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铮掐进软肉里的手指又收紧了些。

    这一番云雨,一个钟头过去了。

    一个钟头后,聂铮把童延送回房间。

    见童延躺在床上,姿态懒懒的,还在把胳膊朝他脖子上挂,聂铮握住童延的手腕,在床侧坐下,“以后,一周,两次。”

    这一年二月,童延才十九,还没满二十。这个年岁,一来,还是长身体的时候,二来,也正是应该奋发向上的时候,沉溺情欲总不好。童延或许还有年少轻狂的难以自控,但聂铮是个成熟男人,他该知道管束和节制。

    没错,他也有欲望,但是,连自控都办不到的控制狂,算什么控制狂?

    童延听完,果然笑了,“哈?什么?”

    这是明知故问,聂铮想到那个“轻”,特意做了个解释,“并不是只许我跟你娱乐,不许你跟我娱乐,我只是告诉你,我只打算一周娱乐两次,你有别的想法,尽管提。”

    可拉倒吧,再一提不是次数更少了?

    童延赶紧回答:“我没意见。”过了一会儿,想着不对,“一次……是个什么意思,一晚还是真只有一次?”

    这一年的五月,聂铮再上一步,成了云星名副其实的最高决策者和最大股东。

    不管老聂当时把自己六成股份给他是什么心态,但聂铮占着的是这些股份给他带来的稳固的话语权,红利还是被送到了老聂手上。

    所谓水涨船高,童延再回公司,发现其他人看他眼神都不一样了。

    他最近活动多,回公司的机会少之又少,这次,没在郑总监办公室待一会儿,从外头进来一位二线女星,跟他们闲拉乱扯一会儿,笑靥如花地对他说:“你在播的那戏,我可天天都在追着看,表现不错,希望下次有机会跟你合作。”

    二线真有时间追那三十集的电视剧?答案当然是否定,人家这是个漂亮话,能让一没合作过的二线对他说漂亮话,童延脑子突然有些恍惚。

    但恍惚中又非常清醒,眼前的这一切,一大半是聂铮给他的,一小半,是人家看着聂铮的情面给他的。

    接下来,聂铮为在名校的演讲做准备,而童延也跟大学扯上了点关系:他有场路演,在跟名校同城的某所普通高校。

    甭管名校还是普通大学,对童延来说都是一个概念,都是他没够上的。郑总监早跟他打过招呼,这场路演组织了粉丝应援,童延有些紧张,这一次主演们都不在,这路演就算是他的粉丝见面会了。

    所幸,该做什么,该说什么,郑总监这边都一早替他做了准备。这一次他跟聂铮是同一天的飞机,晚上,自然在同一处下榻。

    于是,同一个房间。

    要给名校学子传播人生真谛的聂先生拿着演讲稿过了一遍就放下了。

    要去路演发扬娱乐精神的童延,把郑总监给定好的词,确认了一遍又一遍。特别多音字,他还专门查了下字典。

    聂铮在他身后站了一会儿,鼓励的姿态十分端正,“不懂就查,好习惯。但也不用逐字背,比如这一段,抓住三个表现点,整个剧组都非常认真,接下去那个事例也是突出导演、主演的认真,然后把你自己带出来,这儿注意分寸,得让人能知道你也认真,还得含而不露,这句你记住原话。”

    童延脑子里嗡嗡地,回头问:“你准备好了?”

    聂铮说:“放心。”

    聂铮的演讲是在上午,童延还跟着去看了下,当然,入场券是女秘书给他弄的,否则,他这样没头没脑地过去,人家让不让他进门还是个问题。

    这一天,在座无虚席的报告厅,童延见识了男人的从容、游刃有余和优秀。如果说生意场上那些人对聂铮的奉承,多少有功利的原因在,可他身边坐着的,全是些校门都没出的学子,还都是些拔尖的学子,放眼望去,跟他一样,看着男人的眼神,多少有崇拜。

    先是聂铮的个人演说,接着,是聂铮和一个好像很了不得的谁的谈话。

    中场,有一段休息,漂亮的女主持客气地带聂铮到一边休息,童延听见后头有个女生说:“陈老师今天这身真是花足心思了,听说这次演讲是她牵的头,聂先生又年轻又帅,她是不是有点别的想法。”

    接着又是另外一个女孩的声音:“是又怎么样?看准目标主动出击总不是错。虽然聂先生阶层在那,但陈老师本身也优秀,在她这个年纪有这样的学术成就,完全已经具备让上一个阶层接受她的条件,她这可不算是走捷径,通常,像聂先生这种成功人士,择偶一定会选择能跟自己并肩站在一起的人。”

    说的对。

    童延忍不住转头看了眼说话的人,这是报告厅,为尊重演说者,他不可能一直戴墨镜。此时,灯亮着,他转头,女孩们就能看清楚他的脸。

    而女孩中的其中一个果然是看清了,应该还认出了他。女孩儿神色有一刻的诧异,但也只是诧异,并没有一惊一乍,而是很得体地对他笑着点了一下头。

    童延也笑了下,转头把目光望回台上,他和聂铮的差距,真是不用认真比较就能看得清晰分明。

    这他妈,要够上几辈子的努力,才能追得上?

