。

    已经临近黄昏,天开始变沉。

    黄美凤还在院子里择菜,见到李蔓擦擦手起身去迎接。

    “就背了个包回来?”

    “嗯,没带太多东西,衣服家里也有。”

    黄美凤点点头,“家里有,都有。饿不饿?冰箱里有酸奶。”

    李蔓把背包放进屋,随后搬了张凳子和黄美凤一起剥毛豆。

    李蔓自从高中开始只有周末寒暑假才会回来,现在又去了外地,母女俩一年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好就好在李蔓从小独立,周围的邻居都说黄美凤有福气,不用为女儿操心,就连高考,最忙碌的一年,李蔓也是一个人过的。

    黄美凤说:“工作在这里找不好吗?离家近点。”

    李蔓:“那边挺好。”

    黄美凤:“你想以后在桐城生活?妈妈攒了笔钱打算给你买房,你要是以后真的要定在桐城,不如就在桐城。那边房价多少?”

    李蔓手一顿,抬头看向黄美凤,“买房?”

    之前她根本没有和她提过。

    黄美凤语重心长道:“虽说现在结婚都是男人买房子,但自己在城里有个窝才是最强的,别人出来工作还要考虑房租,自己有房子省力。”

    李蔓忽然想通很多事情。

    这几年黄美凤起早贪黑,十里八乡有点什么生意她准是第一个到的,要轮买卖谁也拼不过她。

    一套房子,少说百来万。一个女人靠卖黄豆和水产,要卖多少才能攒到这个数,更何况去年她还生了一场大病。

    黄美凤看着李蔓担忧的眼神笑了,“妈妈也就攒了四十多万,买不起多大的房子,到时候再在银行贷点款。”

    “不用,工作后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你好好休息。”

    “没事了,现在攒攒就可以买房了,买不起地段好就挑个偏一点的地买。”

    李蔓敏锐,“妈,他给你钱了?”

    黄美凤一愣,倒也没否认,说:“前段时间他打了五万块。”

    李蔓:“他个做生意的,只能给五万块?”

    黄美凤知道李蔓在犯倔,说道:“这世上有谁会和钱过不去?”

    李蔓说:“区区五万块算什么。”

    黄美凤握住她的手,拍了拍,“不必这样。”

    李蔓:“你不用这么拼命赚钱,他有的是钱。你问他要,他总会给的。”

    她不争这一口气,现实归现实,骨气归骨气。

    黄美凤叹气,自己的女儿她清楚的很,就跟牛一样,倔劲一犯,就知道往死胡同里钻,非要撞个头破血流。

    吃完晚饭母女俩都早早洗漱上楼休息,黄美凤最近很累合眼就能睡着,反倒是李蔓,即使赶了一天路却难以入眠。

    黄美凤的房间在最西边,李蔓的房间在东边,她走到阳台上朝冻望去,那间砌着白墙的平屋多年如一日,只是边上多了套一层半楼的房子。

    那是去年裴江新盖的,房子是给儿女的,所以裴江还是住在那间平屋里。

    李蔓倚在墙上,墙面挡去台风。

    她拉开窗户,从靠窗的桌子上拿过烟和打火机。

    背对着风,一手点火一手挡风,按了两下点燃香烟,点点火星随风散落。

    她一包烟可以抽很久,黄美凤不知道她抽烟,往年在家她也极少会抽烟。

    风里带着雨的湿气,吹散所有烟味,也因此这个夜晚显得肆无忌惮。

    李蔓单腿屈膝抵在墙上,右臂环在腹部,左手夹着烟撑在右手上,她微微仰着头,余光瞥向那间平屋。

    屋后有一条河,河边上是一座土堆,周边种了几颗杨树,还有野生的香樟树。

    小时候,她一直觉得那是一座山丘,那时候那里还有一小片竹林,所以她更觉得那是山丘。

    小时候,她就跑到竹林里一个人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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