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怨了自己两句,柳蔓儿将垂花门处的一盏灯笼取下,提在手中,又折了回去,转转悠悠的,终于找到了侧门。

    春天本就是阴雨连绵的季节,即使这几天都是大晴天,但是这土地却早已经被春雨给浸透了,被装上重物的车一压,便是压上了道道辙痕。

    有深有浅,有新有旧。

    柳蔓儿低下头,将灯笼打的更低了一些,顺着这更深一些的辙痕往前走,很快,便来到了一处厢房,厢房前,马蹄凌乱。

    到了此处,柳蔓儿几乎可以确定了,那些书本陈行长必定藏在此处,然而,有了白天莫掌柜铺子被烧的事情,这陈行长想必是早有防备。

    厢房里面有淡淡的灯光,不一会儿,又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柳蔓儿赶紧带着帅帅一闪身,往这屋子后面侧面掩藏了起来,不多时,一个朦胧的身影由近及远而来,或许是刚刚去方便去了,夜已深,他打了呵欠,进入了屋子里面。

    “唉,这东家也真是的,不就是一些书嘛,谁会来打它的主意啊。”这人进了屋子,同里面的人抱怨了一声。

    “你就少说两句吧,小心驶得万年船,打起精神来。”

    “嗯,幸好这批书明天有人过来提,否则白天不让人休息,晚上不让人睡觉让看管这些书,谁能够受的了。”

    “好了,别抱怨,要不你先看看书?我看这书写的挺不错的。”

    “这书都不知道出了多久了,我早就看过了。”

    “那好吧,你不看我看,长夜漫漫,打发打发时间也好。”

    屋子里面一时陷入了安静,然而,不多时,门外却是响起了敲门声,这两个看守的伙计乍然听到敲门声,汗毛都竖起来了,竖耳一听,不是幻觉,喝道:“是谁!”

    没人理他,敲门声仍旧继续。

    “我去看看。”其中一个人站起身来,打开了门,然而门外空无一人。

    “真是见鬼了!”这人嘀咕一声,另外一人说道:“好了,或许是风吧。”

    然而,他的话刚刚落音,这敲门声又响了起来,这下两人都坐不住了,互相对视一眼,小心翼翼的走了到了门口……

    一人拿着棍子,一人猛地将门,然而,门外还是空无一人,打着灯笼,探出头去,往周围看了,走廊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两人不禁打了个寒颤,身上的汗毛根根竖起。

    “还真见鬼了不成?”这下说话人的声音明显有些发抖,不如之前有朝气。

    “管它呢,关门就是。”一人说着招呼另外一个人进门,将门给关上了。

    然而两人还没有来得及转身,“叩叩叩!的敲门声便又是响起。

    “我管你是人是鬼,难道我还怕了你不成!”这伙计胆子也大,此刻动了真火,他将门拉开,走了出去,吼道:“来呀,有本事出来啊,都说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难道爷爷还怕你这个小鬼不成!”

    这伙计倒是说的威风凛凛,颇为豪气,然而,当一只手从后面怕打他的肩膀的时候,他全身仍旧是一颤,连动都忘了动了。

    “好了,别生气,不管是什么,我们回去,等下怎样都不开门便是。”

    听到另外一个伙计的声音,这个伙计才松了一口气,转头道:“兄弟,人吓人吓死人你知道不?”

    他刚转头打算同这位老伙计好好说道说道,却是听见啪嗒一声,身后的们自动关了。

    两人脸上都露出了惊愕的表情,这是怎么回事。

    不约而同上前去推门,然而,门闩都被关上了。

    两人浑身发抖,想不通是怎么一回事,只是木在原地,后背冷汗直流。

    却说在这库房里,一个小小的身子在这里走来走去,它将两个守卫点着的灯倾倒在书从之中,然后从后面的窗户处钻了出来。

    “帅帅,做的好。”柳蔓儿拍拍它的小脑袋,低声夸赞了它一句,将手中的灯笼也扔了进去,两人往后门处悄悄的溜了。

    听见里面的声响,又见到屋子里面的火光,这两人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片刻,这火光越来越大,这两人这才反应了过来,身子一动,不约而同的喊道:“着火啦!”

    两人拼命的去用身子撞击这扇门,只是遗憾的是,这门闩关的紧紧的,一时之间倒是没有这么轻易的能够撞开。

    两人只能够一边撞,一边扯开嗓子大喊:“着火啦!着火啦!”