    第49章 野生

    这天下午,童延的路演也还算顺利。当然,顺利是建立在他自己小心翼翼的基础上。

    这天没有其他咖位更大的演员在场,又是有组织的应援,他粉丝所占的比例可想而知,他第一次在现场听到这么多声音呼喊他的名字,连自己都觉得有些不真实,精神高度紧张也高度集中,不算长的时间,连额头都覆了一层汗。

    路演结束,在后台短暂停留。

    带来的人收拾礼物,童延则在里间换上衣,小田隔着一层帘子在外边看回放,笑着问:“小童哥,你怎么不多说几句?这真是惜字如金。”

    还真怪不上小田多问,跟粉丝面对面接触时童延是什么样:虽然笑,但笑意很有限,跟他平时的张扬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带几分含蓄的调调。但眼神很深,就像把所有的精神都投注在眼神上,让人觉得,跟他对视一眼,就有被他专心关注的错觉。

    童延一手把衣扣解开,拧起的眉头带着丝疲倦,“说什么?”

    小田答道:“比如说几句鼓励的话,洒洒鸡汤。现在还挺流行这个,这叫用偶像的力量引导正能量。”

    童延扯出个笑,一闪而逝,还老鸭汤呐。他又不是没到微博上偷瞄过自己粉丝是些什么人,好多粉丝在资料上都注了学校,高校学生,比他有文化多了。

    引导?说笑的吧。他这所谓的偶像能拿出什么样值得称道的人生经验引导人?

    小姑娘们喜欢看他的脸,那他就专心卖脸。自作主张加戏,一个不慎就崩人幻想,何必呢?

    童延眼神擦过帘子缝隙,瞧见靠墙放着的一花牌,这是完事后,粉丝直接送他面前的。郑总监交待过,粉丝礼物非手工品不要接,太贵重的也不要接,他也是这个想法。

    花牌也是手工品,可童延一边胳膊伸进袖子里,头探出去,问小田:“哎,那东西也不便宜,你怎么就伸手接了?”

    小田顺他眼光一瞧,笑着说:“那是粉丝凑钱一块儿做来应援的,算是心意。小童哥,这才是个开始,再过两年,你有活动,外边估计得摆一排。”

    童延眼神就朝那花牌横着,像是跟人说话又像是自语,语气吊儿郎当的,“尽在这种地方费钱……”

    小田说:“她们喜欢你呗。”接着,听见手机响了声,拿起来一看,“小童哥,我出去一下。”

    童延应道:“快去快回。”

    门嘭地一声关严,房间里除了衣物摩擦时的窸窸窣窣再没别的声音,童延手顿了下,片刻,掀开帘子,从更衣隔间出去了。

    他一直走到花牌前边,弯腰,伸出手,手指底下,是扎得密密实实的小朵粉色玫瑰。童延的动作很快,眼神扫了片刻,挨边挑了个不显眼的位置轻轻地扯了一片花瓣,腰刚直起来,又俯下了,这次掐了一整朵。

    随即,回到帘子后,掏出随身带的字典,翻开,把花瓣小心地夹进去,压实,手里沉甸甸的。而后把字典塞回包里,等外衣套上,右手又虚握着那整朵的玫瑰往兜里一塞。

    于是,小田再进来时,看到的就是童延一手揣兜,对镜扒头发,状若无事的样儿。

    小田过来顺手拎起他的包:“可以出去了。”

    童延笑着,“走呗。”

    他跟聂铮都是这晚回s城,还真是顺了个遍,童延蹭了聂铮的飞机。

    这次跟着聂铮的人不多,机舱里头显得很宽敞。入夜,飞机起飞,聂铮还在摊着文件看,童延突然倾身朝前,飞快地把什么东西插进聂铮西服兜里。

    聂铮意外,低头看一眼自己前胸,粉色的玫瑰,花瓣有些蔫了,“这是什么?”

    童延抿唇不语,脸转向窗外的浩瀚夜空,再紧着眉装酷眼里笑意都掩不住,“就一朵花呗。”

    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收获,虽然这点收获在聂铮面前不算什么,但他就是想跟聂铮分享一下。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有我一半也有你一半,对吧?

