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延站在原地,头一下懵了,脑子里就像有千吨重的火药顷刻爆炸,浑身力气瞬间聚集在紧握的拳头上。

    “小童哥,你在这儿呢。”小田不知从哪窜出来的,出来就给他把胳膊攥住了,“走,刘导叫你。”

    趁这机会,凌青华带着狗腿助理乐颠颠地走了。

    童延好半天才回过神,用力甩开小田的手。

    这天晚上,剧组有个聚餐。

    童延很显然没心思去乐呵,回了房间,到半夜还没睡着,肝憋得生疼。

    小田没听到那些不好听的话,还在劝:“小童哥,说那车是他们弄坏的,也没证据。你这样不管不顾地揍他们,反而着道了。”

    童延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等小田睡着,自己下床穿鞋出了门。这口气他咽不下,但明天戏照样还得拍,他出门干嘛,找点酒回来把自己头喝闷了,至少今天晚上得先对付过去。

    时间已经过了两点,路上冷不丁还能看见几个人。童延走了二十分钟才看到一家正准备打烊的大排档。他要了瓶酒,还要了点下酒的东西,人就坐在路边等,脑子里想的都是这口气要怎么出。

    视线放空在寂静的街道,过了几分钟,看见对面窄巷晃出两个男人。嗯,俩男人,就在路灯下面抱上亲上了。

    童延在心里骂了声,可眼睛刚转开又遛回去了。

    卧槽!哈哈,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俩不要脸的,不正是凌青华的男宠和狗腿助理?

    次日,片场炸开了锅。

    凌青华把一碗热汤面朝着狗腿助理当头浇下去,然后疯了似的用脚踹,谁都拉不住。

    谁拉都得挨揍,凌大牌操起折叠凳就朝助理和男宠的身上砸。

    童延蜷在椅子上坐着,胳膊搁在膝盖,双手张开把自己脸托成一个花骨朵,手指还在脸颊愉快地敲了几下,乐不可支地看着。

    啧啧啧,好大的脾气。

    再往后去,童延的日子就好过多了,气出了不说,凌青华有个单线程的脑子,只顾着把叛徒留在跟前折腾,完全顾不上祸害他了。

    虽然还是出了点事儿吧,但他基本上做到了金主说的:不打人、不损财、不拖延拍摄进度,好像也没留什么把柄。

    很快,他的戏杀青。回城这天,童延本来打算先返家一趟。

    可路上又接了个电话,是女主演视后。电话是打错的,但也不耽搁他们随便聊几句。

    童延随口问了下剧组的情况。

    视后说:“我跟你说,事儿大了,凌青华他……”

    童延听完,一脸懵。看着机场大巴到站就立刻拖着东西下了,又忍着肉疼,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对司机报了金主家的地址。

    到家已是九点后,女秘书说:“聂先生在泳池。”

    也顾不上问金主今天为什么夜晚游泳,童延果断奔到泳池边,“聂先生——”

    聂铮刚浮出水面,一手攀着泳池边沿,抬起肌肉坚实的手臂抹去头脸的浮水,眯眼望着他,“回了?”

    他讨好地笑着说:“回了。”

    聂铮撑起身子,脚踏上池岸,强健的胸膛和紧实的腰腹顿时暴露在他面前,“没惹事儿?”

    他狗腿地拿起浴袍,“绝对没有。”

    忽然,聂铮手机响了,童延不忍直视地转开眼睛。

    聂铮只用了半分钟接这个电话,可也只是半分钟,刚才的惬意闲适全没了,脸色难看到吓人。

    聂铮系上浴袍的带子,“是不是你?”

    童延果断装傻,“……什么?”

    聂铮眼光几乎凿穿他的眼睛,“再问一次,是不是你?”

    行吧,装不下去了。童延一咬牙,“我哪知道他那么艳烈!”

    真是甩到脸上的懵逼!

    凌青华那玻璃心,戏也不想好好演了,现在横着一条心,要出国。

    第22章 奸妃

    聂铮接的那个电话来自郑总监。

    郑总监是这样说的:“凌青华突然铁了心要息影出国,强压刘导把他所有戏调在两天内拍完,整个剧组现在手忙脚乱。据说他是个人生活出问题才生了淡出的心,可能跟他不久前收的一个短信有关。短信是谁发的还不知道。哎,总之这事在圈里闹得挺大。童延……我是说童延那边你得问问,不管是不是他的手笔,咱们都不能背锅。”

    眼下童延这反应,果然,小小年纪大能量,小角色自己一台大戏风靡了整个娱乐圈。

    聂铮头疼地看了童延一会儿,眼前年轻男孩面容精致到极致,明丽得几乎妖冶,两道浓眉飞扬入鬓。

    飞扬后头就是跋扈,相由心生,这种长相的人通常不好惹。

    “不会比你艳烈。”聂铮说。

    童延当然知道这话不是夸奖,不管怎么样,结果都只能有一个,那套家法还摆在他屋子里。

    他用手背抹了把额上的汗,眯眼咧着嘴出了口气,揣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思说:“行吧,我回去抄八荣八耻。”拔腿就走。

    聂铮立刻叫住他,“站住。”

    自己往藤编躺椅上一坐,眼神扫一眼旁边的小方凳,“坐那,说说怎么回事。”

    童延:“……”哈?这是还给他解释的机会?

    他十万火急地赶回来,并不是怕事情败露,现在外人很难猜到是他做的,即使有想法也找不到证据。

    但聂铮就不同了,他的直觉,不管外边风传什么,金主的如炬慧眼一定能看透他肇事者的本质。他拖着这副小身板急吼吼地送上门,可不就是为了让金主消气?