    一边喊着,终于有人醒了,而两人也终于将这门跟撞开了,然而,此刻,屋子里面的火势已经颇具规模,用手根本就扑不灭。

    这厢房离水井有一段距离,两人一边喊着着火,一边往后院的水井处奔去,越是着急,便越是忙乱,拿木盆、打水、拿桶。

    被惊醒的人也七手八脚的来帮忙,众人的力量是无穷的,然而,这水井却只有这一口,就是再急,也只能够一桶一桶的将水打上来。

    这口水井的滚筒比任何一个时候都要转的快,一桶桶水被打上来,往着火的地方扑去,终于,这火被扑灭了。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脸上也露出了庆幸的表情。

    “幸好没有烧到其它的地方。”家丁甲说道。

    “是啊,好在发现的早。”家丁乙说道。

    只有看守这临时库房的两个倒霉鬼知道自己两人有多倒霉,低下头,不说话。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众人都安静了下来,陈行长此刻脚步凌乱,神态慌张,哪有从前迈着八字步走路的从容跟闲适呢。

    他冲进这库房,见到满地的狼藉,血液就直直的往脑上冲,身子一倾,若不是身后的家丁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他肯定就倒下去了。

    第二百二十章亡羊补牢

    陈行长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些书本完全被烧掉的有外层的一小半,中层损坏的不计其数,里层一些没有被烧坏的,却是被水淋湿了,陈行长蹲在地上,扒拉着灰尘,颤抖着从地上捡起一本书,上面的字迹被水一糊,已经是模糊不清。

    “好端端的,为什么会着火呢?”陈行长颤抖着手,喃喃自语。

    没有一个人回他话,两个看守的人更是惭愧的低下了头。

    陈行长愈加的生气了,“说啊,你们两个怎么看守的?好端端的,为什么会着火!”

    “主子,我们也不知道啊。”两人听到陈行长的责备,连忙匍匐在地,“我们在这里看守的好好的,突然听到敲门声,便出去查看,结果人没有看到,房间却被关上了,等我们回过身来,门已经被锁了,我们见到里面的火光,将门撞开,就立马叫人了……”

    两人将前因后果简略的讲了一遍,陈行长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越听越糊涂,最后脑子更是成了一团浆糊,他伸出一脚将两人踹翻在地,气哄哄的出去了。

    在他的眼中,这些书可不是八百两,而是数千两的白银,可是眼下,却毁于一炬,心中的气恨可想而知。

    当然,这一切就与柳蔓儿无关了,柳蔓儿此刻已经带着帅帅走到了家门口。

    还没有进门,她便听到了柔柔的哭声,心中莫名一慌,便是匆匆忙忙往自己的屋里跑,跑到门口的时候,正准备推门进去,却是听到方氏哄小孩的声音,她连忙停住了脚步,找了个地方,匆匆的将身上的夜行衣给扒掉,然后又收拾了一下,这才推门进去。

    “娘亲,你怎么来了?”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柳蔓儿走到了床边,她抱起柔柔,说道:“哎呀,我的小柔柔,哭什么呢,娘亲不过就是去一趟茅房,你怎么就哭成这个样子了呢,是饿了吗?”

    “肯定是饿了,哭的可凶了,差点将天辰都给吵醒了。”方氏嗔怪一声,问道:“你去哪里了?”

    “茅房。”柳蔓儿说道:“今天出去太过开心,在街上吃了一些小吃,回来肚子疼。”

    听道柳蔓儿这个解释,方氏半信半疑,只道:“你这孩子,都是做娘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要有自制力嘛,街上的那东西大都辛辣,味道过重,不宜多吃。”

    “知道啦。”柳蔓儿抱着柔柔,一边作势要给她喂奶,一边说道:“娘亲这里有我就行了,您先回去休息吧。”

    “那好,那我回去了。”方氏点点头,心中虽然有些奇怪她满头的汗珠,但还是回去休息去了。

    柳蔓儿将她藏在外面的夜行衣拿回来,关好了门,坐到床上,看了趴在她怀里吃的正欢的柔柔的一眼,松了一口气,幸好没有被方氏发现。

    找了一块帕子擦了擦脸,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是满头大汗,心中颇为无奈,生了孩子之后,她的体质真的是太差了,就刚刚回来的时候,跑了一段路,竟然都会出这么多汗,真是弱。

    以后还得锻炼身体才行,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柳蔓儿决定要重新将她的体魄练上来,要知道,以前她可是村子里面的怪力小傻娘啊,现在竟然跑一段路都出这么多汗了。

    心中在为日后的时间规划做打算,身体却是不知不觉的抱着孩子躺在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阳光和煦,春风正好。

    柳蔓儿果然还记得昨天对自己的承诺,今天一起床,吃过早饭,便在院子里面锻炼身体了。

    她脚上绑着沙包正在跑步,四月份的天气,十分宜人。然,这个时候,韩式新却是从她的身后跑了过来,“东家,东家……”