    他没直说,聂铮也明白了。

    聂铮心里忍俊不禁,浮在面上也就是在唇角晕出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垂眸,把扎兜里的花扶正了些,深深看了童延一眼,“谢谢。”

    要是现实能按童延的幻想来,他是巴不得一直演电影的,但好的电影剧本和角色本来就可遇不可求。一年两部电影的野望暂时实现不了,工作还要继续,接下来,郑总监本来替他物色的是一部都市偶像剧。

    但到底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还没等他去试镜,突然听到一个消息:燕秋鸿导演的古装剧《刺客》开拍,对外招募一名男配角。

    为什么只说到男演员的地步,连主角配角都没提,这里头还有一段官司:早先,这个角色是定给了当前新兴人气小生钟诚。钟诚因为燕导的前两部戏的男配小红了一把,目前又因为综艺大红,《刺客》筹拍时,燕导更是把男二扔他兜里后才开始对外招募其他演员。

    这算是大恩德吧,可钟诚眼下水涨船高,身段也端起来了,冲着燕导的戏好,有稳定的观众群,他接了。但临着官宣却突然闹起了幺蛾子,《刺客》这戏讲的三个男人的故事,所谓男二就是戏份略次于男主演,但钟诚不满,经纪公司要求自带编剧进组,这一下就惹毛了燕导。

    童延听郑总监说完全部,“呵,够牛的啊。”自带编剧,这是趁着三人故事,想跟男主演争一争番位。

    郑总监说:“他那团队,以前干的混账事就不少。反正,燕导现在争着这口气,是一定不会用他了,这对你来说,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童延的年龄问题眼下算是个硬伤,年轻脸嫩啊,适合他出演的角色本来就不多,都是带着些少年气的。此类角色在剧中别说是男一,通常连男二都沾不上。而《刺客》就不同了,人家当红人气小生嫌弃的番位对他来说却是提升自己的时机。男n出身,总不能一直是男n。

    这镜要不要试?当然!

    云星虽然是个制作公司,但签来的艺人总不能每次都消化内部资源。

    郑总监说:“而且还有个好处,这戏现在已经开拍了,估摸着三个月能拍完,十一月《23秒》上映,接着,明年初《刺客》开播,这连着两波热度,只要咱们别太不像样,你想不扑腾出点水花都难。”

    童延就笑,“从十八线到三线呗。”

    郑总监却正色说:“决定试就好好试,燕秋鸿比他那一伙儿的编剧和制片还牛,他的戏,想用谁全看他自己。”

    戏已经开拍,试镜得很牛的燕导自己通过,因此,童延不远千里地跑了一趟影视基地。

    搭景的间隙,燕导果真是单独见了他和郑总监,燕导先是提到他目前在播的这部古装剧,颇有些不以为然地说:“你的古装戏我看过,扮相不错。”

    平心而论,刘导那戏,童延表现差强人意,当真也就是卖了个脸。童延有些不好意思,人家这是刚好记住了他的黑历史。

    接着,燕导把手上道具匕首扔给他,“闹市,十步杀一人。”

    童延顺手就接着了,行,给他证明自己的机会就行。

    这是间偏殿,他到十米开外,转身,对着燕导和郑总监站定,深呼吸一口。

    接着,对面的两个人发现他整个人从姿态到气场都变了。

    童延把匕首折在腕后,双腿不疾不徐地往前,一步步朝目标靠近。前两步,他那眼神冰冷,就像是只蛰伏在安静中伺机而动的豹子,只是看着,就能让人嗅到其中的血腥味。

    但也只走了两步,那股子血腥迅速收敛进去,步态悠闲,眼睛还时不时往不存在的街道两边扫,他成了闹市中最平常不过的一个游人。就好像,刚才的冰冷杀气,全是花眼时的错觉。

    他到了燕秋鸿面前,眼睛从一边转回,见有个人离自己不到一尺远,短暂怔愣,带着歉意点了下头。但也就是这个瞬间,他眼神精光暴露如吹毛断发般犀利,同时,燕秋鸿脖子上划过一抹冰凉,是没出鞘的匕首。

    童延不是编剧,设定什么样的剧情不重要,表演能收放自如就是好,电视剧追求拍摄速度,基本是量产的调调。这位燕导对演员的要求正是:能快速进入角色,能快速转换情绪。

    有在《23秒》中的表演经验,童延做到不难。

    燕秋鸿摸着脖子大笑,对郑总监说:“这事儿是你亲自管?走,咱们去见制片和制片主任,早定下早好。”

    那两位出现,就是要敲协议细节了,童延这才松了一口气。

    《刺客》戏已经开拍,但开机发布会却在五天后,拜官宣前换角所赐,童延来,这部戏的最后一批角色宣传照才放出。看着协议上的数字,童延不得不佩服郑总监在商言商的本事,郑总监跟剧组那几位碰头可是一派熟人经久不见的和乐,谈笑风生间,真是给他要了个好价。

    统筹特意把空缺角色的戏份押在了后头,因此,童延还有一两天的时间回去收拾。

    这一进组,又是多长日子不见,童延也算不到,因此,晚上去了聂铮的房间。

    大概是聂铮也惦着离别在即,不仅没跟他提一周两次的事儿,这次比他热情多了。事实证明,一周两次果然指的是一周两晚,这一晚聂铮就连着做了两次,等洗漱完,回到床上,童延不剩多少力气,但还是把自己塞进男人怀里,抬着男人的手数指头。

    聂铮问了几句新戏相关的事儿,童延想到什么,说:“明早,去你书房,你给我挑几本书带着,我到那儿慢慢看。”

    聂铮眼神顿了下,但也谈不上多意外,“你想看什么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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