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过去,两人依旧来往频繁。

    唐沉想了想,还是直接说:“既然是度假,我们就各自享受好好珍惜福利,不用总见面了吧。”

    眼前俊美的男人微微皱眉,心底划过失落,但表面上还是很平静的样子,说:“度假也可以是和朋友一起,一个人没什么意思。”

    唐沉:“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啊。”

    陈墨:“……”

    唐沉看着他一脸无话可说的样子,笑了笑:“我是不是把天给聊死了?”

    笑了一下,又说:“平时都在工作,现在难得度假,有个人空间不是挺好的吗?”

    陈墨抿唇:“跟我一起不自在?”

    唐沉思索一会,回忆平日里两人的相处,无奈坦诚道:“其实挺好。”

    陈墨似是暗松了口气。

    唐沉今天值的是上午班,工作结束了,正打算去吃午饭,没想到刚走出门口,就看到了一辆眼熟的黑色轿车,陈墨站在车旁,正望着他。

    唐沉突然有点想扶额。

    陈墨走过来,问:“是去吃饭吗?一起吧。”

    唐沉一时之间找不到什么理由来拒绝,对着这么张脸,也很难说出拒绝的话,最终还是点头了。

    吃饭时,偶尔闲聊两句,气氛其实说真的挺不错。

    唐沉恍然发现,自己好像已经习惯了和陈墨一起吃饭了。

    刚吃完,连筷子都还没放下,陈墨的手机就响了。又是助理打来的,在说工作上的事情,陈墨似乎是要回公司了。

    他看了对面的唐沉一眼,脸色微微泛黑。被人打扰了当然不爽。

    唐沉不禁笑了:“你这哪里像度假。”

    并不太能理解他怎么就挑了这样一个身份,集团里的总监,能不忙么。

    陈墨才把人带来一起吃了个饭,当然不愿看着他又就这么离开,不由得开口说:“晚饭也一起吃吧。”

    说完,也意识到现在才吃完午饭,时间还有一段,又说:“我大概需要一个小时,然后一起去猫吧,怎样?”

    唐沉听到猫吧两个字时,眼底微微一亮,的确是被勾起了兴趣,想了想说:“你要忙就算了吧,告诉我地址就行了。”

    陈墨指控:“你这是过河拆桥。”

    好吧,是有点。

    唐沉无奈,只好跟着陈墨去了公司。到了办公室,陈墨工作批示文件,唐沉就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打游戏,形成鲜明的对比。唐沉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颇觉自在。

    唐沉正打着团战,陈墨在埋头工作,偶尔却会忍不住抬头看他。不远的距离,就坐在沙发上,还真挺难集中注意力。

    等他发现唐沉面前的水杯空了,他就站起来,又装满了一杯,伸手放在茶几上。

    唐沉没空抬头,只是感觉有点口渴了,顺手就去摸面前的水杯,没想到却摸到了一只手,恰好覆在陈墨的手背上。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想缩回手,却被反手一下抓住不放。

    唐沉抬头,对上了陈墨幽深的视线,心里莫名狠狠一跳。手挣扎着想收回来,却被抓得很紧。过于挣扎反而像是显得自己很在意,唐沉抽了一会缩不回来,干脆就不动了,只是看着陈墨,说:“我快死掉了。”

    说的是游戏里的人物。

    陈墨看了他两秒,才慢慢收回了手,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唐沉也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装得一手好淡定。

    刚才这么一连串的动作,杯子里的水溅出了一些,陈墨的手有点湿润。但他没有第一时间拿纸巾擦,而是下意识地低头,伸出舌头舔了舔手心,那动作,跟猫咪舔爪子几乎是一模一样。很快的,陈墨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身体猛地一下僵住了,立刻抬眼看向唐沉,但这一幕早就被唐沉看在了眼里,现在正看着他,嘴角含着悠悠笑意,还有点戏谑。