    有机会解释就更好,童延在聂铮身边坐下,几句话说了下凌青华身边的人事关系,然后一秒坦白从宽,“我发给他的是照片,他助理和他男朋友在外头亲热的照片。”

    聂铮道:“接着说。”很好,出了趟门,“奸妃”又变狗仔了。

    金主脸色不太好,童延觉得有必要替自己澄清一下。

    “不是我非要惹凌青华,他弄坏道具战车,要不是我自己小心,现在估计就折胳膊断腿了,只可惜没证据收拾他。”

    “还有,他那男朋友也不是好东西,我掉个杯盖,这流氓帮我捡了,趁递我杯盖的功夫,手指头从我手腕一直摸到手心,这不明摆着调戏吗?”

    灯下,聂铮目光已经沉得看不清眼眸的颜色。

    童延估摸着男人接下来就要问他为什么这种事不报给公司,但聂铮居然没有。

    聂铮垂下眼皮,目光扫了下旁边。

    再开口时,虽然蹙眉的样子依然严厉,语气却比方才温和了许多,“说说你是怎么做的,可能有多少个知情者。”

    童延一愣,金主这是怕他屁股没擦干净?

    这个不用担心,真不用。怎么做的?他也不傻。

    只因大排档那他行踪已经落了摊主的眼,他当时拍下那两人第一张拥吻照,依然觉得不完美,又跟了整条路,一直到公园边上才拍了传给凌青华的那张。

    发照片的电话号,他是在群演趴活的地儿,特意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扎进人堆里挑个电话亭买的。那儿外地人口多,每天售出的不实名电话号少说几十个,如今事情都过去半个月,说还有人记得他,吹牛逼吧?

    那电话卡眼下怕是已经冲进了太平洋,他就不信谁还能找出线索。

    童延说完,见金主神色喜怒未明,又接着分析,“要说剧组里,那天聚会到半夜,人是陆陆续续地走的,跟我一样有作案时间的多了去了。”

    “说剧组外,就当天在影视城基地的圈里人,80%跟凌青华有过节。还有,凌青华身边人也脱不了嫌疑,他三个助理是竞争关系,谁能说不是另外两个害那一个呢?”

    最后一句话作结,“我脑子也没白长,要不是肯定这把火烧不到自己身上,才不会动手。”

    聂铮默默消化完他说的全部,“这么说你还挺缜密。”

    童延:“……”这话听着又不像夸人。

    可他真的做错了什么吗?

    他也不忍了,无所谓地笑了下,“是凌青华先惹我的,我就是个小人,他得罪了小人就要扛得住阴损手段。”

    以及,凌青华蠢在哪呢?男朋友,呵,比他小二十岁,还像条狗似的任打任骂,说没图点什么谁信?这也能当真爱?

    就算是真爱吧,童延说:“我就打算恶心恶心他,谁知道他这么玻璃心,失个恋还跑国外去。”

    真是越说越想不通。

    这是2011年的7月。

    童延带着少年不识情滋味的凉薄,对聂铮说:“不就是没了个男人吗,难过三天不能更多了。”

    而聂铮见惯了为爱痴狂的奇葩,深以为然,怒火过去之后,严肃地说:“你永远不可能揣测到恋爱脑会以那种方式偏执,以后,别再拿这种事情作文章。”

    这两句话,很多年后,他们各自想起来都会赧颜。

    不得不承认,人生真是个不断自打脸的过程。

    就是这一晚,聂铮听完全部,也觉得事情关键不在童延。

    凌青华男友偷情是客观存在的事,即使童延这次不戳穿,凌青华难道就一直发现不了?凌青华为私事大张旗鼓地毁约本身就是不上道。

    童延的错处甚至不在恶意,聂铮从不信以德报怨,童延反击不是错,只错在沉不住气。

    但看在身手干净的份上,沉不住气可以原谅,他不带情绪地望着眼前的孩子,“你上去吧,明天把上次欠的抄完。”

    童延一听说聂铮这回不罚他,笼在头顶的阴云顿时散去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是他对这男人本能的恐惧,别问为什么,从刘导的戏开拍不久就是这样了,大概是那奸妃讹传和几百遍八荣八耻招的。

    妈的,真是越来越认不清自己在干什么了,他伺候大腿的觉悟到底还是缺那么些。

    是的,靠人吃饭,自己什么感受不重要。这一阵子忙,跟金主交流“感情”的机会太少,眼下得补回去。

    因此,被聂铮网开一面,童延没真走,而是把方凳搬到聂铮身边,坐得离男人更近了些。

    他切切唤了声,“聂先生。”

    聂铮一听他没事叫出这三个字就有不好的预感。

    但聂铮没说什么,准备起身的腰背甚至重新稳稳地贴了回去,目光锁住男孩的眼睛。

    果然,刚才还肆意飞扬的孩子换了个委屈的腔调,“奸妃那名可不是我自己招的,一来,肖白骅喜欢坐我脚边上,组里人都说我欺负他。二来,我写八荣八耻的两次,第二天早晨都意外受了点伤,组里人以为你对我做了点什么。”

    话说到这儿,聂铮见童延抬起眼帘,小妖孽一双桃花眼在灯下光彩流离得果然妖异,像只亟待捕食的小狐狸精。

    可童延神色还是一派天真,只是血色嫣红的嘴一张一合,不疾不徐地对他说:“他们误会是你弄的。觉着是你把我绑起来,按在床上,整夜不停地做那种事,还边做边动了鞭子。”

    好一只小狐狸精,当着当事人的面复述两人的床事传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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