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琛不知从何说起,结结巴巴道:“师父正在那头料理呢!皇后主子跌了个大跟头,要不是赵副统领身手了得,把娘娘及时给救下,娘娘此刻已经掉水里了。目下皇后主子不知为何,半身的血,这不……奴才也不想惊了圣驾,扰了太后的歇息,实在是事情紧急,奴才该死。”说着声音里带了哭腔,看李永邦愣成一根冰棍似的,问道:“陛下,皇后主子出事了,可怎么好?”

    李永邦起先听到皇后两个字心头就是一揪,愈听下去,心愈往下沉,到后来整个人都傻了,足有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惊得跳起来,斥道:“怎么会呢,好端端的怎么摔倒了,你们一群人都是吃干饭的,一个大活人都看不住!”

    宝琛哭丧着脸:“奴才该死,具体的奴才也不清楚,当时奴才在副船上,一上岸就见到一群人围着皇后,师父让奴才来通知陛下赶紧过去。”

    皇帝的脸煞白,手抖得厉害,上一回这般六神无主是母亲去世的时候,好像天下间所有人都抛下他了,他疾步冲了出去,一边走一边吩咐道:“在这儿靠的岸,去永乐宫怕来不及,让皇后移驾到这里来。”

    淑兰‘嗳’了一声,宫里的老人儿,知道事有轻重缓急,偏陆燕非要在这时候较劲,她今日受了这诸多闲气,正愁没地方发泄呢,她最好上官露死在外头,她便轻省了。于是眼风一瞥,一个叫铃铛的侍女立即站出来,铿锵道:“回禀陛下,这儿可是太后办喜事的地方,皇后移驾到这里,岂不是冲撞了太后?老祖宗规矩,哪里有长辈要给晚辈让路的道理?”

    李永邦顿时怒发冲冠,对宝琛道:“掌嘴。”

    宝琛立刻冲上去对准铃铛就是两个大耳刮子,卯足了力气下的死手,以至于铃铛儿没准备之下被打得满嘴的血。

    宫里向来有‘打人不打脸’的规矩,但他李永邦从来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他是皇帝,看谁不顺眼,特别是永寿宫的奴才个个鼻孔翻天,一副主子的的德行,他还教训不得了?

    李永邦的脸黑的能滴出墨水来,半侧头对陆燕道:“寿是皇后立主要为太后办的,临了两宜轩连她一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也太叫人心寒了吧!看来宫里的人还没搞清楚这禁宫到底是谁在当家作主,朕今天就替她管一管,费事一个个的都以为皇后太善性好说话,便忘了身份,狐假虎威的作伥。”说完立刻疾步冲了出去,一刻也不想耽搁了,但却撂下了话,“太后那么喜欢这里,就让太后在这里好好歇着,不歇够了三天不算完事。”

    两宜轩终归不是正儿八经的寝宫,虽说东西置办的样样齐全,但哪能和永寿宫比?

    别说是三晚,就是一晚,她就得闷死,要不也得被这一屋子熏虫子的香给熏死。

    陆燕气的翻身用手在锦榻重重捶了一下,恨声道:“上官露,我跟你没完,这宫里,有你便没我!”

    *

    那一头,李永邦什么仪态也顾不上了,匆匆的跑到事发地点。

    果然如宝琛说的那样,是赵青雷抱着上官露一脸焦急的在那里等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七嘴八舌,乱成一锅粥,只有福禄淡定的指挥着:“婆子呢?让婆子赶紧过来候着……”李永邦一步步走进,眼睁睁的看着上官露鹅黄色裙上的红色血迹一点点变大,却束手无策。

    见到赵青雷,他多少有点意外,但还是说:“此番多亏了赵统领,这份情,朕记下了。”说着,上去拉上官露的手道,“露儿,你怎么样?”

    上官露在赵青雷的怀里哆嗦了一下,道:“冷。”

    李永邦欲从赵青雷手里将她接过来,哪知道赵青雷却道:“陛下,当务之急是要您替娘娘拿主意,这等粗事,还是由卑职代劳吧。”

    李永邦转过头去问福禄太医请了没有,福禄道:“已经十几个人过去了,从御药房到这儿得跨一个大园子,奴才斗胆,动用了陛下的御轿,毕竟几个武夫抬着董太医过来,可比大人自己的脚程要快的多。”

    李永邦沉着脸‘嗯’了一声,静贵人提议道:“陛下,总这么在大太阳底下晒着也不是个事儿。臣妾的毓秀宫离这儿不远,不妨请娘娘移驾过去,省的娘娘回长乐宫那样奔波。”

    “是啊。”昭贵人附和道。

    皇帝正要开口,仪妃抢先道:“陛下,臣妾已命人回长春宫收拾停当了,娘娘即刻就可以过去。”

    “好。”李永邦向她投去感激的目光,“你有心。”

    随后大队人马一齐奔赴长春宫,赵青雷几乎是用跑的,直把上官露送进了长春宫的内室,轻柔的安放在榻上,才被撵了出去像跟木头一样杵在那儿。

    上官露前一刻还在温热的胸膛里,下一刻离开了赵青雷,愈发感觉冷的厉害,不自禁用手抱着双臂,连嘴唇都在发颤。

    中间架起了一道屏风,除了太医和帮得上手的女眷,其他都在外面候着,丫鬟婆子们经验比较丰富,手脚麻利的忙着烧热水和准备布巾,进进出出,人头攒动。

    静贵人示意昭贵人看仪妃,只见仪妃跟个盲头苍蝇似的,急的乱转,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亲妈或者亲姐妹生孩子呢,昭贵人眉头皱了一下,仪妃莫不是心里有事吧?