    陈墨不动声色地转身,摆出一副很镇定的样子走回了自己的办公桌,坐下来用纸巾擦了擦手心,若无其事地继续工作。

    坐在沙发上的唐沉,差点因为他面瘫微窘的样子笑抽过去,忍笑得很是辛苦。

    半晌,唐沉玩得有些无聊了,干脆趴在沙发扶手上,两眼随意一瞄,打量起了陈墨认真工作的样子。

    他低着头批示文件,黑发覆了抹阴影在额际,俊逸的面部轮廓,一身高档的深色系西装,整个人沉敛出众,修长的手指执着钢笔在纸间划写。

    不得不说,真的很好看,吸引人的目光。

    唐沉闲闲地托着下巴,得出结论,心中暗暗点头。却是没发现,被他打量着的某人,握钢笔的力道正一点点加大,紧抿着唇,下巴弧线都僵硬了。

    好不容易,终于等陈墨做完工作,可以出发去猫吧了。唐沉兴致勃勃,陈墨也明显松了口气,后来批文件的速度效率极高,怕再被盯下去就真憋不住了。

    猫吧处于城郊,环境位置非常好,是陈墨从朋友那里打听来的,可以说是爱猫人士的圣地。

    也许是因为陈墨是只黑猫,别的猫咪就不像对待人类那么高冷,而是对他十分亲近。陈墨坐在木制长椅上,脚边腿边窝了好几只懒猫,舔爪子伸懒腰,眯着眼,都是满满的可爱。

    唐沉忍不住羡慕,早知道自己也要求变猫福利好了,怎么没想到这点。

    因为想要撸猫,不自觉就慢慢越靠越近,和陈墨几乎是肩碰着肩,抱了一只猫咪放在腿上逗着玩,挠挠下巴,摸摸耳朵,猫咪稍微习惯了唐沉之后,便摊开肚皮任摸了,一副等人伺候的样子。

    旁边陈墨看着唐沉怀里的小白猫,眯了眯眼,微哼:“真懒。”

    唐沉揉了揉小猫的颈肉,对方舒服得软软喵了一声。

    “你跟它差不多啊,猫形的时候,一摸就软了,完全没有高冷主子样。”

    陈墨脸色有点不自然,意义不明地说:“哪里软了。”

    唐沉才回味过来自己的话有歧义,勾唇低笑,偏开头咳了两声,说:“你的关注点在这吗?好吧,是我的错,不该随便说一个男人软的。”

    虽然在抱歉,但话里可是没有丝毫认错的意思,反而是越笑越欢。

    陈墨神情无奈,眼底也慢慢染上了笑意。

    一天下来,两人外出游玩还挺尽兴的。

    陈墨开车把唐沉送到了公寓楼下。

    唐沉解开安全带,转头和陈墨道别了,起身就想开门下车,但放在座椅上的手却忽的被人按住了,走不了。唐沉下意识回头看过去,一个毫无预兆的吻落了下来,温热湿润,覆住他的唇,一点点舔舐着,含了丝丝情欲。

    两人的手交叠在一起,身体微倾,背脊绷成一条漂亮的弧线。

    昏黄的灯光之下,两条人影交融在了一起,亲密无间。

    一吻结束,陈墨退后,微微抿唇,若无其事地说:“明天见。”

    唐沉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的样子,但又合上了嘴,一脸平静地转身下了车。两人的表现,都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陈墨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只是觉得不宜急功近利,该给对方一个思考缓和的时间。但他没想到,下次再去找人时,对方开始躲着他了。

    两天之后,唐沉又到了该去宠物店上班的时候,刚转过街角,看到那辆黑色轿车时,他脚步一顿,下意识就掉头又回去了,还拨了周迪的电话,说要和他换班。

    唐沉以为自己躲得够快,且又是人多的时候,街上人来人往,对方不一定看到了自己。但实际上,陈墨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了他,眼看着他毫不犹豫就转身走开的。

    陈墨表情未变,眼底的戾气却是一下泛了上来,胸口一阵气闷。他知道感情的事情向来是急不得的,但跟唐沉像朋友之间那样交往时,心底却不自觉有黑暗的心思往上冒,想把人攥在手里,揉进骨子里,直到血肉交融。

    想直接追上去把人拉住抱在怀里,一时间疯狂涌起的冲动,但稍微理智地想想,这大概只会把情况弄得更糟,还是又克制了下来。

    再怎么躲,对方真有心要找人碰面的话,还是躲不开的。

    陈墨找到他,当面拦住了,避无可避。

    眼神幽深专注,带着一种审视般的气势,让人无所遁形。

    他说:“唐沉,你不觉得你很狡猾吗?不拒绝,让我觉得还有希望,但真正往前一步了,你又立刻避开。”

    指控一般的话,直白到不行,但唐沉还真有点无法反驳,他自己都纳闷心里到底在想什么,难以捉摸。他承认,和陈墨在一起时的感觉是很舒服的,可能真的有种可以称之为喜欢的感情在,但真要说在一起?他又是从心底里不自觉的抗拒。

    陈墨看他紧抿着唇,一声不吭的样子,不由得叹了口气,似妥协地说:“我们从朋友开始,这样可以吗?”

