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时,手机在一边床头闹腾起来,童延心里烦,反手摸过来一看,是郑昭华,他按下接听,“有话快说。”

    郑昭华说:“听聂铮说你要回来住一段,我给你接了个综艺节目,明天下午开录,你什么时候到,我让小田给你把台本送过去。”

    行,这一个一个都给他安排好了,童延摁断电话,想质问聂铮他在这儿能添多大的麻烦。

    可转念一想,也是,他在岛上,男人一天几趟的跑,而且,聂铮说现在不太平,他在旁边,可能反而是个负累。

    而且说什么质问,他根本舍不得,聂铮这可是刚没了亲人。童延心立刻软了,蹭过去抱住男人,“我下午就走,你别太想我,也别一下都不想我。等你方便了,我就回来看你。”

    聂铮深邃的双眼中像是凝着两团浓得散不去的黑雾,神色极度郁悒,注视他片刻,突然压住他的后脑,狠狠覆住他的唇。这一个吻,聂铮吻得很用力,像是要把童延嚼碎,连骨头一起吞进肚子里。

    分开时,两个人都喘着粗气,聂铮轻抚童延的脸颊,“等我去接你。”

    童延笑着点头,此时,还来不及体会“聂铮去接”和“他主动来”有什么区别。

    这次陪童延一块回去的人,挺让童延意外,并不是聂铮早先给他安排的那几位。这几个专业保镖,有操着西南官话的、有东北腔的、也有说标准普通话的,没一个的口音是他在聂铮身边常听到的闽粤腔调。一问才知,这几位都来自s城的一家安保公司,而且,是公司替他请的。

    他像是一出岛,就跟聂铮断了一层联系。不过,童延也没多在意,毕竟,眼下,正是聂铮用人的时候。

    童延回国,重新投入工作,郑昭华给他安排的通告不止一个,而是一个接着一个。他日程不算紧张,但是,两次通告间,最多只有一天的休息时间。跟聂铮见不上面,童延第一次知道异地恋是什么滋味。

    每晚摸准时间给聂铮打电话,说说自己在干什么,再问问聂铮在忙什么,聂铮静静听他说的时候比较多。从视频上看到男人英俊的面容,童延伸手摸,可触及的只是冰冷的屏幕,那皮肤的温度,离他很远。

    童延忍不住的时候就撒娇,“你要是能闲下来,就来看看我。”

    聂铮的视线定定锁住他,“一定。”

    童延顿时找回理智,“我开玩笑的,你只管做你的事,我就是表达一下,我挺想你。”

    这一年的七月,发生了一件让童延高兴的事:袁柳依回来旅游,路过本市。

    三年没见,童延欣喜若狂,当晚,就找了个僻静的去处招待袁柳依。

    见面,他给了女人一个大大的拥抱,“姐姐。”

    被他放开时,秘书姐姐做出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儿,说:“让我多抱一会儿啊,我好久没抱过帅哥了。”

    童延就笑,“怕什么,还有一整晚。”

    两人进了包间,童延自然别忘记秀一番恩爱,毕竟,他跟聂铮在一起的事,袁柳依还不知道。

    袁柳依听完一直感慨,“哎,帅哥都去搅基了,你这样的,聂铮那样的,都是。对了,恭喜你,抓住了那样一个大boss。聂铮现在又水涨船高了吧,整个赵家都没人盖得住他了,关键,还没人能管得住他跟你了,他如今可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想横着走就横着走啊。”

    童延暗叹一口气,女秘书离开得久,弄不清赵家那边的形势也正常,“也没那么自在,赵老爷子这一去,新旧交接,他糟心的事多着。”要不聂铮也不会突然送他回来,对吧。

    袁柳依笑了,“你还替他谦虚,赵老爷子那摊子事早就全交给他了,那种家庭,等到老子去了再新旧交替?别以为我走了就不知道,赵家其他人早就是他手心里的蚂蚱了。”

    可那蚂蚱说不定还能跳一跳呢?童延其实也想不明白,赵老去世,岛上为什么要加强安保。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想对聂铮不利。有这个动机的,除了赵家人,他想不到别人。

    到这儿,童延还没多想。跟女人吃完饭,时间已经过了九点。送袁柳依回酒店的路上,听见女人念叨本市一家老字号的甜品,童延当即决定送绕路送女人去买。

    车驶过湖滨路时,从一间茶室门口经过,童延在这儿买过茶叶,自然多看了一眼,就这一眼,他愣了:茶室门楼停着一辆suv,车门被人拉开,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长腿正往车上跨。

    童延确认他没看错,自己男人化成灰他都认识。

    他刚要叫司机停车,可男人上了车,那辆suv立刻朝跟他们相反的方向绝尘而去。

    他一直向后望,袁柳依问:“看什么呢?”