    正自打量着,逢春过来道:“仪妃娘娘,主子唤您呢。”

    仪妃垂头道‘是’,忙敛了裙子跟她进去屏风里头。

    众人立刻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隐隐约约的,听到上官露虚弱的声音,道:“这是你的寝宫……这种不吉利的事……”

    仪妃跪在上官露跟前,哽咽道:“我的娘娘嗳,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在计较这些。”说着,压低嗓门凑近了上官露耳语道,“娘娘,臣妾跟您说过,臣妾不是一个忠心的人,但我这个人,自己欠下的人情就一定会还。我说到做到。上回我欠您的情,已经彻底还清了。今天,轮到您还我一个人情了。”

    上官露抿唇一笑道:“好。”

    仪妃终于松了口气,坦白说,摊上这种事,谁心里都害怕。尤其是事发的当场,只有她和皇后还有一个孩子瑰阳在。

    要是有心人想在这上头做点什么文章,不怕没有可以捏造的内容。

    最重要的是,她真的心虚——她清楚的记得,皇后跌下来之前的确是被绊了一跤,但究竟是谁绊的,真说不知道。事情发生的太快,谁也没看个真切。只是皇后在摔下去之前,她多少是有点感觉的,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拂过她的脚背。倘若真是她,那她也不是有意的,可皇帝没了嫡子或嫡女,肯定是要追究的,盛怒之下,听风便是雨。冷宫还算好的,就怕她死无全尸。她这才没过几天安生日子!真是……释迦摩尼,观音菩萨,元始天尊…….希望皇后千万别殃及她这条池鱼才好。

    所以说把自己的寝宫让出来给皇后睡一下绝对不是她大方,如果只是歇一下那是小事一桩,但是皇后在妃嫔的榻上流产,那就不是一点点晦气了。然而此刻她管不了这么多了,皇后叫她进去说这番话,自然是暗示她,她不会说出去的。

    仪妃和众人一样,不见得有多喜欢上官露,上官露太美了,是个女人见了都要嫉妒,天性使然。她们渴望看到她不被宠爱,不被重视,不被喜欢,就像史书上历朝历代的皇后一样,只是一个空架子。皇帝的爱就由她们这些做妾的来继承吧。

    她对上官露也并谈不上忠心,只是一时为利益驱使,走到一起。但有时候,她是打从心底里佩服上官露,这个女人就是有本事叫身边的人对她感恩戴德,并且仰视她,自愧不如。好像她是天生的凤凰。她们就是洗脚婢。这样的自惭形秽,让她无奈至极,她明白,皇后会是皇帝和她们这些后妃之间一道永远越不过去的天嵌。既如此,心里反而踏实了,不会存着不该有的念想,也好。

    她亲自绞了一块帕子轻轻擦拭着上官露额头的汗,道:“娘娘且放宽心,不要多想,您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臣妾这就出去了。”

    上官露点点头,眼睛阖起来。

    第67章 阴阳错

    凝香和逢春见状,立刻跪下来哭道:“娘娘——娘娘——您听到奴婢说话吗?”

    “您且再忍忍,太医就快到了。”

    李永邦心急如焚,听见了婢女们此起彼落的哭声,更是心如刀割,一个劲的催促着:“太医怎么还没来?不是说派了十几个人去抬了吗?他就是爬也该爬到了吧!”

    福禄也急的不知怎么好,只能又到门口去催人。

    李永邦心里想着,上官露不像谦妃、华妃她们,手上破个油皮能哀嚎上半天,变着花样暗示他去安慰,上官露是个死撑的高手,再疼也咬着牙,但她心里其实是怕极的吧?

    他这么一想,抬腿就要冲进去安慰她,虽然明知道于她的情况并没有多少帮助,但他就是想呆在那儿,安慰她一下也是好的。结果却被一群人拦住了,华妃首当其冲,劝谏道:“陛下,臣妾知道陛下您着急,陛下对皇后主子的这份情谊,大家都看在眼里,相信等皇后主子醒来也必会感激涕零。可是陛下您是九五至尊,没得让血光之事冲撞了您呀。”

    李永邦怒道:“朕是天子,这世上还有谁能冲撞得了朕?荒谬!”说着,甩开华妃的手,转进了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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