    这是以朋友作为基础,将关系一步步向前发展的意思,要的便是一句唐沉的允许。

    其实如果只是朋友更好。

    唐沉垂眸,心中的理智这样说了一句。但又不得不承认,平日里陈墨的暧昧亲近,他并不反感,甚至可以说是喜欢的。

    “好。”

    最终,他还是这么不理智地点头,想要尝试一次。

    ***

    唐沉在最初,没有加入快穿公司成为雇员,还只是一个普通人的时候。

    那一世,属于他自己本身的一世。

    其实他很早就发现自己是个同性恋了。在青春期时,别的男生都在谈论哪个女孩漂亮身材好的时候,他毫无兴趣,男生们聚在一起看片时,他也只是坐在一边看课本。

    不是他不好意思或是怎样,只是单纯觉得那些片子挺没意思的,还不如快点写作业。

    再到后来,他对班上的一个男生有了隐约的好感,才慢慢发现了自己和别人的不同,恐慌过,否认过,了解过……终于,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喜欢同性多于异性。

    虽然和常人的性取向有所不同,但他年轻时,并没有觉得这是多可怕的事情,直到长大成人,开始工作,同龄人都纷纷娶妻生子的时候,别人就奇怪了,怎么唐家那小伙子还没带女朋友回来啊。

    小镇里,发生点什么事,一下就人尽皆知了。是好处,也是致命的坏处。

    唐沉不谈恋爱,还和男人走得更近,听说那人还是个同性恋,登时,街坊邻居都炸了,关心着唐父唐母的情况,又叮嘱自家儿子和唐沉别来往了。

    唐沉是同性恋的消息不胫而走,满镇子的人都知道了,这给父母带来了极其大的压力,几乎可以说是抬不起头来做人,家里的氛围永远是压抑的。年轻时期的唐沉性子还比较冲动,跟嘴碎的邻居吵过,但只是让情况变得更糟了。

    最初得知这事的时候,唐父唐母震惊,不敢置信,愤怒,和唐沉之间的战火一度燃起,难以消停。

    多次谈心之后,父母才勉强算是有那么一点理解唐沉。尽管还是有好几次谈到一半就吵了起来,但双方的态度至少缓和了不少。

    其实,父母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孩子快乐安稳一生,听到孩子是个同性恋,一开始会难以接受,但若真的看到孩子这样过得才是开心,慢慢的,终有一天也还是会理解的。但最糟糕的是,四周言论像无数的刀子一般,每时每刻都在刺着父母的心,刺激着脆弱的神经,让他们一再退缩,对孩子的与众不同烦闷恼怒,恨自己的孩子为什么不能省心一点,懂事一点,一直积累下来的负面情绪最后又忍不住全扔到了孩子的身上,形成一种恶性循环。

    唐沉的家庭便是其中之一。

    但他性格执拗倔犟,即便知道只要和个女人在一起了,舆论就会不攻自破。可他就是不愿。

    既然知道自己不喜欢女人,为什么还要去祸害一个无辜的好女孩,毁了别人的一生。

    三十岁以后,唐沉已经基本算是自我放弃了。他没有和任何人在一起。

    毕竟,光棍老男人的言论总比死基佬好听一些不是吗?至少他父母不会那么辛苦。

    正因为这样的一生,唐沉在任务中可以扮演,和人谈恋爱甚至在一起,因为那些都是假的。但若换成真正的他,又无法潇洒地放手去尝试了。

    唐沉自嘲一笑,大概就是那么怂。

    两人说开之后,唐沉不躲,陈墨也继续循序渐进地慢慢拉近距离,像好朋友一样经常出去玩。跟之前情况很相似,但氛围明显是不同的。

    某次,两人气氛正好。偏偏助理如此不识相地打了个电话过来,说是哪家合作公司的总裁要和他见一面,谈谈合同的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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