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明楼出任礼部侍郎。考虑到上官夫人随儿子进京,乌溪大都护独自一人镇守边关,国之栋梁,当体恤之。遂赐婚乌溪大都护王氏女。

    旨意一出,举京哗然。

    王氏女便是之前被斩首的元若宪的原配妻子王妙英,后受了元若宪的带累险些入宫为奴。

    上官露的父亲接了圣旨以后,知道一切皆因妻子而起,感到十分无奈。若是孤家寡人倒也罢了,娶就娶吧。偏偏家有悍妇,而且他一把年纪了,又不是续弦,同时两个妻子,不被人笑话死嘛?!也于礼不合。但是圣旨赐婚,不敢违抗,只得拐着弯推辞道,看看王家三娘子的意思罢。毕竟王妙英声名在外,不是个愿意屈就的人。

    其实按照王妙英的性格,是个人都猜到她一定不答应。然而王妙英感念上官露的救命之恩,竟答应了。

    于是尘埃落定。

    王妙英嫁去了都护府,她自小随王将军长在边关,没什么不适应的,一进都护府就将家事打理的井井有条,与都护相敬如宾。她既没有上官夫人那起子骄横跋扈的脾性,待人接物也都恭敬有礼,阖府上下都很喜欢她。

    皇帝为此还特地加封她为一品护国夫人。

    王妙英在京城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贵妇,上官夫人这趟进京,一是仗着皇后的名号,二来有个做侍郎的儿子,以为可以在京中赚足面子,打横了走。谁知道王妙英被指给了她夫君,还是平妻,再加上同样有诰命,上官夫人顿时沦为京中笑柄。她自来了以后便没敢出过一趟门,连接的帖子也一一推了。

    上官露知道了后,哭笑不得,面上佯怒的推搡着李永邦,轻叱他胡闹:“你叫我的老脸往哪里搁?”

    嘴上这么说,心里又觉得有点解气。

    李永邦用手刮着她的脸颊道:“哪里老了!成天动不动说自己老,你要是老,宫里的其他女人可怎么活!”说着,替她正了正发间的珠钗:“我也是气不过,她不把你放在眼里,就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你也知道,我这人生来就是个霸王,更胡闹的事也做得出来。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跟你蹬鼻子上脸了。”

    上官露仰头道:“那咱们说正事——关于瑰阳,我想安排她和明楼哥哥见一面,看看瑰阳对他到底几个意思。明楼他不能进内宫,你让他到景运门边上的绘意堂附近等着,就说我要见他。然后我带着瑰阳去庆祥宫接明宣,就当是‘偶遇’的。”

    “还说我胡闹!现在轮到你拉郎配了?”李永邦笑她,“你说要是上官明楼和瑰阳真看对眼了,你造不造孽,该怎么跟他们俩解释好?”

    “解释什么。”上官露咕哝,“你是皇帝,棒打鸳鸯就成了。不需要解释。”

    李永邦定定瞧着她:“我怎么觉着你近来脾气变了?”

    上官露冲他微微一笑:“那依陛下看,是变可恨了,还是变可爱了?”

    李永邦捏着她下巴,凑近了轻轻嘬一口道:“可爱又可恨。”

    第131章 琼花柔

    上官露挣开他的手,嗔怪道:“你还没告诉我瑰阳到底喜欢谁呢!你知道也不说,害得我在围场观察了半天。我瞧着她待苏鎏和王翰是一样的,没甚分别。”

    李永邦含笑道:“还不知道?你觉得他们两个之中谁更像永定一些?”

    上官露惊诧:“二弟?”

    李永邦抚着袖子上的云纹道:“咱们这个娇蛮小公主呀,从小是二哥哥怀抱里长大的,就会吊着二哥哥的脖子撒娇,走路了也屁颠屁颠的跟在老二后头,还记得前两年永定刚刚开牙建府,她听说永定有了侧妃和孺人,差点没哭死。京中谁不知道,敢勾搭淳亲王的,一定会被瑰阳公主给欺负死,那个安平郡主可不就是现成的例子。”

    上官露捂着嘴笑:“说你人缘差,还不是一般的差。家里有妹妹的,有几个不是打小昂着头仰慕哥哥?你倒好,最小的幺妹仰慕老二都不仰慕你,亏你还是当老大的,你得好好反省反省自己为什么没有魅力。”

    李永邦望着她促狭道:“有魅力有什么用,妹妹还不是照样不喜欢。有些人不见得比我好。”

    上官露撇撇嘴,托着腮想了很久:“还是猜不出来……”

    李永邦点了她鼻子:“那你就着人备好了瓜果在绘意堂的廊下坐等着看戏吧。”说着,目光穿过重重宫门,眺望远处的晴空道,道:“春光明媚的大好日子,确实适合会姻缘!宫里也许久没有办喜事了。”

    上官露啧啧嘴,嘟哝道:“陛下想办喜事还不容易嚒?后宫再添几个孩子就是了,现在也不多。”

    李永邦眄了她一眼:“皇后又有心说反话。”

    上官露摸着发钗,眼睛看向别处:“后宫形同虚设到底不是个事。”

    自回宫后,皇帝除了在未央宫处理政事,只在皇后的寝宫下榻,其他地方没去过,太皇太后上年纪了,没有心力管,太后压根管不着,至于宫里其他女人,谁敢多说一句?