    那辆车已经看不见踪影,童延回头,笑着摇头,“没什么。”聂铮来了,难不成是想和以前一样给他惊喜?那他就先不戳穿了吧。

    把女人送回酒店,他给聂铮打了个电话,问:“你在哪?”

    聂铮的回答很简单,“出差。”

    童延干脆没问男人在哪出差,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开了瓶酒,躺在床上一边看书一边等。

    直到眼皮打架,人快撑不住了,他再次拿起手机,而聂铮电话这次只有冰冷机械的女声提示:“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第78章 良人

    童延顿时清醒,好半天没反应过来,聂铮的电话只会在一种情况下关机:在飞机上。

    聂铮这是走了?来之前没告知他,到这儿也也没找他,就这么走了?

    正如满腹热情糟了一阵嗖凉的风,童延有种痴缠热恋突然被冷却的感觉。

    这晚上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不过童延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清早起来就给聂铮来了个morningcall。

    聂铮跟他的作息时间向来一致,接起电话时声音就很清醒,“早。”

    童延也应了声早,对着镜子一边扒拉头发,一边问:“你在哪出差呢?”

    片刻后,聂铮才回答:“港岛。”

    行,还真是回国了。

    童延笑了声,“你昨天回来过?”

    透过镜子,他看见自己的笑容有些僵硬,连扎在发间的手指也顿住了,他等着聂铮的回答。

    电话里头沉默一会儿,他听见聂铮说:“是,我的目的地本来是这边,昨天临时需要见一个朋友才从那过,算上在机场和市区间来回的时间一共才待了两小时,太匆忙,就没去看你。”

    童延松了半口气,至少,聂铮没骗他。

    虽然还是有那么点不舒坦,但聂铮忙,他还是能理解的,他拍戏时忙起来那心浮气躁什么都顾不上的劲儿,好像也好不了多少。

    虽然,聂铮连个电话都没给他,可一时疏忽总是有的。男人和男人嘛,为了丁点小事儿过不去,说起来也挺没意思,还让不让人过日子了?

    于是,镜子里静止的画面重新鲜活起来。

    童延凑近了些,用手指把落到下眼皮的一根睫毛挑出,“行吧,这次原谅你。你在那儿待几天?”

    聂铮很快应了他的话:“明天上午回去。你今天没通告?”

    “叮咚”门铃响了。

    童延急忙说:“有,当然有,有人敲门,我先挂了。”

    童延这天的活儿是给一本杂志拍封面。不用说,他又是带着助理和保镖去的。但凡他要去的地儿,保镖都要先探探再说,到了摄影棚里。就连灯的支架和照相机镜头,几个汉子都没放过。

    他这就有些想不通了。圈里别的艺人也不是没有安保,毕竟明星的价值在本身,都是砸钱堆资源捧出来的人,出了事儿,公司吃亏。但安全工作做得像他这么严密的,至少二线往上,他这架子是不是太大了点?

    是,从他跟聂铮在一块儿之后,跟着他的人就多了。跟聂铮一体嘛,他懂。他对这句话的理解很直接:聂铮太有钱,得防着人拿他勒索聂铮。可保镖大哥这连背景布后头都要看个遍的劲儿,怎么活像防着人谋杀他呢?

    不过,可能这就是专业人士的素质。背景和灯光都准备好,童延听见摄影助理叫他,立刻就往镜头前去了,也没空多想。

    这天的拍摄一直持续到下午才结束,换回自己的衣服,童延腰酸腿疼。但他兴致挺高,一上车,驾驶座上的人问他:“直接去机场?”

    这是清早出门前就跟保镖大哥们敲定的事儿,机票都买好了,童延说:“对。”

    郑昭华是拍摄快结束的时候到的,此时正站在车窗下跟童延说话,一听他们这对白,愣了,“你们去哪?”

