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驰乐说:“老爷子您就是看准了靖泽看重感情,搬出关叔、搬出许常秀来逼迫他。我要是真的够狠,那我会逼靖泽表态,这会儿我们之间感情还黏糊得很,靖泽指不定就向所有人坦白他的性向、坦白他喜欢的是个男人。到那个时候,您觉得会是什么情况?”

    关老爷子怒道:“你威胁我?”

    郑驰乐笑了:“我没有威胁您,老爷子。事实上我也不会那么做,因为我觉得您对他的关爱、关叔对他的关爱、陈老对他的关爱——乃至静静、许常秀跟其他的许多人对他的关心和维护,对他而言都是很重要的,也是我绝对不希望他失去的。人活在这个世上,如果连这些最要紧的东西都失去了,什么都会没了滋味。”

    关老爷子沉默下来。

    他也知道他在冒险,要是关靖泽真的被逼急了,明明白白地把事情摊开来讲,那么关靖泽的未来可就真的毁了。

    至于这样的事对于郑驰乐来说算什么?郑驰乐本来就什么都没有。

    照郑驰乐师门那边的动作看来,指不定连他跟关靖泽的事情也早就一清二楚,所以郑驰乐根本没有半点顾忌!

    怕仕途遭挫?郑驰乐都已经被他“发配”到奉泰边县了,还能有什么艰难的境况?

    而且郑驰乐还有那样一手好医术以及在医学界的广阔人脉,就算仕途无望了,他依然能轻松自如地过他的日子。

    所以说郑驰乐才是最不怕的人,设身处地地想一想,要是自己处在郑驰乐那个位置,那么自己也许真的会不顾一切地逼迫关靖泽做出选择。

    可郑驰乐却没有。

    为什么?

    他没有什么顾忌的事情,也没有什么需要犹豫的东西,为什么没有?

    因为他是真的在为关靖泽想,他尊重关靖泽的选择,也真心希望关靖泽能够过得更舒心,不愿他真的跟家里撕破脸、不愿他陷入寸步维艰的境地!

    相比之下,他作为关靖泽的亲爷爷,反倒是以“为关靖泽好”而处处逼着关靖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行事。

    关靖泽的沉默被他默认为可以进一步逼迫,却不知道这样的沉默其实是基于关靖泽对他仅剩的敬爱。

    要是他继续逼下去,也许相当于亲手毁了他们爷孙俩那所剩无几的感情。

    关老爷子一下子有些拿不定主意。

    郑驰乐从关老爷子短暂的静默里读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他笑着说:“老爷子,我们来做个约定吧。”

    即使心里已经有些松动,关老爷子还是梗着脖子说:“什么约定?”

    郑驰乐说:“我跟靖泽都才二十二岁,还年轻得很,真要成家立业也不急于一时。您再给我们五年,五年后我们二十六岁,如果到那时候我们还没有走出自己的路、我们还没办法让您认同我们的关系,您可以再作安排。在这五年里面,你不阻止我跟靖泽的往来,我也不阻止你跟靖泽拉近感情——至于到时候谁对靖泽的影响力比较大,我们就各凭本事好了。”

    郑驰乐这句“各凭本事”戳中了关老爷子,五年之后关靖泽确实还很年轻,二十五六岁正是谈婚论嫁的好年纪,到时候关靖泽应该也已经是同辈里面顶尖的了,一定会更抢手!

    关老爷子一口就答应下来:“好,五年就五年!”

    郑驰乐笑了笑,又跟关老爷子闲扯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他刚结束这边的通话,关靖泽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关靖泽给郑驰乐带来最新的消息:“建邦叔醒了。”

    郑驰乐早就料到了何遇安的效率,要不是何遇安在急病救治方面堪称“起死回生”,他也不敢搞出这么大的仗势。

    郑驰乐笑眯眯地说:“如果你家老爷子突然对你特别好,你也不要觉得惊讶,他给你什么你都受着,不需要想太多。”

    关靖泽一听就明白了:“你跟爷爷谈过了。”

    郑驰乐说:“没错。”他简单地把五年之约跟关靖泽说了一遍。

    关靖泽说:“爷爷脾气不太好,你跟他谈判肯定不怎么愉快。”

    郑驰乐说:“没有的事,我觉得挺有趣的。其实你家老爷子心里是真的有所转变的,至少对你跟关叔,他是真的想弥补——要不然他也不会那么简单就被我说动。”

    关靖泽说:“我知道。”

    正是因为这几年老爷子对他、对他父亲、对芽芽,都是发自内心地想补偿,他才会有那么一点犹豫,不想跟老爷子闹得太僵。

    郑驰乐说:“我们现在要走的方案很简单,双管齐下。”

    关靖泽说:“怎么个双管齐下法?”