    “怎么了?”柳蔓儿将速度放慢了一些,好让韩式新追上自己。

    “东家。”韩式新喘着粗气的声音离柳蔓儿越来越近,柳蔓儿一边在原地踏步,一边问道:“怎么了?这大上午的,你这满头大汗的跑过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大事啊。”韩式新气喘吁吁的说道:“那个陈行长今天一大早就过来了,他又来我们这买书,让我们三天印出三万本书出来,说给我们一千两白银。”

    “嗯。”柳蔓儿点点头,继续往前慢跑。

    见到柳蔓儿又跑走了,韩式新也跑着追上去,道:“东家,你说这事该怎么办?我们接不接啊?接的话,我怕他又有什么阴谋,不接的话,这可是一千两白银啊,有了这钱,我们的债务就差不多可以还清了。”

    韩式新的话语中带着浓浓的喜意,柳蔓儿不禁是放慢了脚步,直到最后完全停下来,她才转身对着跟在她身后的韩式新说道:“我说韩叔啊,有钱赚你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个球!”

    “对对对,东家你说的对!”韩式新拍掌大叹,道:“那我等下就去跟陈行长说,就说这事我们答应了。”

    “等下!”见到韩式新这一脸喜色的样子,柳蔓儿无奈的摇摇头,说道:“我说韩叔啊,您别急,我现在只想要问您一个问题,我们三天能够印出三万本书籍来么?”

    “这……”

    听柳蔓儿这般一说,韩式新才想起了关键点,事情的关键真的不是陈行长会不会有阴谋,而是他们能不能印刷出这么多书来。

    “我想想办法,应该可以的。”韩式新梗着头回到。

    “呵……”柳蔓儿轻笑一声,招呼韩式新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道:“你有什么办法?你好好的跟我合计合计,若是可以的话,你接单便是。”

    “东家,我想我们能不能多请一些短工,让他们帮忙,只要人数多,三天不是问题。”韩式新扶着柳蔓儿坐到石凳上,自己却是不坐,只是双手交错,躬身立在一旁。

    “好,人是不成问题,保密性我也先放到一边,那工具呢?就算是墨水什么的都能够买,但我们的印胚呢?我们的印胚怎么买?一时之间,恐怕是烧不出这么陶字吧,就算是你暂时用木头代替,一下子的话,谁来雕刻?”

    “这……”韩式新嗫嚅着,总觉得这些都可以解决。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些的确都不是问题,问题是,请人在短时间内雕刻要花多少钱你算过么?比我们印刷还要多得多,否则的话,陈行长他自己也能够让人刻印雕版了,何必大费周章!”

    之前说的那么多,韩式新都没有听进去,然而,后面这句话他是真的听进去了,心中有些惭愧,活了这么多年,还是这么的易喜易怒,还不如一个小姑娘沉得住气。

    “那我去回绝了他。”韩式新直起腰,准备要走。

    “急什么。”柳蔓儿叫住了他,也站起身来,走到韩式新的身边:“凡事要多想想,不要急着答应别人,否则就容易落入别人的陷阱之中,不可自拔,或是付出了汗水,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明白了。”韩式新点点头。

    柳蔓儿便又道:“不要一下子否决他,问他能否宽限一些时日,如果能的话,再做打算。”

    “嗯。”韩叔点头,见柳蔓儿考虑周到,越加是觉得自愧不如。

    等韩式新离开之后,柳蔓儿这才站起身来,又继续开始自己的锻炼身体大计。

    出了一身汗之后,柳蔓儿觉得身子也清爽了许多,洗漱一番之后,柳蔓儿一边喂孩子,一边想着陈行长的事情。

    昨天听到那看守的人说,好像陈行长也是要交货的,难道是他已经做起了供应商的事情?还是他自己冒充厂商?不然的话,为何急急的要找韩式新要货呢?

    不管了,反正这样一来,又是卖方市场了,而且韩式新没有跟她提陈行长昨天晚上家中走水的事情,这说明,陈行长也不想要将这件事情公之于众,吃了亏还不能够吭声,这可真是可怜,柳蔓儿都有些同情他了。

    不过同情归同情,谁让他想要算计她在先的?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三天交货三万,陈行长这事情很急嘛,不知道书行那些其它的掌柜,是否知道这批书已经被烧了呢?如果知道了,不知道他们又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啧啧啧,柳蔓儿还真的有些好奇心了,她甚至想着要不要去探探别的掌柜的口风,或者是,传出一些风声让他们知道。

    不过,还是等韩式新回来再说吧,看事情的进展如何,或许等韩式新回来,她能够得知更多的东西,到时候随机应变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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