    李永邦将她圈在圆杌子里,直视她道:“就是不去,哪儿都不去。朕这回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休要再诓我上当!对了,前几日正好听了一个段子,讲给你听,改天让彤史编到书里头去,就说是皇后说的‘自打我进宫以来呀,就独得皇上恩宠,这后宫佳丽三千,皇上他偏偏只宠我一人,于是我就劝皇上,一定要雨、露、均、沾,可皇上他非是不听呢!’”

    上官露咯咯直笑:“这出戏我听过,是两个丑角演的,男扮女装,一个胖一个黑,胖的叫庞妃,黑的叫咖妃,一口一个‘我这身体呀,甚是乏累呢!’,也不知道是谁那么贱,把华妃和仪妃编排成这样,而今街头巷尾传的热火朝天。你说,仪妃哪里黑,华妃哪里胖了,瞎说八道。”

    李永邦道:“就图一个乐,谁还管真假,再说难不成我还管民间演什么戏嘛。至于她们谁爱对号入座,是她们的事。反正比之父皇,我是强了不少,宫里已经有四个皇子,两个公主,尽够的了。不需要我再雨、露、均、沾。”

    一提到这四个字,上官露又开始笑,李永邦正色道:“好了,记得啊,瑰阳的婚事,可别中途撂挑子。”

    上官露含着笑,垂头‘嗯’了一声。

    翌日,上官露约了瑰阳一道接了明宣后按计划路过绘意堂,上官明楼果然已经在那里候着了。

    上官露道上书房的大师傅们给明宣布置了课业,明宣要去绘意堂里头找一些画册观摩,吩咐瑰阳说:“公主之前既然与上官大人有过一面之缘,就请公主替本宫招待一会儿上官大人。本宫去去就回。”说完,拉着明宣跑开了,到一间临近的小厢房里候着,支开窗棂,外头的情景瞧得一清二楚。

    上官明楼默了默,上前道:“微臣参见殿下。”

    瑰阳双手抱胸,骄傲的‘嗯’了一声,道:“你来的正好,我把东西还给你。”

    上官明楼抬头,刚要开口,岂料苏鎏和王翰竟那么巧从绘意堂里一起走出来,两人手里各捧了几卷画轴,苏鎏早先在里面就见到皇后撇下了瑰阳和上官明楼独自离开,心里猜到了七八成,眼下见他俩说着话,不由对身边的王翰道:“听说当了驸马是不可入朝为官的。哟,这不是上官大人嘛……”哂笑了一下,上前:“上官大人在江南的差事办的漂亮,陛下尤为赏识,想来进了京城以后一定前途无量。只是……这当了驸马以后就只能当一个闲人了,那这许多年的圣贤书岂不是白读了。唉,可惜啊,可惜!不过当了驸马就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也难怪,比读书强,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咱们读了这么些年,再读,拍马也追不上大人您啊,您说是不是?”说着,连连摆手道,“不能比啊,不能比。”

    瑰阳气道:“你——苏鎏,你吃饱了撑的在这里胡言乱语,信不信我绞了你的舌头。”

    苏鎏大喇喇一笑,并不当真,倒是一直沉默寡言的王翰听了直皱眉头:“苏兄这话,王某不能苟同。苏兄言下之意,读圣贤书为的就是荣华富贵?咱们做学问的,最忌动机不纯,文章锦绣不如腹中乾坤。苏兄才高八斗,必然知道求学问为的是一个道理,方才遣词不当,想来只是一时失误。”说完,对苏鎏道,“还不快向公主道歉。”

    苏鎏讪讪一笑:“是,苏某冲撞了殿下,是苏某的不是。瑰阳公主金枝玉叶,在下是什么身份?我等宵小岂敢妄存攀龙附凤之心!”又对上官明楼抱歉道,“请上官大人见谅。是苏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今日,苏某就不陪几位在这里聊天了,苏某还有意仕途呢,瓜田李下的,他日说不清楚。”说着,神色莫测的看了一眼王翰,“王兄,你还要继续留在这里吗?”言毕不待王翰回答便甩袖离去了。

    王翰轻轻一叹,对瑰阳施以一礼,又对上官明楼抱歉道:“苏兄这人一向心直口快,他其实并无恶意,还请上官大人不要往心里去。”

    上官明楼回礼,道无妨,王翰便缓缓退了下去。瑰阳咬唇,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不发一言。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最后是上官明楼先开的口,道:“苏公子说的也不错,公主是金枝玉叶,一般人配不上,微臣……承蒙公主错爱,微臣不敢当。”

    瑰阳公主气的笑了:“怎么,我大哥哥要给我招驸马,你们一个个都怕成这样?也是,大婚之后,驸马就要跟我住进公主府,公主府规矩大,驸马黎明就得于府门外月台四拜,云至三月后,则上堂、上门、上影壁,行礼如前。待用膳时,驸马还要侍立在一旁。根本形同一个奴婢。难怪满朝文武都躲着我,连儿子都藏在家里怕被我见着,就像苏鎏刚才说的,他们有志之士,就该离我远远的。我呢,找个城门护军这样的最合适不过了,对吧?要不贩夫商贾也行。”

    上官明楼见她鼓着腮帮子,知她说的是气话,叹道:“公主怎可如此轻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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