    郑驰乐说:“首先我们要把手上的事情做好,这是我们立足的根本。你的根底在经济上,五年之内,你要在这方面做出别人无法超越的建树;我的根底在医疗体系这边,五年之内我会把这边的人脉进一步巩固。做好了这些,我们才有说话的底气。”他顿了顿,继续补充,“另一方面就是动之以情,老爷子心里还是存着真感情的,而且人越老就越看重情分,这五年里你要当个一等一的好孙子,最好能学会怎么哄人——这个我可以教你,芽芽也可以,你带上芽芽一起效果更好。你的任务呢,就是挖掘出你家老爷子藏得很深的感情,五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捂暖你家老爷子的心是绰绰有余的。这样双管齐下,硬的软的都抓好了,不怕你家老爷子不同意。”

    关靖泽说:“那好,就这么办。”

    郑驰乐笑眯起眼,语气充满戏谑:“这个平时就得多练啊,你先学着撒个娇给我听听!”

    关靖泽:“……”

    郑驰乐说:“来,别害羞!撒娇很简单的,比如学个猫叫什么的……”

    关靖泽脸皮一抽一抽。

    过了好一会儿,他对着听筒“喵”地叫了一声。

    郑驰乐:“……”

    犯规!

    太犯规了!

    他真想马上跑到首都按着关靖泽揉上一把!

    第175章 撑场

    叶仲荣在听到消息时一切都已经落幕了。

    叶仲荣觉得有些憋屈。

    郑驰乐轻松地化解了他跟关靖泽之间的一场危机,而且还在这个过程之中显露了他那很多人都没有关注过的实力。

    可即使是这样,叶仲荣依然觉得憋闷。

    韩家是有多缺人嫁,才一而二再而三地用这种把戏,还是说他跟韩蕴裳的事情让许常秀和韩静得到了启示,觉得这样是可行的,叶仲荣不敢想象要是关老爷子的想法真的实现了,郑驰乐会是什么处境。

    那样的话,郑驰乐肯定会更厌恶他这个父亲,

    叶仲荣一整天都很沉默。

    韩蕴裳向来细心,哪会发现不了他的异常,

    她心里也有些苦闷,关老爷子来这么一手,等于又把她跟叶仲荣当年的事情翻了出来!她跟叶仲荣之间本来就已经有了点儿嫌隙,这下肯定会让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更加岌岌可危。

    韩蕴裳辗转反侧一整晚,第二天就回了韩家一趟。

    韩建邦醒来了,韩老爷子精神头还不错,他见了韩蕴裳,摆摆手说:“我知道你为什么过来,蕴裳,当时我就说过,这样结成的婚事不一定会美满,最后你还是选择顺应你母亲的想法跟仲荣结婚。路是你自己选的,现在遇到坎儿了,也得自己迈过去——迈得过,自然海阔天空,迈不过也不过是没了一段姻缘,你也不年轻了,应该看得透才对。”

    韩蕴裳低下头。

    要是不喜欢叶仲荣,她也不会因为母亲的要求而点头。

    这条路确实是她自己选的,不能怪任何人不帮她。

    韩蕴裳说:“乐乐他太出色了。”

    韩老爷子说:“从看到他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他不一般,所以我让你去淮昌跟他打好关系。可惜你把它搞砸了,那个时候你心里可能还是有点不情愿的吧?毕竟她是仲荣和别人的儿子。”

    韩蕴裳沉默。

    以她向来处事的手腕,绝对不至于跟郑驰乐闹到那么僵。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她自己当时没能真正接受郑驰乐的存在,以为郑驰乐只不过是个比较聪明的孩子而已。

    韩老爷子说:“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我看经过这件事,那孩子绝对不会再低调下去。而仲荣对那孩子的态度你应该看得出来,他对这个儿子很愧疚,为了不因为身世的事情影响到他,他都违规留起了大胡子——大领导那边都拿这件事说笑过好几回了。这虽然只是小事,但透露出来的信息却很明显——要是有谁欺负那孩子,仲荣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韩蕴裳说:“我知道……”

    她都知道,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过针对郑驰乐。

    没想到关老爷子会打韩静的主意,借她哥哥病危的时候游说她嫂子把韩静嫁给关靖泽!