    童延老实回答:“我今晚出去一趟,明天中午回,放心,明天下午的通告我还记得,台本我带着呐。”

    说完眨眨眼,“聂铮现在离我就两小时的飞机。”

    童延强调这一句,就是让郑昭华有点成人之美。昨天聂铮没来找他,没关系,今儿他自己找过去,他今晚去,明天清早回,也不会耽搁聂铮的时间,毕竟,聂铮再忙,晚上也得睡觉是不是?

    可郑昭华很显然没有成全他的心,听完立刻说:“我忘了告诉你,我给你接了个专访,就在明天清早。”

    童延不说话了。

    窗外的楼前广场,三两成群的行人从郑昭华身后匆匆而过。

    不说话的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郑昭华。郑昭华被他看得心慌。

    好半天,童延忽而笑了,“你说实话,是他不愿意见我?”

    他指的是谁,自然不用多想。郑昭华张了张嘴,连忙否认,“哪里的话。”

    童延分寸不让,有些咄咄逼人的架势,“连着一个月,我工作都没这么忙,单单他回国的时候,你就把上下午都给我排上了。这还是临时加在日程表上的。”

    聂铮在本市落脚不给他半点音讯,他要过去,又突然被郑昭华扯由头阻拦。童延再也骗不了自己了,他可还没忘记,他是被聂铮跟郑昭华内外夹击哄回来的。

    没听到回答,他索性又问一次,“他不想见我,是不是?”

    郑昭华目光闪烁,眼神往窗外飘,没回答。

    这欲言又止的架势,算是默认?

    可是,这是为什么呢?聂铮连跟他打个照面都要躲着避着。童延简直百思不得其解。明明,送他回来之前,对,赵老病危之前,云星的20周年盛典结束后,坚持把他往岛上带的也是聂铮。

    童延这下突然觉得袁柳依的话或许是对的,就算离开许久,人家给聂铮当了八年的秘书,对聂铮和赵家的现状,可能看着就明白。

    童延思前想后,勉强抓住一条线,“是不是赵老不同意我跟他的事,临走前留了什么遗言,他听完后,后悔跟我在一块儿了?”

    是,这说得过去,聂铮后悔,觉得再跟他腻在一处就是对不住外公,又不好跟他明说,所以不明不白地晾着他,一时冷,一时热。

    郑昭华怔愣着,像是用了些时间消化他的话,而后炸了,“哪里的话,他为你焦心得头发都快白了。”

    童延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有道理,听见这句,陡然一惊,“为我?”

    “别问我,你去问他。”郑昭华烦躁地把脸转到一边。

    童延绞尽脑汁都想不出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心烦意乱地问:“你们到底瞒了我什么?”

    郑昭华闭紧嘴巴成了没嘴的葫芦。

    不答?不答算了,童延套上墨镜,冲着前座开口:“开车。”

    郑昭华手还扒在窗沿,“真去啊?哎?明天上午,得去见《归途》的造型师。”

    童延索性按上窗子,“我现在是吃人嘴短,还演什么演!?”

    车稳稳驶离,郑昭华站在原地吃了会儿尾气,叹息一声,行,去问吧,关系到童延自己的事儿,还是那么大的事儿,瞒,这是能瞒得住的?

    真是,聂铮自己不累,他都跟着累。还不说清就看着办吧,没听见童延嘴里都蹦出吃人嘴短了?

    一个小时后,童延跟保镖一块儿上了飞机。

    吃人嘴短怎么说?聂铮做事一向不跟他商量,就比如给他量身打造的《归途》。

    得知聂铮私下里叫人筹备《归途》的拍摄时,他除了感动之外,心里还有些异样,明明这事儿跟他有关,可为什么到戏都要开拍了他才知道?但聂铮是好意,他占了便宜。他的事儿,聂铮为什么总爱闷声不响地替他做主,这质疑,他在占便宜的时候没提出来,现在遇到不舒坦的事儿就知道拿出来说了?

    是他自己给了聂铮可以随便摆布的讯号,本来他是怨不着什么。可别问为什么,童延心里这口气就是平不下去,聂铮这一阵忽冷忽热,他想不通啊,到底发生了什么?

    应该是跟他有关的事,聂铮就不能说明白?说明白,两人共担,总好过他在一边像个傻子似的受着摆布,还患得患失,是不是?

    两个钟头后,飞机在目的地着陆。

    果然,童延下飞机就接到聂铮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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