    关靖泽跟郑驰乐那种关系,这情形可不就跟当初她和叶仲荣时一样吗?这实在太糟糕了,不仅提醒了叶仲荣当初他们是怎么结婚的,还给叶仲荣一种韩家在欺负郑驰乐的感觉。

    在自己父亲面前,韩蕴裳少有地露出脆弱的一面:“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爸,我怕我坚持不下去。”

    韩老爷子说:“你还是没看清。”他看着韩蕴裳,“你根本不需要想那么多,既然那孩子注定不会回叶家,你只需要把你们现在这个家操持好就行了。曦明是懂事的,他对你又满心敬爱,等时机成熟了你把他过继到你膝下,一切都非常顺理成章。你跟仲荣的关系其实没什么影响,你觉得仲荣心里有疙瘩,难道以前就没有?以前你能化解,现在也绝对不会有问题,你不要自乱阵脚。至于那孩子,我们在必要的时候帮扶一把,做得自然一点,就当是自家子弟一样,时间久了,仲荣自然会知道韩家对那孩子只有善意没有恶意。”

    韩老爷子这么一开解,韩蕴裳就想通了。

    她说道:“那好,我明白了。”

    韩老爷子说:“你去见见静静,开解一下她。”

    韩蕴裳一愣。

    韩老爷子说:“她是真的喜欢关家那小子,不过……唉,只能说有缘无分。”

    韩蕴裳说:“好,我这就过去。”

    韩蕴裳到达韩静家里时,却发现韩静正在收拾行李。

    韩蕴裳问:“静静,你准备回延松?”

    韩静眼神一黯,但很快就打起精神:“不是!我已经跟连微约好了,要去奉泰那边搞支援。连微就是我大学同学,她早前就跟着乐哥考过去奉泰了。我听她说起才知道奉泰那边的条件比怀庆还差,乐哥过去以后医疗点筹建项目才开始运作呢!那边比延松更需要我,所以我跟上面申请调去奉泰那边了。”

    韩蕴裳抱了抱韩静:“静静,不要难过。”

    韩静搂紧韩蕴裳,掉了一会儿眼泪。然后她抬起头抹干了眼角的泪花,露出坚定的笑容:“我没有难过!爸爸没醒来的时候我一直在祈祷,如果能让爸爸醒过来我就一定要当个好医生,好好提高自己的医术,救很多人给爸爸和妈妈积福!提高医术没有捷径,就是要多看多做,所以我才决定去奉泰!姑姑你不知道,跟着乐哥能够学到的东西,几乎比我在学校时学校的还要多,我一定会跟紧乐哥的脚步往回走!”

    韩蕴裳看着韩静没有半点勉强的笑颜,心里沉眠已久的很多东西似乎都在悄然苏醒。

    她实在把叶仲荣看得太重了,觉得跟叶仲荣的婚姻就是自己的全部,为此还做过许多让自己也厌恶自己的事情,回过头一看,也许坦诚点儿反而会更好!

    韩蕴裳意外地找回了自己丢失掉的东西。

    她又一次轻轻抱了抱韩静:“谢谢你,静静。”

    韩静没听清,怔愣了一下,问道:“怎么了?”

    韩蕴裳笑着说:“没什么,就是羡慕你充满了活力,年轻人就是有干劲。”

    韩静也抱住她:“姑姑你又不老,别说这种话儿!”

    于是姑侄俩都笑了起来,韩蕴裳也动手帮韩静收拾东西,同时叮嘱一些南北两地的差异,免得韩静过去以后适应不了。

    与此同时,关靖泽也正在跟关老爷子进行着一场谈话。

    关老爷子说:“明天就会怀庆了吧?”

    关靖泽说:“嗯,爷爷。”

    关老爷子说:“我也退下来挺久了,感觉在首都呆得有点不得劲,不如这样吧,我去你们市里休养休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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